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聽說你回gc了?” 陳又涵笑了笑:“消息挺靈通?!?/br> “二十八號家宴,爺爺讓我請你?!?/br> 陳又涵微怔, 但沒讓葉瑾察覺, 語氣認真了些:“小開不在?” “這你就不必問我了吧, 你應該比我清楚?!?/br> 陳又涵無意識地轉著手上的打火機, 沉吟良久, “可以拒絕嗎?” “不太可以。拜托,你剛回gc就拒絕我們,外界怎么看?于禮不和吧陳董事?”葉瑾看著干練,但嗔怒的樣子也帶點撒嬌, 這讓她在談判中無往不利。 陳又涵不吃這套,刻意加重的“陳董事”三個字反而牽起了他一絲玩味淡漠的笑意,他幾秒鐘內權衡好了利弊, 答應道:“好?!?/br> 葉瑾想掛電話, 陳又涵悠悠續道:“這不太像你?!?/br> 葉瑾怔愣,無聲地磕絆了一瞬后回復鎮定:“怎么?” “合同在你手里,你一直沒有動作,倒讓我寢食難安?!标愑趾α诵? 叼起煙點燃。 葉瑾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輕巧地問:“你怕呀?” “怕死了?!标愑趾瓚醒笱蟮?。 “等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不知道小開還愿不愿意再看你一眼呢?”葉瑾嘆了一聲。 “換我給他當助理,白天幫他做紀要,晚上給他暖床?!彼唤浶牡匦χ鴨?,“怎么樣?!?/br> 葉瑾在那頭翻了個白眼,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過十點半,本該在繁寧的人出現在了思源路。貼了深色膜的駕駛艙內吻得熱烈。一直到氧氣都覺得不太夠用,陳又涵才放開了葉開。 見面沒顧得上說話,氣息深重地盯著他,前額相抵,葉開才問:“怎么突然過來了?” “查崗?!标愑趾f。 葉開抿著的唇上揚:“你好小氣啊,我在陪爺爺喝茶練字?!?/br> 陳又涵盯進他眼眸深處:“剛才葉瑾給我打電話?!?/br> 葉開微怔,不悅地抬眸:“說什么了?” “二十八號家宴,讓我過去?!标愑趾环胚^他的細微表情,“你知道嗎?” 葉開松一口氣,點頭說:“知道的?!?/br> “上次被她撞見,你跟她聊了什么?” “沒聊什么,她好像改變主意了,主動說她會幫我瞞著mama?!?/br> 陳又涵看不出端倪,緊繃的心松弛回落,坦誠道:“她手里的合同,是阻止我私下見你。她沒告訴你?” 葉開好笑地看著他:“你打算主動告訴我了?” “如果認真計較,她大概可以讓我傾家蕩產?!标愑趾掳蛿R在他肩,“這樣也好,上班太累,你養我好不好?” 葉開心跳加快。他在和他撒嬌!怎么可能! 陳又涵見他沒反應,沖他敏感的耳朵輕吹一口氣:“不愿意???” 葉開穩住砰砰跳的心神,開玩笑說:“愿意,白天助理干,晚上干助理?!?/br> 陳又涵笑容一頓,聲音曖昧玩味起來:“想干我?那我要看看葉總裁有沒有這個資本……” 葉開屏住呼吸,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混蛋?!?/br> 只招惹來對方一聲低笑。 又抱著吻了會兒,陳又涵不死心地問:“真的不要我送?” 葉開看著他的眼眸嘆一口氣:“這么舍不得,直接到北京看我不好嗎?”附耳用氣息道,“我帶你去學校附近開房?!?/br> 陳又涵扣著他的肩胛骨,啄吻他的嘴唇:“堂堂top1經管系高材生就學這些亂七八糟的?” 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扯,簡直膩歪得沒完沒了。 再回到別墅時,葉瑾倚著墻,故意看著月亮唉聲嘆氣:“有些人啊,未來四年要怎么辦呢?!?/br> 葉開好笑道:“你嫉妒???嫉妒找男朋友啊?!?/br> 將軍。 葉瑾臉色一沉,嫩蔥似的手指在葉開肩頭點了點,意有所指地說:“欠我一個人情謝謝?!?/br> 二十八號到底聽話沒有沒有去機場送,只在登機后簡短地聊了幾句。等陳又涵提前下班回繁寧洗漱換裝時,才收到了葉開的落地回復。 對于葉家這樣中西結合的傳統豪門來說,家宴是很正式的場合。一天的會議應酬人仰馬翻,陳又涵細致地刮干凈已經冒了頭的胡茬,發型噴上定型噴霧,腕間點上香水,袖口扣上鉆石袖扣,繼而慢條斯理地換上全套高定,選了一條順色的領帶,口袋方巾是同色系經典提花。 打領結時想到那時候和葉開在總裁辦公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借著交辦公事的名義把人拉進去私會,胡作非為一通后,午休便以葉開幫他打好領帶為結束。 這樣想著,鏡子里那張英挺的臉從眼神、眉目到線條都柔和了下來。 腕表雅致,依然挑選了葉開中意的那款寶璣。幾百萬的表都躺著吃灰,他倒不喜歡什么花里胡哨的滿鉆表盤。到他這個家世地位,哪怕戴一款全塑料卡通表,別人也只會以為他在玩什么潮流,連笑也是不敢笑一聲的。 正式不代表商務,陳又涵換了車,開出阿斯頓馬丁dbs,繞路去常光顧的一家花店取了提前預定好的鮮花束。 