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做筆錄時留給警察的另一個手機號的號主不是醫院護士，而是阿九。

    兩通電話將阿九和王照安都叫到了派出所。

    “除了嫌疑人家屬出具的證明以外，系統顯示他曾經因發病傷人而被采取過強制措施，分別是叁年前和一年前?！本炖潇o陳述，“嫌疑人作案時是否發病需要等待精神病鑒定機構的報告。目前嫌疑人狀態仍不穩定，已經送到醫院進行檢查和治療?！?/br>
    “對了，嫌疑人家屬愿意向你道歉，補償你的醫藥費和損失?！本炷贸鲆环馐謱懙牡狼感胚f給王照安。

    信件字跡不算好看，筆畫幼稚難認，遣詞造句偶有錯誤，但言辭質樸誠懇。

    王照安“嗯”了一聲，將信紙折迭起來放回信封，一旁阿九卻問道：“家屬是不是要她出具諒解書？”

    “是的?！本煺f，“家屬的意思是，如果你們接受他們當面賠禮道歉，而精神病學鑒定顯示嫌疑人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或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的話，是這樣的?！?/br>
    王照安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阿九，他面色平靜，沒有阻攔的意思。她將收進紙袋的道歉信取出來，雙手遞還給警察。

    “謝謝您的轉告，我還是先等鑒定結果吧?！彼蜃於Y貌微笑一下，眼角肌rou沒有絲毫牽動。目光落在信封上，她說：“至于其他的，我不接受，也不諒解?！?/br>
    王照安表達過自己的態度，又聽警察簡單告知案件可能的走向，然后和阿九一起走到派出所的大廳。

    手機鈴聲響起，阿九看著來電號碼的工夫，一個略顯蒼老的矮個子女人走過王照安面前，叁角眼狠狠翻了一下，一口痰啐了上去。

    阿九剛接通電話，才說了聲“您好”就看到王照安被人吐了唾沫愣在原地，他右手拿著手機舉在耳邊保持通話，左臂一把將王照安攔了一下拽到身后，隨即伸手制住那人的小臂擰到背后壓在腰上。

    大廳里的民警看到情況很快趕過來將兩方分開，問過話后，如王照安所料，那女人是嫌疑人的家屬，和解不成便氣急敗壞。

    王照安用濕巾和酒精棉片反復擦拭著被唾臟的衣服，只覺得那口痰比硫酸更讓人堵心。

    “有賠償的閑錢，不如把它那個畜牲崽子送醫院里治好！”她和阿九坐在長椅上，盯著被帶離的佝僂背影憤恨不已，小聲自言自語：“要不是因為在派出所，我肯定一腳把老棺材瓤子蹬垮…”

    阿九盯著樓梯的方向，對王照安過嘴癮的話不放心上，隨口說道：“蹬垮了她，等著精神病鑒定和諒解書的就是你?！?/br>
    “嘖，你這人——”她突然一怔，咂摸起阿九話里的意思。原來他也懷疑那個所謂的精神病只是個脫罪的借口，甚至非常篤定。

    待她還要追問，樓梯上下來一個穿著警服身形略胖中年男人。他的目光在大廳稍稍巡視，很快鎖定了阿九和王照安的方向。

    阿九先看到他，拉一拉王照安的胳膊站起身來，低一低頭謙恭開口道：“您好，方所長?！?/br>
    方所長笑得和藹：“小曾，曾信，是吧？”

    “對，剛才和您通過電話的?！卑⒕耪f。

    “崔局打過招呼了，我們當然多多上心?！?/br>
    阿九點頭道謝：“我們也是不得已才拜托林總，給您和崔局添麻煩了……”

    耳邊是阿九和方所長的客套，王照安呆呆望出派出所的玻璃門去。太陽亮極了，晃得人眼前一片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