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這一拳頭還沒緩過勁兒,腿上一腳又來了。 這一腳正中膝蓋, 霍禮鳴這種硬骨頭堪堪受住, 差一點就給跪在地上。他越負隅頑抗,佟斯年就越窩火,他單手橫在他喉嚨眼, 卡得緊緊的, 霍禮鳴被迫往上仰頭, 腹上一痛,佟斯年的拳頭往上面招呼。 cao! 這他媽就是個資深打手! 佟辛被她哥這架勢給嚇住了,“別打了, 你別打他了!” 不求情還好, 一求情, 佟斯年理智的弦“嗡”的一聲全部崩斷。他轉過頭,直視著meimei,一字一字警告:“你多求一個字,我就多揍他一拳?!?/br> 佟辛嘴角一撇,委屈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霍禮鳴喘著粗氣, 英勇赴死一般的語氣,“別兇她,全部都、都是我的錯?!?/br> 佟斯年揮拳往他嘴上砸,“你可真驕傲!你倆把我當傻子是嗎?瞞得可真好??!如果不是我今天發現,你倆領完證都不打算說是嗎?!” 霍禮鳴齜牙咧嘴, 口腔里先是麻木, 然后腥咸,最后滲出血來。見了血, 霍禮鳴也有點火了,但畢竟自知理虧,所以仍是低聲下氣的態度。 “佟哥,這事兒是我對不住,我做得不好,沒有考慮周全。但我是真心喜歡佟辛,我一定像你一樣,呵護她,不讓她受半點傷害?!?/br> 佟斯年勒著他的衣領往旁邊摔,“像我一樣?你什么身份跟我比?!她是我疼了二十年的meimei!” 霍禮鳴真給摔暈了,摔得他漏了氣,跟頭紅牛似的也犯起沖來,“二十年的meimei怎么了?你meimei不嫁人?不結婚?不當媽???!你還想守一輩子不成?” 這赤裸裸的挑釁,太囂張了! 佟斯年氣得眼底一片紅,眼見著伸手要繼續打,佟辛一個大力沖過來,擋在了霍禮鳴前面。拳頭頓時停住,離她的臉只有兩厘米的距離。 佟辛淚流滿面,兩邊為難。 只一眼,佟斯年腦門兒上的烈焰就停了風勢。他太陽xue突突地疼,卯著力氣的拳頭一點一點松開,最后無力地垂在腿側。 空氣安靜且粘稠,呼吸聲如戰鼓擂,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什么。 半晌,佟斯年把衣袖放下來,遮住手腕上的白金表,冷聲說:“你倆,跟我下來?!?/br> 霍禮鳴嘴角已經青紫,別的傷大都在身上,還好,暫時還能出去見人。 回到佟斯年車里,佟辛不動聲色的,本來想搶先坐副駕。但霍禮鳴攔了她一把,輕聲說:“你坐后邊兒?!?/br> ――無論多大的事,他來扛。 佟斯年現在見不得兩人好,怒氣又攏上眉心,看霍禮鳴一眼都覺得煩。 車窗滑下過風,佟斯年深呼吸,才克制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騙了我多久?” 霍禮鳴誠實說:“大一,我追了她一學期,正式在一起是下學期。在迪士尼看煙花的時候,她答應了做我女朋友?!?/br> 佟斯年轉過頭,冷聲:“我沒讓你說這么多?!?/br> 霍禮鳴迎上目光,沒躲沒藏,理所當然道:“反正你待會也要問的,我主動交代好了?!?/br> 佟斯年:“簡直無恥?!?/br> 這是他倆認識以來,他說得最重的一句話。其實挺傷人的,霍禮鳴畢竟平日很敬重佟醫生,現在有點被全盤否認的苗頭。 霍禮鳴據理力爭,“我不無恥,只要佟辛喜歡我,我倆在一起,名正言順?!?/br> 佟斯年轉過頭,平靜說:“下車?!?/br> 霍禮鳴一怔。 “我不想在車里動手,臟了我的車?!?/br> “……”霍禮鳴也怒了,“我不臟!” “是嗎?”佟斯年嗤聲一笑,“那要不要我夸你一句冰清玉潔?!?/br> “你要這么說,我也不是擔不起?!被舳Y鳴算是看出來了,今晚這大舅哥覺不好對付,擺明了不想好好談,橫豎都是錯,何苦還受這份氣。 霍禮鳴骨子里還是輕狂驕傲的,他既然決定對佟辛好,那就是能豁出命一般的決心。佟斯年可以罵,可以打,但不能把他說成個卑鄙小人。 “辛辛跟了我,我不會虧待她?!?/br> 佟斯年:“你現在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句話?” “我不說,我做給你看?!?/br> 霍禮鳴這個“做”字,精準踩點了佟斯年最后的寬容,他又想到剛才在門口聽到的“蜜桃色內褲送佟哥”之類的孽畜言論,火氣卷土重來。 他揪過霍禮鳴的衣服,拳頭又舉了起來。 霍禮鳴“靠”了一聲,“還打呢!”然后伸手回防,擋開了佟斯年的手。 硬骨頭碰硬骨頭,誰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糾纏交手的過程中,車身劇烈搖晃,十分引人注意。有路人給物業保安打了電話。保安趕過來,重重敲車窗:“干啥呢干啥呢!大馬路上的,注意點影響行不行?!” 車窗滑下,露出兩人戾氣逼人、氣喘吁吁的臉。 保安震驚了,“咋還是兩個男人呢。行了行了,要債也注意點影響?!?/br> 佟斯年二話不說,推門下車,繞到副駕位把門拉開,簡單粗暴地將霍禮鳴給拽了下來。然后載著佟辛,一腳油門轟然駛走。 霍禮鳴扒拉著車門把瘋狂地追,“臥槽,你把辛辛給我放下!” 