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間，本是踏青的好時候，大皇子府卻大門緊閉。

    大皇子身子時好時壞，青鷂好不容易得了出宮的機會，輪著考學師傅休沐的時機，以請教大皇子學問為由出宮探望。

    還未進府便吃了閉門羹，守門看見只是一個不受寵愛的皇子本想以“大皇子身子不適走，不愿見人為由”打發走，青鷂一臉懵懂道，“外面都傳大哥哥受傷纏綿病榻許久，看來真是如此。那即是如此，我下回再來探望?！?/br>
    還沒等他走出二里之外，大皇子府內管家親自躬身迎接，“不知是四皇子親來，大皇子聽見才剛訓斥了那守門的人呢?！?/br>
    青鷂擺擺手，“沒關系的，大哥哥身體不好就好好將養著，你只回大哥哥說，等他身子好了時我再來拜訪?！?/br>
    管家埋著頭撫了一把頭上并不存在的汗，“哪來的話，大皇子...身體一直好著呢，四皇子切勿聽聞外面傳言?！?/br>
    青鷂一臉天真的樣子，“真的呀，那我得去看看大哥哥，我最近又習了新的文章?！?/br>
    施翮看著的確沒任何不適，他一身石青色織金袍子頭戴玉冠坐在府中鯉魚池邊，青鷂遠遠看著只覺得他一如往昔，并未有何不妥。走近一看，他只覺得大皇子臉色有些發青。

    施翮見青鷂來招呼他，“小四兒來了啊?！?/br>
    青鷂埋頭給他行了禮，“青鷂給大哥哥請安?！?/br>
    施翮起身親自扶了他起來，“跟我還客氣什么?！?/br>
    青鷂抬頭對上施翮的眼，一瞬間只覺得他瞳孔變成豎直，他眨了眨眼又變成正常模樣。

    青鷂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一如這個年紀愛玩愛鬧的稚兒一般，笑著攀上施翮的手臂，“鷂兒終于見著大哥哥了，起先聽見外頭傳聞說大哥哥身子不好，下次看見了我一定要棒打這些胡亂傳謠的人?！?/br>
    施翮見青鷂一副輕松歡快的樣子，也松了口氣，“只是天熱起來，不想見人。就趁著養病為名，打發了那些不想見之人而已?！闭f著便擒起那玉桃杯，抿了口茶水。

    青鷂見狀，連忙說，“大哥哥我不喜歡這茶水，總覺得苦得慌?！?/br>
    施翮見他天真模樣，心下歡喜，招呼仆人，“給四皇子煮一壺蜜煎茶湯來?！?/br>
    不一會仆人端來，青鷂高興地捧起來喝，施翮道，“聽門口差役說你是來請教我文章的?！?/br>
    青鷂點頭，“嗯最近師傅教了我幾篇文章，我總是不太懂?！?/br>
    施翮心中知道他并不受父皇母后寵愛，連讀書識字父皇也不太上心，只聽他接著說，“聽聞父皇給光華jiejie聘請了國子學鴻儒嚴博士，嚴博士也時?？洫劰馊Ajiejie天資聰穎，臣弟也是這么覺著，光華jiejie不僅心地善良，還聰明可人。我就天資愚笨，師傅教得我也不太明白，所以才總是來請教大哥哥?！?/br>
    “光華現在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自然是偏疼著些。不過你不必自貶，你貴為皇子，與我同為父皇的左膀右臂，將來這澧朝江山，還需你我二人共同守護?！?/br>
    青鷂仿佛也被這雄心所感染，兩眼睜得圓圓的，一臉認真道，“真的嗎？”

    得到了施翮的肯定，他高興得從板凳下一躍而下，“大哥哥，以后我能常常來找你嗎？”

    施翮眼中一滯，踟躕了一陣，見青鷂眼中閃著光，也不忍心拒絕他，便答了好。

    天色漸暗之前，四皇子車架緩緩駛出大皇子府，青鷂天真的笑臉漸漸冷卻，在馬車上回想起今日種種不對勁。

    水榭旁堆放著蝶紋玉枕，以及還未來得及收拾的衾被，昭示著大皇子日常起居都在水邊。

    臉上不自然的灰青色，像是多日不見陽光。

    即使水榭內熏著nongnong的香，他近身時也問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而這股氣息，明顯不是來源與自身。

    最詭異的是他那豎直的黑黃相交的瞳仁。

    盡管只有一瞬，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像是某種動物的眼睛。

    回宮時天色已晚，宮道兩旁早就點起了一盞盞的羊角玲燈，整個宮殿被烘得明黃亮眼，而愈往里走，這燈就變得愈稀稀疏疏，還未步行至宮中，前方掌燈的宮人誒喲一聲，“這哪來的四腳蛇？才四月間這偏僻地方竟有了這四腳蛇，真是晦氣?！?/br>
    而青鷂卻停下了腳步，他與那四腳蛇對視的那一眼，它在黑夜里竟然不怕人，還挑釁般地吐了吐蛇信子，燈光照在它跟前，他猛然回想到大哥哥施翮竟與這四腳蛇有著一樣豎直的瞳孔。

    步行進宮中，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讓郭貴嬪有些擔憂，屏退了所有的宮人，娘倆在榻上說話。

    “鷂兒怎么了，不是去了大皇子府中，怎回來這樣一副神情?！惫F嬪有些擔憂，身子向他探去一半。

    青鷂一副左右兩難的模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說道，“兒子有些擔心大哥哥呢?！?/br>
    郭貴嬪放下手中針線活路問，“怎么了？大皇子真的病得很嚴重？”

    青鷂有些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也不是嚴重。只是透露著古怪?！闭f著便把心中的疑慮道出，郭貴嬪呆愣了半響，久到連她都忘記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青鷂當她只是不信，二人無言也就收拾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