思源路,雕花鐵椅大門緩緩向兩側電動推開,火山灰色轎跑在日暮晚霞中駛入。 透過巨大的擋風玻璃,陳又涵看到葉家主宅金碧輝煌。 所有燈都亮著,庭院里支起了白色遮陽篷和休息椅,星光般的燈珠串聯點綴,在晚風下,好像熱烈的夏日走到了溫柔的尾聲。 陳又涵沒開進下沉地庫,只是把車停在了路面,他很熟悉的停車位。 直到下車時,他都沒有發現這是個陷阱。 他捧著花,路過雕塑精致的三層歐式噴泉,順著打理良好的綠蔭走向別墅正門。 聽到了歡聲笑語。 如夢似幻的,聽不真切,像是浮動在朱麗葉的暗香之上。 他沒有問今天都請了誰,既然是家宴,想必都是圈內世交。 直到看到了穿著白裙子的蘭曼。 她的裙擺在橙色的晚霞中過于美麗,飛揚起來時仿佛讓人聽到手風琴的聲音。 卷發重新做了造型染了色,是更輕盈光澤的銀白。她朝陳又涵過去的時候,步調雖快然而優雅。她順手撩了把頭發,把發絲別到了耳后,露出精致淡妝的臉。 陳又涵很快地意外了一瞬便迎了上去。細高跟真是夠高的,他生怕外婆摔倒。 “又涵,又見面了?!碧m曼沖他眨眼,接過他手里的捧花。 “您和外公一起回國了?” 瞿仲禮果然隨后迎了出來,一身無尾禮服,打著蝴蝶領結,聲音清朗:“又涵!” 像老樣子那樣拍了拍他的肩。為了照顧老人的這個習慣性動作,陳又涵早就先一步非常自然地微俯下肩。 他是想放下內心的驚詫,不動聲色地掃一眼還有什么賓客。但抬眸時便怔住,葉通拄著拐杖站在玄關中間,他左手邊是葉征,右手邊卻是陳飛一。 喉結滾了一下,陳又涵才找到聲音:“爸?!?/br> 瞿嘉穿改良旗袍,葉瑾是黑色吊帶,站在葉征那一側。 燈光太好了,水晶燈有千萬個星點,晶瑩剔透,瑰麗奢華。 陳又涵忽然生出驚惶,他顧不上禮數,觀察不了每個人的表情,幾乎是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便倉促地轉身。 不,不可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讓他和葉瑾聯姻。 蘭曼溫柔但堅定地握住他的胳膊,柔聲道:“又涵?!?/br> 陳又涵竭力鎮定地掃了蘭曼一眼,用力吞咽。 蘭曼發現他穩住笑的臉上,眼神空洞,好像一腳跌入虛空。 她驀然心疼,輕聲但鼓勵地說:“不要走?!?/br> 繼而推他,力氣不大,充滿期許和祝福。瞿仲禮也在他緊繃的后背推了推:“去吧,又涵?!?/br> 見慣了場面、心思縝密敏銳的大腦失去了任何思考的余力,陳又涵下意識地走了一步,目光很輕地落在葉通視線上。似乎在無力地懇請,您答應過我的。 直到在輕盈的管弦樂聲中,響起一聲“又涵哥哥”。 陳又涵的身影驀然被頓住,垂在身側的拳握緊了又放松,他看到該在北京的葉開出現在視線盡頭。 純黑色西服,暗鎏金色領帶夾,天衣無縫的剪裁,輕挺拔的身體,矜貴冽感的氣質。 他怔忪,仍然沒有反應過來,甚至第一反應是不是要和葉開假裝未曾碰面未曾復合,但蘭曼瞿仲禮葉瑾都是知情人,葉通的目光又那么平和慈祥,他怎么有臉去編這個拙劣的謊言? 何況葉開出現在他眼中的第一秒,他的眼神,就已經出賣了他所有的心意。 包藏不住的、掩藏不了的、永恒的、絕不曾消褪過一分的心意。 葉開微笑著站在他稍遠處,目光穿過所有的長輩,輕柔地落在陳又涵英俊的臉上。 像蝴蝶最終停在了夜色下的玫瑰。 “又涵哥哥,”聲音停頓了一瞬,從滿室期許、復雜、溫暖的目光中鎮靜,目光重新回到陳又涵的眼眸中。 所有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經心都從此刻陳又涵的眼底消失。他認真,前所未有的認真。 心口被填滿,到了揭曉謎底的時刻,葉開恍惚,竟覺得自己比一無所知的陳又涵更緊張。 這一停頓只是一秒,他繼續說:“你知道嗎,和你認識二十年,喜歡上你,只用了兩年,愛上你,用了十五年,剩下的五年,一半的時間,我瘋狂地、孤注一擲地走向你、奔向你,另一半時間,是竭盡全力地愛你。你看,二十年,我們已經完成了相識、相知、相愛的所有過程?!?/br> 他笑得純粹天真,眼里一片澄澈,“我想,我是真的很幸運?!?/br> 陳又涵從盲目的倉皇中變得沉靜。不知是誰,可能是瞿仲禮,也可能是葉通,或許是陳飛一,在他身后輕輕一推。 他往前迎了一步,繼而看著葉開一步步走向他。 站在他面前。 漂亮的面容微微仰起,當著所有長輩的面握住了他的手。 陳又涵的手其實從看到陳飛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很冰,指尖無法控制地發著抖。直到被葉開握住,他才感到一絲暖意回涌。 他看到葉開的左手上,是兩枚那么晶瑩、華貴、純粹的戒指。 折射的熠熠光點瑰麗璀璨如星云,陳又涵如夢初醒。畫面從那晚思源路的私會中閃回,他多遲鈍,那晚葉開的訂婚戒根本未摘,他卻以為是葉開為了見他特意戴上。 三十六的人生,陳又涵跌入陷阱的次數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