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河邊日夜不停的抽水機如今只是按時開放。 一名農人排在水渠邊,面帶焦慮,一輛驢車停在旁邊,他飛快走到一邊去。 這時,旁邊突然有人歡呼:“水、放水了!” 大家頓時一擁而上。 兩大桶水很快被打上來,他們飛快將桶蓋封好,細心地帶放到驢車上,都沒有抽驢鞭子,而是牽著驢走向麥田去,生怕灑漏了一滴水。 驢車很快來到田間,老人挑著水到麥地里,拿出長柄的木勺,開始一勺勺,從根邊慢慢為麥子澆水。 那些管事說了,這樣慢慢澆透水,比直接漫灌維持的時間更長,更能增產,耗費的水還少。 旁邊的地里也是一樣,大家都小心地澆水,他們再也不急著說什么水不夠要搶水之類的話了,前些日子,兩個村子爭水,直接被扣了抽水渠的上水時間。 如今,大家都要聽市政那邊的調配。 雖然郡守說了存糧夠用,雖然家里的糧夠吃到明年,但大家還是心慌啊。 晉朝這些年來,天災太多了,哪一次不是背井離鄉,跟天爭命,好不容易才安居兩年,卻又遇到這樣的大旱,這日子要怎么過??? 愁眉之中,大家都會在閑時看著天空,希望能有雨水降下。 就在這時,他們收到了上黨征兵令,蓋著大印的白紙貼在村頭的告示欄上,非常醒目。 一名少年給他們宣讀著內容。 “什么,要征兵?”有農人驚呼,“那地怎么辦,俺家今年還有四畝地沒有澆水呢!” “不是現在,”那少年嘆息道,“你們這要澆地,第一波征的不是你們,是壺關、長子、襄垣那邊,那里沒有這么多水渠,也沒水壩,就算現在降雨下來也沒用,全部絕收了” 絕收這兩個字聽得村民們目露恐懼,這代表的是一年辛苦、種子、肥料的白費,代表著今年的收入沒有著落,代表著必須得趁存糧沒吃完前逃荒,代表著會有很多親人死在路上…… “西邊的匈奴又打過來了,”那少年義憤填膺,“那個叫劉淵的匈奴皇帝帶著他的兵,要來搶我們的糧食?!?/br> “這狗東西,不是年前才來過么?”村民們一時怒了,“沒完了么?” “他們當然沒完,”少年面色更憤怒了,“這次大旱,就是那個劉淵搞的?!?/br> “啥,他還有這種本事?”村民們一時困惑了。 “他冒犯了上天……”少年用在孟老師那聽到的故事,添油加醋地道,“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他從河里打撈起了一個官印,那官印啊,是一個前朝叛逆的,這個叛逆,可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了,大家好奇心瞬間被勾起來了。 少年便講起了這個叛逆逼著孤兒寡母篡位,然后弄得天下大亂,更過分的是,這個叛逆殺人無數,成為魔頭,上天為了平定亂世,派了星君下凡,召來隕星,將他殺死。 但這個魔頭死而不僵,妖魂進入了官印里,被劉淵放出來了,這下,可激怒了上天。 于是上天為了懲罰這里的人,放了一座大山,讓一只猴子每天搬石頭,說是要等石頭搬完,才給他那邊降雨,我們這里,就是被他波及了??! 孟嵐借鑒西游記的求雨一章,把故事編得有鼻子有眼,趣味性和傳說性都足夠,很快,這故事便上黨皆知,又讓各地的商隊,也流傳出去。 “什么,劉淵帶來的大旱?” “什么,匈奴不敗,這天就要一直旱下去?” “什么,匈奴不但要旱,明年還有蝗災?” “什么,匈奴設河瑞這個年號,是想把水都帶到他家去?” …… 士族們聽到這種傳言,只會笑笑就過去了,但庶民不一樣,他們本就沒什么娛樂活動,東家長西家短的小事情就能說上一整天,如今聽到這種故事,便忍不住告訴別人。 