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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玄界里大抵有許多生靈通過修行有了靈識,化成人形,但這只兔子,終還是只尋常兔子,沒有口吐人言,也沒有瑟瑟發抖。它轉著圓圓的眼睛,愣愣得看著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 呀,你這是裝傻還是驚艷看呆了要是驚艷,算你識貨。識貨的人總是活得長久些。 她捏捏兔子的耳朵和毛絨絨的身體,嘟囔道:本想拿你打打牙祭,看在你手感不錯的份上,放過你吧。 以宋玠目前的修為已然辟谷。閉關這些日子,滴米未進,她照樣活得好好的,但是她偏重口舌之欲,出關后入洛水城也是為了大吃大喝一番。 身入宗門時日不長,一顆心還是放蕩不羈采花賊的心。舍不得放棄原來凡人的身份,便用吃喝與睡覺這兩種區分修士與凡夫的方式來隱晦地表明立場。 放過兔子,又逮住一只過路的獐子,習慣一如以往,剝皮洗凈烤了便吃,她可沒有不吃不喝餐風露宿做仙人的打算。 只是今夜,露宿是必然。 吃飽喝足,將殘余的rou塊血漬收拾干凈這會兒倒體會出幾分修仙的好,好在師父先給她一枚儲物玉牌,她在里頭藏些佐料、美酒,這會兒剛好用上。尋思以后要在玉牌里裝些什么物事才能方便以后日常用度。明鏡宗景色好過洛水城的宅子,可吃食消遣實在太少。 宋玠躺在樹杈之間,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望向天空,星辰只手可摘。終有一日她將御劍飛行,離那些星星更近還是更遠。 寧謐的星空使她心里泛起一種古怪的情感,酸澀,懷念,像是在思念一個人。 可是她絲毫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對方的名姓、樣貌、身份,在她的腦海里俱是空白。 不對啊,應該,應該有這么一個人。 從江繁到秦滿衣,宋玠將平生所結識的人一一想來。 過盡千帆皆不是。 宋玠不知,這一晚,三里之外,也有人與她仰望同一片天空。那人盤膝而坐,一雙滿含柔情的眼眸穿過黑夜,像是能看盡整個密林。 次日,在鳥鳴與晨曦中,宋玠張開眼,密林已不像昨日那般充滿神秘、抗拒,反而向她敞開。一副清晰的線路出現在她的腦海。 走出密林不久,在通向隱神宗的大路上,宋玠遇到正在尋她的江繁。 阿寶,終于找到你了。 江繁的擔心溢于言表。如今她已是隱神宗上院得力弟子,此行隱神宗身兼領隊一職。她做事極是認真負責,這幾日她聽聞疑似宋玠的消息,聽說她與人纏斗不敵,為一蒙面女子所救,之后隨那女子而去,不見蹤跡。 昨日用宗門的通訊靈符聯系沒有任何訊息,她便有些著急,此刻見到本人,她心中懸起的大石方才落下。本想數落她幾句,卻見她一臉見到失散親人的表情,喊她:阿繁。語音語調盡是委屈與期盼,她的氣頓時消了大半,忙問她,可是受了委屈。宋玠這人,她最是了解不過,明日自命聰明,也確有幾分伶俐,只是這些年太過順風順水,無甚波折,整個人有些驕縱。 從凡人界到通玄界,她不問不聽,一出關就直往洛水城,顯然仍是留戀過去時光。從前她和宋玠對此事有過爭執,她一心求仙問道,向往通玄,而宋玠則是典型的享樂主義,坐擁寶山而不自知。她向往的上乘心法,宋玠自幼便已修習。她在宗門勞心勞力只為求一個機會,而宋玠逍遙江湖,游戲人生,到頭來反而要人三請四請,四催五催才勉勉強強成為她的同門。一入宗門,輩分就比她高一截,一番突破,心法亦比她高一截。 饒是江繁一心一念,仍難免羨慕嗟嘆。這宋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過她對宋玠太過了解,知道她所以為的福,宋玠以為是負累。 宋玠素來討厭宗門,討厭扎堆,覺得門派與朝堂一樣,最后逃不過權勢二字??捎腥说牡胤骄陀薪?,哪里能逃開權勢,誰又能真正逍遙。 此番正式加入明鏡宗,不知是否有宋宗主的功勞在。宋玠與宋則之事,費夫人沒有多說,只說突破心境兩人是彼此最好的媒介。心境突破之后,因為一些誤會,宋玠會失去一些記憶。費夫人曉得兩人的關系,她的目的當然是希望知道些許實情的江繁能小心觀望。江繁卻從費夫人的語氣中聽出一些躍躍欲試和幸災樂禍來,還有那讓她等著看好戲的表情,讓江繁幾乎確定宋宗主與宋玠之間發生了甚么。費夫人甚至慫恿江繁與她那采花賊徒弟結為道侶。 阿繁,阿繁。宋玠癟著嘴,搖著江繁的手,眼里閃著一絲狡黠。 瞧她這般模樣,雖有希望她不要訓她的意思在,也一定是吃癟受了教訓。在江繁看來,這樣也好。這人慣少受刺激,受點教訓對她至好不過。 阿繁,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有個女人簡直得了失心瘋,我就瞧了瞧她的臉,她居然說要么要我的命,要么要我的人。 是那個救你的人 就是她,你說她和那些壞蛋是不是一伙的,假裝見義勇為,英雄救美,就為了讓我以身相許宋玠已完全忽略是她自己手賤心邪,非要去看人家臉的事情。 對她知之甚深的江繁,沒有聽信她的一面之辭,又曉得她對女人素來最有辦法。你許了 宋玠捂住胸口,一臉怎么可能你瘋了嘛的表情。那個女人好看是好看,臉熟是臉熟,她光是要我以身相許,威逼利誘之下說不定我就從了,可是你知道她要甚么她居然跟我說嫁娶,天吶,嫁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