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蘇打水喝了再買,落日轉瞬即逝,衣服不差那一件,駛過臨江大道時變幻的光影和海的氣味也不過是在那一刻特別美。陳又涵捕捉著轉瞬即逝的東西,封存著自己沒有失效過的—— 想你。 葉開一張圖一張圖很認真地看,沒著急給陳又涵回,打了個電話給蘭曼。 “外婆?!?/br> 蘭曼聲音很驚喜:“呀,寶寶從集中營解脫啦?” “外婆,我先回國了?!比~開平靜地說。 蘭曼情緒瞬間跌落谷底。她灑掃花園,買了新的苗種,親自給他鋪上床單插上鮮花,就連氣候都是最好的,哪兒都在歡迎葉開回來。 “寶寶,發生什么事了嗎?”蘭曼難受得站不住,坐在單人扶手沙發上,狠心揪落日珊瑚的葉子。 葉開捂著心口:“嗯,一定要回去?!?/br> “是什么事?”蘭曼執著地問。 “我……我想吃培根和煎蛋,還有杯口抹海鹽的接骨木蘇打氣泡?!?/br> 第31章 (一更) 地鐵駛上地面, 速度變緩, 雨水沖刷著玻璃窗, 軌道旁的野薔薇和三角梅被打得凋零, 遠處的?;\罩在灰風細雨中, 所有的顏色都被水洗過了。 周末的地鐵人不多, 葉開插著airpods, 目光無意識地停留在對面一對情侶身上。也是從機場出來,女的靠在男生肩膀上, 兩人共享一對耳機, 男生半舉著手機, 可能在看電影。 時差的原因,困倦和亢奮共同折磨著他,他的心臟既沉重又強烈地跳動。 手機震動,葉開的目光回神, 看向屏幕。 陳又涵說:今天的寧市下雨了。圖片上, 繁華的cbd籠罩在蒼茫的白霧中, 漂亮的信號塔已經看不到塔尖。 葉開對著屏幕微微翹了翹嘴角。 是分享了同一場雨。 雨水里不知不覺帶上了野薔薇的香氣。 地鐵重又沉入地下,轟隆一聲,光一閃而過。十五分鐘后,他在寧西大道站下車,一個二十四寸大行李箱,一個登機箱,一個雙肩背包——人潮洶涌,他走得一點都不順暢。進入地下通道步行五分鐘, 上扶梯,出門是a口,轉乘另一層扶梯,視線隨著緩緩上行,富麗奢華的大堂自下而上出現在葉開的視野中。 微信通話,葉開平靜地說:“又涵哥哥,下樓取快遞?!?/br> 陳又涵剛洗過澡。他跑了十公里,準備收拾好去公司加班。顧岫最近的朋友圈簽名已經改成了“風里雨里我在辦公室等你”,不知道是遞話給誰聽。他拿起手機時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看到那個每天要點開無數次的頭像,心竟重重地一沉,又輕輕地一提,一股無法控制的心悸瞬間掠奪了他的四肢百骸。 十九天了。 陳又涵撿起衣物和毛巾進臟衣簍,邊問:“什么快遞?” “一個禮物?!?/br> 訓練有素的保安用禮貌而克制的目光注視他,葉開對他抿了抿唇角,說:“被保安攔住了?!?/br> 陳又涵按下洗衣機的啟動鍵,選程序,漫不經心地說:“讓保安簽收就行?!?/br> 葉開耐心地說:“不行,一定要本人親自簽收的?!?/br> 滾筒靜音運轉,注水聲響起,陳又涵離開洗衣房,徹底沒脾氣:“送了個什么金貴玩意兒?不會是花吧?” 葉開被他惹笑,但沒笑出聲,只是聲音里帶著隱約的笑意:“我送你花干什么?!?/br> 陳又涵下樓。電梯里只有他一人,他沒話找話,生怕葉開說完事就掛斷:“到溫哥華了嗎?給蘭女士問好?!?/br> 葉開說:“到了,帕爾瑪開了,外婆讓我帶給你?!?/br> 二十八層倏忽而下。叮的一聲,玫瑰金的電梯門開啟,走出來高大勁瘦的身影。他只在家里穿t恤,永遠是黑色的,下半身是煙灰色運動褲,腳上甚至穿了雙居家棉拖,頭發松軟地垂下。他真是來見快遞員的,腳步不緊不慢,漫不經心地問:“是嗎,花語是什么?” “對你的喜歡不僅僅是夏日限定——” 抬眸,腳步停住,手松了,手機差點滑落。 他愣在當場。 耳畔出現葉開的呼吸聲,他干凈的少年音說完下半句:“……是地久天長?!?/br> 跑向閘機只是短短幾步,但因為穿著白t恤,又是那樣玻璃一般剔透的少年,穿著板正制服的保安微微動容,竟覺得似乎看到了一陣初夏傍晚的風。 掛在行李箱的雙肩包砰地落地。 他撲到他懷里,抱得他幾乎后退了一步。 陳又涵的心率迅速地失去控制,喉結微微滾動,他找到自己的聲音,帶點笑地說:“原來真是花?!陛p輕吻了吻葉開的發間,聲音低沉下去:“我簽收了?!?