奈何車速太快,佟斯年是真做得絕,壓根沒想管他死活。 被踹過的膝蓋鉆心的疼,霍禮鳴終于沒扛住,單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尾燈消失不見。 他現在腦子一團糟,家不想回,估計給佟辛打電話她也沒法兒接。在地上坐了幾分鐘,被夜風吹清醒了些,這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攔了輛出租車去了朋友老趙的酒吧。 霍禮鳴一遍遍打佟辛的電話,起先,通了沒人接。后來,直接給關了機。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關的。 霍禮鳴無比挫敗,起開啤酒直接吹瓶,酒精短暫麻痹身上的痛,也壓退了燥熱的情緒。老趙以為他是挨欺負了,“誰弄的?我給你報仇去! ” 霍禮鳴搖搖頭,又灌了一大口酒。 狂躁激烈的蹦迪音樂,徹底制服了他的怒氣和沖動。冰啤酒入喉入胃,血液都冷了下來。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不應該。 不管怎么說,佟斯年確實是受傷害的一方。 自己的meimei和鄰居好上,好了大半年,一無所知。 于情于理,是挺讓人崩潰的。 霍禮鳴不僅反思了自己,甚至還理解,或者同情起了佟斯年。置氣不能解決問題,他要想和佟辛長長久久地走下去,佟斯年這一關必須得過。 想通了,就沒什么好別扭的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連送子觀音都磕過頭,待會,給佟醫生磕幾個頭又有什么關系。 打定主意,霍禮鳴叫老趙:“你找個車,送我回去?!?/br> 他先把自己收拾干凈了,再去找佟斯年負荊請罪。 ― 這邊廂,寧蔚和一直有合作的酒吧老板談完事,也是這個點才回家。本來以為沒多久,出門的時候和佟辛說就回,沒想到耗了一個多小時。 寧蔚按了門鈴,以為他們還在屋里。 門很快開了,卻是佟斯年。 寧蔚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隨即蹙眉,“你怎么在這兒?” 佟斯年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整個人降了幾個色調,神色陰沉如暴雨后的厚重積云。他看了一眼寧蔚,眼里滑出幾分脆弱,似是難以啟齒:“你弟弟,和我meimei在一起了?!?/br> 寧蔚眼皮一掠,眉心微蹙,然后很快恢復平靜。 呵,總算知道了。 “你不喜歡我弟?”她繞過人,順手松開綁著的馬尾。 佟斯年聞見清香,心頭積郁紓解了一半。他坐在沙發上,手撐著額心,“這跟喜歡沒關系。他騙了我這么久?!?/br> “喂?!睂幬堤嵝颜f:“不只有我弟,你meimei也有份兒?!?/br> 佟斯年重重嘆氣,“他倆在一起這么久,我竟然沒察覺。不,我應該早就察覺的?!?/br> 兩人還在做鄰居時,佟辛的心思就藏不住。 換漂亮的衣服去見他。 擔心他沒吃飯,謊稱去喂流浪狗。 還什么交了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朋友。 佟斯年一合計,四舍五入就是十歲了!這簡直讓人心梗。 寧蔚神色淡然,站他對面,腰臀抵著桌子邊沿,“我弟弟這個人,早年經歷坎坷,我父母車禍過世早,后來福利院待了兩年,他被兩個家庭領養?!?/br> 佟斯年抬起頭,“兩個?” “兩個都棄養了他?!?/br> 佟斯年怔然。 “他從一個社會混混,變成今天這樣,走的路,經歷的事兒,遠比你們想象中要多、要難。你別只看到他離經叛道的一面,你們不喜歡他的這些東西,并不代表他不好?!睂幬惦p手環搭胸前,論生死,談過往,永遠是這副溫淡的模樣。 “佟斯年,你看的生死比我們多。但經歷生死,一定沒我們這些人多?!睂幬涤幸鉄o意地笑了笑,眼角透著令人憐惜的風情,“我弟弟,是個不錯的男人。辛辛跟著他,他會把她當寶貝的?!?/br> 佟斯年沉沉呼吸,瞇縫著眼睛說:“看出來了,你是當說客的?!?/br> “我是陳述客觀事實?!睂幬祵σ曀?,平靜又堅定。 “我要是不同意呢?”他問。 寧蔚不屑一笑,“他現在是率先被你抓住把柄,卑躬屈膝他愿意。信不信真鬧翻了,我弟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br> 這話很直接。 佟斯年削薄目光,“威脅我?” 寧蔚走向前兩步,笑意不減,“是提醒?!?/br> 她要走,擦身而過時,佟斯年忽然伸出腳,勾住她的腿窩用力一帶。寧蔚站不穩,就這么撲向了沙發。她反應快,拿手撐住了扶把,才不至于完全落入男人的懷抱。 寧蔚惱怒,“你干嗎?” 佟斯年單手摟住她的腰,沒壓迫,但也不松手,低聲說:“你弟怎么對我妹的,我就怎么對你?!?/br> 寧蔚以冷笑極力掩蓋發燙的喉眼,實則這一刻的心跳已無法計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