第41節
季臨淵以為她這是發泄完,想通了,心里一松。 夏知薔只是就著他的手,讓人掐上了自己的脖子,力氣大得驚人,手指像小鉗子一樣,季臨淵想掙開都難。 她用對方的手扼住自己脆弱得輕易能折斷的脖頸:“殺了我吧,季臨淵,你干脆殺了我吧?!?/br> “你發什么瘋!” “不是發瘋,我現在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夏知薔看著這張時常出現在噩夢中的臉,“你不是問我欠的要怎么還嗎,命還你,要不要?就當沒錯救過我,就當你拉上來的是薇薇,一命抵一命,夠了嗎?” “反正我什么都做不好,讀書不好,腦子不好,性格也不好,想留的從來都留不住。我生來就是個湊數的,世界上少我一個不可惜?!?/br> 說這些的時候,夏知薔一點都不激動,也沒哭,從眼神到語氣,都平靜得讓人害怕。 季臨淵深吸口氣:“你不用這么說自己的?!?/br> “這都是你的原話,你忘了嗎?”她繼續,“薇薇那么聰明、那么好,朋友多,本事也大,葉阿姨愛她,你也寵她,大家都喜歡她,活下來的,本來就不應該是我?!?/br> “別提她?!?/br> “是你一直提。我好一點,你就會用它把我拉回去。我過得好,你難受,只有折磨我才能讓你高興。逼著我離婚不也是為了這樣嗎?” 這些把戲,夏知薔早看穿了,只是在精神高壓之下無從反抗。如今,她不想如他愿了。她是活該,可身邊的人做錯什么了? 馮殊做錯了什么? “你今天要是不動手,以后就再也別來煩我,”臉憋得通紅,夏知薔死死掐著季臨淵的手腕,指甲在他皮膚上劃出了一道道血痕,“把我重新扔進水里也好,掐死我也罷,給我一刀也行……殺了我,或者放了我,你選吧?!?/br> 季臨淵咬得牙齒作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夏知薔一字一句,“離婚可以,除非我死?!?/br>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差不多了,下卷寫《沒頭腦追夫記》,rua~ 今天也是40個小紅包,評論區愛我一點,明天就有加更掉落哈(我有一天多沒敢刷評論區了,發抖) 第31章 有人快步踱了過來。 高跟鞋利索干脆的響動停下, 葉青跟身邊及時通知自己的值班經理道了謝, 笑看向夏知薔:“大早上的,怎么就跟哥哥吵起來了?” 像是從不知道面前兩人那些過往一樣, 語氣輕描淡寫的。 兩人松開了僵持的姿勢。 遞了張紙巾過去,葉青安撫道:“有什么, 回頭跟阿姨說, 阿姨來幫你解決?!彼凵裢频觊T口瞟, “小馮馬上要過來了, 你應該是有事找他吧?” 馮殊?他沒走? 夏知薔大喜過望。 果然,門口出現一個身影。 馮殊逆著光踱進來, 輪廓舒朗,衣袖卷至小臂,領口散了??圩? 風塵仆仆的, 步子急而不亂。 很像兩人結婚那天,姍姍來遲、推門而入時的模樣。 夏知薔才發現, 自己的記性居然如此之好。 她不管不顧地大喊:“馮殊!” 馮殊微怔片刻,又很快恢復如常。沒理會對方正往自己這邊靠近的勢態,他拐個彎向外面走去, 看樣子,好像真的下決心不理她。 夏知薔急了。 她快速跑了幾步, 勉勉強強跟上,隨后又換成小跑,最后變成快走, 亦步亦趨,像極了騙吃騙喝的流浪奶貓。 等真追上了,說不定會賴在人腳邊就地一滾,不順毛不帶回家就不起來。 季臨淵靜靜地看著。 夏知薔以前就是這么跟在他身后的。他會故意走得很快,激得人必須小跑,她體力并不好,追幾步就累了,歇一歇,繼續趕上來,距離時遠時近。 但不論怎樣,只要他回頭,她就一定在。 季臨淵強行給夏知薔此時的行為加注釋——她不過是找了個溫和版的自己罷了。 直到馮殊突然停下。 他聽見夏知薔的腳步聲越來越細碎,顯然是跟得吃力了。 沒料到對方會等自己,夏知薔悶頭撞在了男人的背上?;剡^身,馮殊清俊的面容上,添了幾分憔悴。 “你昨晚去哪兒了?”她捂住被撞疼了的鼻子,邊喘氣邊問他:“是,沒睡好嗎?”還試探著挪步到人身側,不敢一下子靠太近。 明明前幾天還親昵溫存的人,現在連表達下關心都戰戰兢兢的…… 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馮殊轉而將眼睛盯著別處,神色冷淡。 他昨天在車里坐了半宿。 一下擔心新小區入住率低,遇到溜門撬鎖的,夏知薔連個能幫忙的鄰居都找不到;一下怕她迷糊勁兒犯了,大半夜出來尋人;最后cao心她會不會真的哭上一整晚……某年近三十的老父親,反反復復打著了好幾次發動機,又熄火,到底沒把車開出去。 挨到后半夜,馮殊還是上了趟樓。 夏知薔睡了,睡在樓梯臺階上。 