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兌上一半涼水，他將溫度適宜的溫水遞給沈騖。

    沈騖接過水杯，眼睫低垂，看起來乖巧極了。醉酒的聲線又拖沓，又含糊，像是含了融化的棒棒糖：“謝謝哥哥?！?/br>
    慢吞吞喝完水，沈騖還記得要招待客人，挪到沙發一側，讓出位置：“哥哥，你坐這里?！?/br>
    孟淮之在他身旁坐下。

    靜了好半晌，終于按耐不住出聲：“……你知道我是誰么?！?/br>
    是把我當成了沈屏嗎？

    孟淮之有些難以言喻此刻的心情。既因為一聲又一聲的“哥哥”神思不屬，理智又總是告訴他，沈騖可能是把他當成了沈屏。

    向子旭的那一通電話，本也是要打給沈屏的。

    是他搶走了沈屏照顧弟弟的機會。

    沈騖說話都說不清晰，語氣卻很肯定：“我知道?！?/br>
    孟淮之問：“那我是誰？”

    沈騖慢吞吞掀眸睨他，朦朧水潤的桃花眼，像是沾了清晨的霧氣。

    霧蒙蒙的，甚至映不出清晰完整的人形。

    孟淮之不由得輕嘆了口氣，認錯了，那也沒關系。

    沈騖突然拿起他的一只手。

    “……怎么了？”

    沈騖不答話，慢條斯理地，用食指尖碰了碰他的掌心。

    以觸碰的那點為起點，沈騖指尖滑動，一點漸漸變成一豎。

    他似乎在掌心里寫著什么。

    孟淮之凝神，注視著那神情專注，羽睫低垂的青年。

    心里則在細細分辨，那簡單的幾筆。

    一筆接著一筆，首尾相連。

    那是一個“m”。

    第42章

    沈騖在孟淮之手心里寫完一個“m”, 把手收回去。

    孟淮之合攏五指，留住掌心里殘余的溫度。

    暖意順著他的手指，往五臟六腑流去。

    萬千心緒, 久久難平。

    “哥哥……”沈騖在他耳邊咕噥, “我頭好暈?！?/br>
    “因為你喝醉了，睡一覺就好了?！?/br>
    孟淮之低眸, 房間里暖黃的光, 柔和了他那張向來清俊冷厲的面龐。

    “你可以靠著我?！?/br>
    喝醉了的沈騖太乖了。

    他聽到這聲指令, 勉力睜開迷蒙的眼, 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淮之以為他是在猶豫，卻見他眨了幾下眼, 又抬起手來，確認了肩膀的位置, 然后緩緩靠過去。

    不過是靠上旁人的肩膀, 卻好似解決了什么驚天大難題。

    孟淮之失笑。

    像是被風吹落的春花, 落到化凍的清澈湖面。

    過了許久，他輕輕地喚一聲：“沈騖?！?/br>
    沈騖迷糊中還殘存著一絲清醒，也或許只是條件反應：“……嗯?！?/br>
    “小騖?！?/br>
    “嗯?！?/br>
    “騖騖？”

    “嗯?！?/br>
    可能是這些稱呼都有人叫, 沈騖對每一聲呼喚都有回應。

    “沈騖?！?/br>
    “……”

    “沈騖？”

    “……嗯?！?/br>
    許是被叫得煩了, 最后這回，沈騖過了幾秒才應聲?？吭诿匣粗珙^的腦袋動了動, 毛茸茸的發梢擦過他頸窩。

    幾縷碎發竟掀起一陣鋪天蓋地的癢意。

    片刻后，沈騖停下來, 老老實實地靠著不動了，徒留旁人獨自心煩意亂。

    孟淮之側了側臉, 低眸，看著沈騖垂落的黑睫, 緋紅的雙頰，以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安寧而美好。

    讓人恨不得，這一刻永遠不要結束才好。

    可他沒能忍住，驚擾了這靜謐，字斟句酌方才出聲：“沈騖，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

    沈騖不作聲。

    睫毛微微地顫了顫，幾乎難以察覺。

    卻耐不住，盯著他的人實在仔細，那目光如有實質，能將他每一寸細微的變化剝離開。

    “我要睡了?！?/br>
    沈騖用嘟囔應付掉這個令人為難的問題。

    隨后，他不著痕跡從孟淮之肩頭離開，身子一歪，倒到旁邊的空沙發上。

    他閉著眼裝睡，感覺到身后的座位一空，孟淮之起身，清冷的氣息沿著沙發移動，始終沒有走遠。

    最后，氣息的主人停了下來，許久未動。

    沈騖捺不住好奇，悄然將眼皮撐開一條縫。

    猝不及防地，與坐在扶手上的孟淮之四目相對。

    距離太近，他們直接望進彼此的眼底。

    沈騖驚得瞬間瞠圓了桃花眼，裝睡計劃就此告吹。

    孟淮之眼簾低垂，盯著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隨后頭也低下來，帶著侵略性的陰影徐徐靠近。

    沈騖沒有閉上眼，但也沒有躲開。

    等距離壓縮到極限，燙人的呼吸交融，他終于不自禁合上眼簾，睫毛不安地震顫。

    半晌。

    鼻尖上一軟。

    孟淮之的吻落在了他鼻尖的小痣上。

    小心謹慎，輕觸即分。

    沈騖再次睜開眼睛，眼底換上了一種不同的訝色。

    孟淮之起身，換回原來的位置上，坐在他旁邊。

    嘴角眼角都帶笑，聲線溫柔異常：“你可以，等清醒了再告訴我?！?/br>
    沈騖慢吞吞攀著沙發背翻了個身，他想坐起來，但身子重得不聽使喚。

    他嘗試往孟淮之的肩頭靠，可這次降落點沒找準，偏了幾厘米，落到孟淮之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