而且喜歡添油加醋,把劉淵和匈奴的名聲再抹一把。 一時間,壺關、襄垣、長子、屯留那些欠收絕收的農人,對匈奴恨得咬牙切齒,再不像平時聽到征兵就一臉哀愁的模樣,而是恨不得沖出去,和他大戰三百回合。 他們不知道雨多久下,只知道潞城因為水力不足,很多產業停工,很多人沒有了收入,市政組織了修水渠的活,有些田本來還有一點希望救活,可是因為匈奴打來,他們搶救糧食就這樣失去了! 而在這些人中,原來的乞活軍絕對是憤怒值最爆炸的,也是參軍做戰最踴躍的。 所以這次和應對上次進攻一樣,李恢和薄盛去東邊抵御王彌與石勒,而徐策對戰匈奴王子劉聰。 四月中旬,大軍開拔。 而各村各落紛紛幫著運送各種軍需、糧草。 整個治下,都仿佛一具精密的機器,開始飛快運行。 一名年輕人摸著懷中母親給他趕制的布鞋,想起了母親昨行時的說“兒啊,好好打仗,母親在家中等你回來,切記郡君于我全家活命之恩,不可懈??!” 他神色一時更加堅定,旁邊的年輕人有著和他一樣的神色,忐忑,卻又執著。 而部隊前方,也甚熱鬧——因著這次,開發出了新式武器。 虞玚化學老師,最近本來是在主攻農業化學肥料的方向,在洛陽時,那些出游的玩家們,為他帶來了新的靈感。 磷。 磷是農業生產里不可獲取的元素,但它的戰斗力,牛到被后世的國際社會禁止的地步。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并州的兩個大磷礦都在北邊靠近蒙古那一帶,開采困難,上黨這邊的磷礦品味低、提取困難,所以成本比較高。 還有一個提取磷的辦法就是從人尿加入一點材料大火中熬煮,這種產量低,而凡對提取人來說簡直窒息。 于是徐策出兵時,虞老師便送上自己的禮物。 每個木匣里都放著碎木屑做緩沖,灰黑的彈狀物品比兩點升可樂大一圈,無標志無生產日無保質期,卻在一瞬間緊緊吸住徐策的視線。 虞老師語氣小驕傲地道:“雖然不能上戰場,但我也有一顆貢獻的心,這是白磷燃燒彈二十一枚,每枚五千克,爆炸火焰具有較強的粘附性,請你小心使用,因為材料和技術原因,密封的不咋的,你小心別領貢獻獎哦?!?/br> 徐策當時正摸著這些大寶貝愛不釋手呢,聞言一僵,淡定地將手抽回來,認真地道謝。 孟嵐和其它的玩家也悄悄退了幾步,保持好了距離。 “祝凱旋!”虞老師傲然地敬了個禮。 徐策與孟嵐均同時回禮。 身后的經過戰斗的精兵們同時回禮。 這種簡單又有氣勢的禮儀已經在上黨流行開來,成為凝聚上下級的儀式感。 許多民眾在周圍給他們送行,按市政的要求,他們沒有發出聲音,寂靜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只等到大軍已經全數開撥,才有人揮起了旗幟。 一時間,他們紛紛咆哮:“必勝!必勝!必勝!” 巨大的呼喚里,年輕的人和年老人,男人和女人,官員和平民,似乎都失去了隔閡,在那些細心的宣傳和講解里,他們知道為什么要抵御敵寇,知道為什么要民兵訓練,知道這只大軍保護著他們的安寧,知道希望在哪里…… 知道,該怎么活得更好,更有人的樣子。 同一時間,數百里外的汾河谷地,也有數萬大軍齊聚,黑旗招展,掛著漢國之名。 年輕青年騎在駿馬之上,凝視著遠方正在上路的大軍。 旁邊與他年紀相仿的青年神色復雜,只是面色有些蒼白,仿佛久病未愈的模樣。 “此次,必得壺關,取洛陽?!眲⒙敁P鞭指南,神情據傲。 他有傲的本錢,做為劉淵兒子中最出眾的一個,他十五歲就精于騎射,能開三百斤的強弓,還擅長書法,寫詩百余篇,賦頌五十幾篇,游歷洛陽時,和如今的晉朝皇帝交換詩文,比賽騎射,那時,他就勝于當時還是親王的皇帝。 