她將膝蓋縮于身前,雙手環抱,像個沒安全感的嬰兒,頰上的淚痕縱橫交錯??尢?,鼻子堵了,她呼吸時重時輕、一頓一頓的,猶如在夢里抽噎。 馮殊將人打橫抱起。她頭一歪,脖子上淡紅色的掐痕于月色中依舊觸目驚心。 無法控制地,心揪了起來。哪怕依舊憋屈又難過,哪怕滿腔憤懣尚未找到出口,他還是默念了句“對不起?!?/br> 縮進被子,夏知薔嚶嚀了一聲,手四處抓了抓,含混地說:“戒指……找不到了……” 替人掖被角的動作一頓,馮殊立即回到了車上。 夏知薔夢里都在找的這枚婚戒,是兩人結婚那天,馮殊在趕往婚宴酒店的路上買的。 他當天很早便離開了醫院,想多空出些時間,幫人好好挑個戒指。只是途中發生了些事,計劃趕不上變化,哪怕買戒指只花了十分鐘,還是遲了到。 一進門,馮殊便看見他的小新娘正氣呼呼地坐在那兒。 白紗裙,紅嘴唇,她眼皮上還畫著閃閃的東西,像是星星碾成了沫兒。他眼睛挪不開,望著她直笑,在親友們的祝福聲中,這輩子第二次笑得如此舒心。 只是他心里一直在打鼓:新婚第一天就把媳婦給惹毛了,實在難辦。 不知該如何哄她,散席回到婚房后,馮殊只得借著酒意,耍無賴地去拉夏知薔的手,趁機把戒指給套了上去。 公主方形切割的克拉鉆,莊重有質感,馮殊一眼相中,卻不知夏知薔喜不喜歡——盲選的戒圈稍大了些,戴著不是很合適。 萬幸,她沒當場給摘下來,還拉近細瞧了下。 見夏知薔眼底沒多少驚喜神色,馮殊問:“不喜歡的話,下次帶著你再買一個?” 她忙回答說喜歡,撒謊時習慣性地搓了搓手指。 他假裝沒看出來。 夏知薔之前一直住在工作室里,那天,只帶了個裝著三兩天換洗衣物的小旅行箱,不像新娘,反而像過路的旅客。 馮殊表示自己還有半天假,可以幫她把東西都搬到家里來。夏知薔客氣:“我慢慢搬就好,大不了找柔柔來幫忙。你難得有假,多休息休息?!?/br> 在她渾然不覺的話語里,馮殊像個多事的外人。 兩人各自洗漱。 婚房由馮殊的大姨牽頭布置,喜字喜被氣球掛飾,一水兒的大紅色,將氣氛烘托得溫馨喜慶。 紅色讓人發燥。 抽了兩支煙,又在陽臺上吹了會兒冷風,馮殊這才掀開被子躺進去。 那個瞬間,他能感覺到喜被另一邊的夏知薔,身體像被速凍了一樣,突然繃得很緊。不敢翻身,不敢挪動,她連呼吸都壓得淺淺的,生怕戳破某個界限。 馮殊在黑暗中失笑: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他便主動側過去,往人那邊靠了靠。抬起手臂,他手掌輕輕撫上女人的圓潤肩頭,扣住,指尖的力度全是小心翼翼的溫柔。 他火熱,她冰涼,靜得能聽見呼吸聲的房間里,氛圍還是不錯的。 只是兩人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夏知薔卻像被什么電到了似的,幾乎要從被子里彈起來,嘴上還說: “別,我還沒——” 馮殊的動作當即被打斷了。小臂尷尬地懸空保持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從夏知薔的肩上挪開,旋即,他整個人都躺了回去。 氣氛僵硬。 其實兩人領證那天,馮殊就攤開談過這件事。 他說:“既然是夫妻,該盡的義務我會盡,該背的責任不會推,該擁有的權利,我也不會放棄。我是個心理和生理都發育正常的男人,不是圣人,也不屑當圣人。這些話,能聽明白嗎?” 她紅著臉說明白。 也許只是害羞吧,馮殊想。 可他在黑暗里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夏知薔主動靠過來。 她越躲越遠,幾乎要掉下床去。 馮殊突然欺身靠近,手臂環住她的腰,箍緊,用力,強行把人往自己這邊帶。 “你、你不是……”夏知薔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抓著床柱子徒勞掙扎,腳還用力地四處亂蹬。 膝蓋壓住夏知薔的胡亂動彈的腿,馮殊用單手鉗制著她兩只手腕,往頭頂上一拉,沒費功夫就把人制得死死的。 她眼睛都急紅了。 “就這么怕我?”馮殊上半身下傾,貼近了些,似笑非笑的。 他只是不想她真摔下去而已。 夏知薔當時的臉色,頗有種視死如歸的意味。她抖索著說:“不不不怕?!?/br> 愛意是裝不出的,抗拒也是藏不住的。馮殊了然又無奈,在黑暗中輕聲叫她的名字:“夏知薔?!?/br> “???” “你打算,讓我等多久?” 她還真的開始認真思索起來,討價還價地問:“一……啊不,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