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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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怨》 【唐】李益 露濕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陽。 似將海水添宮漏,共滴長門一夜長。 今日晝間便是晴空萬里,到了晚上便也不覺得涼意,而長春宮因為帝王的到來掛上了紅燈籠,壯麗繁復的雕梁畫棟也添了些許熱鬧人氣。 庭院里擺放的花卉被吩咐了撒上一些露水,重瓣的大紅牡丹在夏日的微風下輕輕搖曳,每五步便有一侍人在旁持宮燈映照,使得本就艷而不俗的玉英滿目生輝。 面容清麗的高貴女子正與身旁的白衣少年言笑晏晏,少年表情甜蜜雀躍,拉著女子的手娓娓細談,視線也緊緊的黏在她身上,仿若世界中只有她一人而已。而女子似是看到了精彩處,和那身形挺拔的少年講起了趣事,惹得他莞爾一笑。 昭陽殿的掌事太監王忠忍著屁股上方才被秦賢君踹出來的劇痛,一瘸一拐的蹭進來,竟也是顧不得什么眼色禮數了,顫巍巍的跪下,插嘴道:“陛下,老奴有要事稟告?!?/br> 林瀟一看是昭陽殿的人,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扳過身子把頭擱在蘇澈肩上,胳膊用力圈住她的身子,一副占有欲nongnong的樣子,順便眼神警告王忠不要壞了他的好事。 蘇澈冷冷的斜睨了王忠肥胖的軀體一眼,也很是不快被他破壞了氣氛:“什么事?!?/br> 王忠被皇后像要殺人的目光嚇得打了個寒顫,可想起剛剛自家主子‘扒皮抽筋’的威脅,硬著頭皮囁嚅著回稟道:“回皇上話,我家主子今日突然犯了風寒,身子發熱又頭疼嘔吐,說是要請皇上過去看看?!?/br> “朕又不是太醫,怎么能治的了他的病,讓他好好歇著就是?!?/br> “皇上!”王忠豁出去了要再勸。 他方才出門前被秦玥逼著下了軍令狀,那秦賢君咬著牙揪著他的耳朵沖著他吼的,說是皇上請不來他也不必回來了,直接找個井口一頭栽下去就成! 誰料林皇后面上漾起一股陰沉的笑意,語氣中古怪得很:“本宮發現這王公公差事當得越發好了,連陛下的行蹤都有權過問起來,” 少年冰寒的眸子輕飄飄的落在他身上,好像是在看一個死人:“我竟不知,這后宮已經是王公公當家?!?/br> 蘇澈嫌王忠聒噪,擺擺手示意他出去,竟一個多余的眼光都不愿分給他一個。 身上被怵出一身的汗,王忠迷迷瞪瞪的回了昭陽殿,守門的宮人爭先往他身后瞅過去,見瞧不見人也都朝他投去同情不忍的目光。 他磨磨蹭蹭的挪進來,看見正殿的玉面閻羅正喜滋滋的沖著鏡子擺弄他身上的紅色勁裝,左照右照,不是生怕腰帶戴歪了就是憂心簪子選錯了。 就像是,雄性花孔雀發情時在為求偶做準備。 聽見有人進了門,秦玥的聲音明顯帶上了興奮:“陛下,你看臣夫今日的裝扮好不好看?!” 王忠抖得更厲害了,在他身后跪下不出聲,想著一會兒能不能求他給自個兒留個全尸。 秦玥嬌艷的臉扭過來,他臉上真實的笑容,猶如陽光一樣絢爛迷人,卻在瞧見王忠的一瞬間凍住,方才還像是春日黃鸝鳥般圓潤的嗓音變成了叁伏天里的徹骨嚴寒。 他一字一句的念:“人,呢?” 王忠滿腹委屈,在心里直為自己叫屈,哆嗦著哀求起來:“主子,奴才也是沒法子,陛下說請太醫過來給您瞧瞧,皇后,皇后.......” 秦玥氣急敗壞,“啊”的大叫一聲,去屋里的嫁妝盒子里翻出一根馬鞭來,劈頭蓋臉的朝著王忠身上就抽過去,王忠殺豬般的慘叫立刻響徹整個昭陽殿,驚飛了樹上立著的一窩麻雀。 他猶嫌不足,見王忠爬起來還未等他站穩便又掃過去一鞭子,聲音尖利憤恨:“別給我提那個皇后!” “錦川,你去!再給我去請!”秦玥執著馬鞭指著屋子西側陰暗處的一人,他扁著嘴跺腳大喊,像是吃不到糖果的小孩。 “你就說我病的要死了,我要見她?!?nbsp; “現在,立刻,馬上!” 臥房里紅燭燃的熱烈,guntang的燭淚一滴一滴落在蓮花座燈臺上,很快就凝固成一層石蠟。 明黃色的紗帳柔如煙羅,籠罩著一雙影影綽綽的人影。 年輕的男人眉眼彎彎,左手持著一把團扇輕輕地在身旁女子身上扇著風,右手環過女子的肩輕輕摟著,見她睡得不安穩又放下扇子一下一下的拍著她搖晃起來,倒像是哄未足月的寶寶一樣。 