他們家也曾經羨慕晉人文化,想效忠晉朝,但那些漢人,無比將他們視為胡寇,父親劉淵幾度被舉薦,都讓人以“非我族類”為由,閑置不用。 父親常感慨道,如此,就讓他們來滅到這個天下,從建一個漢時盛世。 做為父親最看重的兒子,只要他劉聰能拿下洛陽,那么,他就能一舉超越自己的三個哥哥,成為太子。 “上黨非是善地?!迸赃叺膭㈥咨裆珡碗s,本能地摸了摸自己被那嚴江捅的傷口,仿佛還在隱隱做痛,“還是小心為上?!?/br> “吾自知曉,倒是你,這次抗的住么?”劉聰笑問,“可別又被人騙了?!?/br> “已經無礙了,”劉曜神色一冷,“那小人必會回鄉,待拿下上黨,吾再等他回來算賬!” 這一世,他就沒吃過那么大的虧! 不找回來場子,總會驚醒于噩夢之中,難得暢快。 “既如此,你我兄弟齊心,定能拿下此地!”劉聰哈哈大笑,隨后道,“你選看著士卒,我得去勸勸父王?!?/br> “何事?”劉曜隨口問。 “還不是劉景那斯,惹父王生氣,他家讓我幫著說情?!眲⒙數坏?。 劉曜皺眉:“延津那事?” 前些日子,那個晉人朱誕帶來洛陽空虛的消息,劉淵便讓他當前鋒,又任命劉景為大都督,南下洛陽。 劉景沿著黃河,直奔魏郡的黎陽縣。那里就是延津渡口,是過黃河的要沖之地,在那里,與東海王的軍隊交戰一天一夜,晉軍大敗。 然而劉景殺人殺得性起,加上糧草不濟,干脆搶劫之后,把延津周圍的三萬百姓沉入了黃河。 此事傳回平陽,劉淵極為憤怒:“他有什么臉回來見朕!蒼天有眼,如何能讓這種人活下去!有罪的是司馬氏,百姓何辜?遭此毒手!” 劉聰答道:“不錯。也不是什么大事,父親氣歸氣,如今用人之際,我給個臺階,給劉景降個官,這事便算過去了?!?/br> 他了解父親,就罵幾句,也不能拿他們怎么樣。 劉曜沉默看著他背影,突然就想到那嚴江說的“奴隸當了皇帝,只會比上一任更狠,你父親或有仁慈之心,但沉默旁觀,其實與支持同罪”。 第80章 能人輩出 《無論魏晉》從公元305年秋開服,到如今的公元309年春,已經過去了快四年,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爭數次,如今的玩家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看到殺人就嘔吐、看到亂兵就逃亡的萌新了。 他們都已經進化成了大佬,身經百戰,加上各自都已經有了各自的后援會——如今的他們,已經每個人都是一出自己當主角的連續劇,布景真實,配角原汁原味,穿越感十足,加上各自已經有人幫著編臺本,所以對這次大戰非常期待。 畢竟那些云玩家和網友們已經不耐煩看每天的種田和織布以及戀愛故事了,他們想看大場面、大場面、大場面。 上黨做為一個四面環山的盆地,有東南西北四條出口,在上一年的匈奴侵擾中,魏瑾就已經招來了施工隊們,在東西兩個出口建立堡壘要塞,她可不想亂兵進入上黨腹地燒殺一番,那樣的損失太大了。 這次的要求就是御敵于家門之外。 而徐策這次也沒有打算守城,在有了白磷燃燒彈后,他就像拿了槍的老鼠,有了打貓的心思。 上黨的軍力是如今最大的短板,而且還要分兵兩路,他有下只有一萬人左右。 而對面有五萬大軍,還有配合運送糧草的民夫,聯合起來,可以吹成十幾萬大軍了。 面對匈奴的來勢洶涌,朝廷當然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