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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菟絲花開之地主家的傻兒子(15) 遠在外地的寧獨秀這幾日莫名有些心緒不寧, 接到電報后心頭更是悚然一驚, 顧不得手邊拉拉雜雜那一大堆事,當晚便乘火車趕回岳城。 老爺回來了! 老爺! 父親! 秀叔叔 他一路快步行來,衣袍翻飛之下一股強烈的氣場, 震得所遇之人紛紛退讓不知為何, 此時的寧老板看著竟格外的可怖, 甚至、甚至在那冷若冰霜的可怖臉色之下,又隱約透著一絲凄惶! 原本想要湊過去, 告知他如今顧雪君病情的寧織月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欲言又止,最終卻退開一步, 默默將空間讓給寧老板,更主動帶著人出了房間。 咔嚓一聲, 房門帶上,寧獨秀呆呆地注視著躺在病榻之上的青年,他的臉上帶著異樣的紅暈,且布滿了汗珠, 即使是在睡夢中仍舊不安地皺著眉。不難受、不難受我明明許諾過你一世人的平安喜樂 到了這時候,寧獨秀卻沒有焦急或者心疼等等應有的情緒, 他的臉上一片空白,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被抽走了靈魂。若是仔細看他的眼睛, 才會在那深處發現一絲凄慌的恐懼。 又、又是這樣! 父親和大哥當初便是忽然的離開了尚且天真的他, 而他卻連哭都不能,而要必須肩挑起整個寧家的責任。而現在, 看著纏綿病榻的雪君,那種將要失去他的悚然竟再次出現,此刻躺在這里的人,是他最后想要保護的人,然而看著他如此痛苦,寧獨秀卻連表達心痛的能力都沒有。 早在他咬牙,以稚齡放棄一切少年意氣、守住整個寧家的時候,他便喪失了軟弱的能力。為了讓自己變得強大,寧獨秀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著自己,讓自己都相信自己無堅不摧、自己萬事都胸有成竹。 然而假的終究是假的,他不是真正強大無比的人形兇器,而是一個會滿足、會怯懦、會掙扎、會猶豫的普通人。在他的肩上已經擔下了太多東西而最愛之人可能要在自己面前離世的猜想,沉重得壓垮了他最后一絲防線。 他木著一張臉,一身僵直,卻是連碰一碰面前之人都不敢。他終于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膽小,如何的無能。他口口聲聲說說著不會放過雪君,卻從來只會在雪君的親近之下餮足地享受那隱晦的快樂。 寧織月悄悄看過,見他周身縈繞的孤冷蕭然實在令人觸目驚心,便不由有些心驚rou跳,莫名起了一種若是顧雪君出了什么事,強大冷靜的父親怕是也會跟著的荒謬錯覺。 寧獨秀此時處于一種微妙的狀態,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大哥剛死的那個時候。他整個人分成了內外兩層,內里的那個喪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凄慌、悲哀、害怕等等情緒翻騰,然而表現在外在的,卻是冷漠到了極點,冷靜得如同一臺機械,麻木地發號施令,克制地將自己的所有情緒完全封鎖起來。 二十年前他就是如此,因為寧家掌門人需要的是能撐起天地的強大。 而二十年后的現在,他仍舊如此。 擴大范圍,在整個岳省內求藥,重點是那些洋人商人,與我們有所交好的世家也可以去請來相幫,我不相信,偌大一個岳省,我寧獨秀還找不到一份藥! 再請些醫生大夫來看雪君,這病來得太急,也太巧,若是有人想要趁此機會攪風攪雨,我會教他知道后悔的滋味! 隨著他的命令下達,寧家人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如潮水般層層下達下去運作起來,若將寧家比作一臺機器,那現在寧獨秀的到來,將整個機器盤活了。 寧織月不得不傾服,這大約便是父親與自己的區別,只要有父親在,似乎什么困難都不要緊。 雖然這樣冰封著一張臉、甚至有幾分冷酷的父親出乎她意料,畢竟任她如何推測,也想不通為何面對心慕之人的危難,父親仍舊能如此冷靜。但無疑,在父親出現后,她那顆懸在喉嚨口的心便踏踏實實地落回遠處。 寧織月剛要起身,離開,卻忽然看到父親握著筆的手正在輕微的顫抖。 她心中一驚,才意識到一切真相,似乎與自己原本所想不同。 她的視線被寧獨秀感受到了,他抬眼輕輕瞥了她一眼。 便是這一眼,讓寧織月原本踏實的心直直墜入深谷。 這一眼中沒有絲毫的情緒他把自己封鎖在重重陰影之后。 寧織月忽然意識到,強大的父親也并沒有多少把握,也在害怕擔憂,而若是顧雪君當真不治身亡她可能也要失去父親了。 天不遂人愿,在岳城某種意義上,都可以成為只手遮天寧家放出話來要找藥。別的倒也罷了,偏偏在一種最關鍵的特效藥上寧家磕到了硬骨頭。 沒有!怎樣找就是沒有! 翻遍整個岳城,所有的藥房都沒有這種特效藥不說,甚至寧家想要聯絡外地的朋友、洋人合作者購買此藥,卻都紛紛受阻。一方面是這藥本就稀少,乃是英國人所供,審批極嚴,可這藥貴雖貴,藥效卻既好且快,免不了一些有錢人用,國內的庫存竟是從來不夠。二來卻又偏偏近來局勢微妙,一應可作為戰略物資的醫藥品,全數被阻在產地,沒有特批,竟是不能再運輸販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