林瀟心中悸動,好似陷入魔怔般盯著她,修長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撫上蘇澈的臉頰,這個女人從什么時候開始讓自己產生瘋狂的迷戀? 或許是她真摯的對自己說喜歡他的時候, 或許是他決定要為了她突破道德底線的時候, 亦或許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突然心臟狂跳不止,他紅著臉俯下身子想要嘗一嘗她唇瓣的味道,卻聽見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主子!不好了!”門外的小廝氣喘吁吁的咳嗽了幾聲,焦急的喊道: “昭陽殿的管事來報,說是秦賢君見不著皇上死活不愿吃藥診治,情況看樣子是不大樂觀?!?/br> “現在外頭來了不少奴才鬧事,說是皇后善妒又冷血,霸著皇上不撒手,如今眼睜睜的看著秦賢君病入膏肓也不放人過去看一眼!” 林瀟理了理方才因為意亂情迷扯松的衣襟,白皙挺拔的胸膛一閃而過,他晃晃腦袋,雖然表情上不甚在意,眸子里卻翻涌著狠戾。 為什么,有人總是要搶屬于他的東西。 他只著中衣下了床,走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返回來,慢慢覆下去在蘇澈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攏了攏她的頭發,低喃:“等我回來?!?,隨手又把剛剛掀起來的帳幔放了下去。 朱紅色的宮門外。 正吵鬧不休的昭陽殿眾人見皇后出來了,就像是點燃的火堆上頭又澆了一層油,一下子沸騰起來,音量像是要把屋頂給掀翻過去。 為首的一人是個形容枯槁的老頭,手指肢體枯瘦的像是旱死的樹枝一樣,他垂著頭佝僂著身子看不清面容,卻給人一種毒蛇吐著信子的陰冷詭異之感。 老頭朝他福了福身子,一個極其喑啞怪異的聲音從他的喉嚨里傳出來,林瀟能感覺到他極度惡意的逼視 “老奴錦川,是昭陽殿秦賢君的陪嫁公公,從年輕時就陪著宣平侯長大,到老了接著伺候侯府的小主子。自詡是有那么幾分資歷,也為秦賢君抱個不平?!?/br> “為人正室,最忌善妒,要溫婉端良,為諸側室做為夫表率。如今皇后為了一夕之歡,扣著妻主在自己那里,也不顧同為兄弟的秦賢君死活,委實不是道理?!?/br> 錦川慢吞吞的朝著林瀟就跪了下來,表現得煞有介事,似乎他真是設身處地為了皇后著想的忠仆:“老奴托大,也是為了皇后清譽,情愿受油煎鍋烹之刑,還請皇后顧全大局,將陛下請出來,老奴回去也有交代?!?/br> “請皇后以大局為重!”后頭一大群的人跟著他烏泱泱的跪下來,不像是粗魯的脅迫,倒像是在恭敬的行禮。 雖然,本質上就是來搶女人的。 林瀟怒極反笑,心腸冷硬,“呵”的嗤笑一聲道:“別給我整什么冠冕堂皇的說辭,說白了不就是秦賢君深閨寂寞要爭寵嗎?”他因為憤怒而呼吸急促,氣的手指都在抖,鐵青著臉連“本宮”的自稱都忘了。 不過,再怒再氣,哪怕他想現在就提著劍去殺了昭陽殿那個人,他也很清楚: 如果現在他再拿不出身為皇后的氣勢來,以后合宮上下怕是都敢跟他搶人了,初一十五將不再是帝后相聚的日子,變成了宮君側室生病,皇帝挨個慰問的爭奪大戰。 他這個皇后,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林瀟繃著面皮深呼吸,漸漸平靜自己的情緒,重新掛上了泰然之色:“今夜秦賢君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當由本宮負責,也可明日由皇上定奪?,F在皇上已經歇下了不便出門,若是誰驚擾了陛下休憩,” 他凌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話語清亮:“本宮將按照宮規將其打發到慎刑司服役去!” “本宮會給秦賢君送去長春宮的名貴藥品,且將隨侍太醫派過去,若是秦賢君確實病重,本宮自會撫慰,若是此事不實,我便要告他一個欺君之罪!” “至于你們,深夜在皇后寢宮外肆意吵鬧,尋釁滋事,各罰叁十大板和半年月俸。本宮倒要看看,經過今晚,誰還敢在長春宮撒野?!绷譃t傲然而立,斬釘截鐵的吐出幾個字: “關了宮門,打發他們去服刑!” 厚重的宮門重重合上,也將外頭狼哭鬼嚎的呻吟叫喊隔絕的一干二凈。 經歷一場惡戰的龍疲憊的看了看天色,甩著尾巴打算回到自己的巢xue繼續守著他的珍寶。 直到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