/br> 保安沒眼看,移開了眼。過了會兒,又忍不住轉回來。他非富即貴的業主動作克制,那個男生絕對沒有察覺他的輕吻。陳又涵含著笑,淡漠地瞥他一眼,他心里莫名一抖,倉促地轉開。再用余光瞥時,只看到他們進電梯的背影。 葉開拽著書包帶子沉默,驚喜過后,他察覺到一點遲緩的尷尬。 他說:“又涵哥哥,我騙你的——” “帕爾瑪沒有花語,我瞎編的?!?/br> 陳又涵笑:“編得不錯,我當真了?!?/br> 葉開輕輕地“啊”了一聲,無所適從,嘴硬說:“我、我是要送給那個jiejie的,你覺得怎么樣?” 陳又涵單手插在褲兜里,笑出聲,笑得低下頭:“jiejie應該會很喜歡?!?/br> 葉開觀察他的神情,自顧自不高興起來:“你不是不讓我早戀嗎,你笑這么開心干什么?” 陳又涵雙標地說:“我覺得jiejie可以?!?/br> 靠。 思念如潮水般退卻,他現在生氣了。 陳又涵意有所指地問:“怎么,拋下外公外婆提前回來,都是為了那個jiejie?” 葉開冷酷地說:“對?!?/br> 二十八層到了,陳又涵按指紋解鎖,吊兒郎當地回:“哎呀,好失望,我還以為你為我跑回來的?!?/br> “你想得美?!比~開說:“我只是怕回家挨罵,在你這兒躲躲?!?/br> 門咔噠關上,陳又涵意外地回頭:“你爸媽不知道?” 葉開扭過頭:“不知道?!?/br> 至于能瞞多久,取決于蘭曼什么時候心血來潮和瞿嘉通電話。 陳又涵盯著人看,把人很不禮貌地堵在玄關,繼續揣著明白當糊涂:“那你準備干什么?找那個jiejie?”語氣一變,戲謔得說:“你不會要私奔吧?” 葉開臉一下子有點紅,身后是門,前面是氣定神閑壓迫著他的陳又涵,淺灰色的玄關有十來個平方,但他無處可躲,硬著頭皮說:“jiejie很忙,我不能去打擾他?!?/br> 陳又涵輕笑出聲:“我不忙,你打擾我吧?!?/br> 葉開怔愣:“???” “我幫那位jiejie暫時照顧一下你,別客氣?!?/br> 這才舍得放葉開進屋,埋汰人:“這花快遞過來有點不新鮮,我看得洗一洗,都有味兒了?!?/br> 葉開摘下頸枕砸他:“你閉嘴!” 狐疑地抓起t恤前襟嗅了嗅。 疑神疑鬼地想,可能有點飛機機艙的味道。 那也不能算難聞吧! 陳又涵握著水杯笑不停:“你聞自己干什么,你是花嗎?” 葉開徹底無語,打開行李箱翻出衣服,氣得要死地進浴室。洗過澡出來,帶著未盡的涼爽的水汽。他擦頭發,陳又涵給他遞上一瓶巴黎水,說:“帕爾瑪怎么是橙花的味道?” 自己在浴室里放橙花精油沐浴露,好意思拿這促狹人。 葉開沒好氣地接過水:“長歪了!嫁接了!雜交了!” 喝完半瓶水,自覺地去收拾行李。陳又涵給他讓出半拉衣帽間。屋子大什么都好說,唯一問題就是客臥的床還在路上,可能在漂洋過海,反正沒到海關。 葉開整理衣服,陳又涵抱臂倚著柜門,閑聊般地說:“我只有一張床?!?/br> 動作應聲而停,葉開轉過頭:“客臥沒床?” “有的,就是這會兒可能還在大西洋?!?/br> 葉開:“……” 他的心砰砰直跳—— 什么鬼! 要留下來嗎?還是住酒店?為什么不乖乖回家呢?回了家也可以來找他玩…… 陳又涵說:“你嫌擠的話——” “我不嫌!” 啊,回應得太快了。 葉開條件反射地閉上嘴,倉促地轉開視線,聽到陳又涵慢條斯理地說完后半句:“……我可以睡沙發?!?/br> 葉開順水推舟:“那好吧?!?/br> 陳又涵勉為其難:“那就擠一擠?!?/br> ……媽的,又撞車。 現場慘烈。 葉開心慌無語,把頭埋進衣柜里假裝收拾衣物,亂七八糟地說:“我、我都行!” 陳又涵失笑:“我睡沙發,你睡床?!?/br> 他第一次意識清醒地睡在陳又涵的主臥。床品都換了新的,窗簾沒拉全,淡淡的光影透進白紗漫在地板上,像水。 葉開睜著眼睛數羊,接著就聽到客廳傳來一聲重物落地聲—— 砰! 他受驚地一抖,想到了什么,立刻跑出去打開射燈,看到陳又涵扶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懵。那嘴型分明要罵“cao”,見道葉開的那一刻硬生生堵在嘴邊,心里想,媽的,丟人。 葉開有點幸災樂禍:“三十歲神經意識就退化成這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