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副政委，好久不見?！?/br>
    “……好久不見?！?/br>
    大寧宮外，簇簇遇上了許久未碰面的元鶴書，他的軍裝外罩著一件深黑羽絨服，毛茸茸的圍領襯得他年輕了幾分，軟化了他嚴肅的氣質，他剛剛向軍部做完匯報，迎來了難得的假期。

    “要一起吃頓飯嗎？”簇簇試探地問。

    “好?！?/br>
    “我知道一家店味道還不錯，在穗子街后頭，我帶你去吧?！彼_口說到。

    穗子街上有許多小餐館，臨近飯點，幾乎都是爆滿的狀態。元鶴書與簇簇不急不緩地走著，默默無言，快走到穗子街的盡頭時，找到了一家還余空位的小店。

    簇簇抽出紙巾擦了擦桌上的油污，原來傳聞中高高在上的元副政委，也會屈尊來偏僻的蒼蠅館子吃飯。他點了一盆魚頭豆腐湯，一盆毛血旺還有爆炒時蔬。熱心的老板娘麻利地上完菜，簇簇被眼前氤氳的熱氣模糊了雙眼。

    “不知你吃不吃的慣這些，都是我常點的菜?！痹Q書先給簇簇盛了一碗米飯。

    “我吃的慣，謝謝元副政委?！贝卮貖A起一塊鴨血。

    “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拘謹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現在與從前不一樣了，難道說元副政委習慣我以前的無賴樣嗎？”

    “……我的確更習慣你在我面前無賴的樣子?！?/br>
    話題再次凝固。

    瞧見簇簇無語凝噎的表情，元鶴書難得被逗笑了，他不知怎的突然回想起關于這家店的往事來，彼時元鶴書從元家出來，軍部并未因為他的身份優待于他，后來有一次為了救助患癌的戰友，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積蓄，卻未能將他從死神手里拉回來，那天晚上實在餓的不行，一個人渾渾噩噩游蕩到這里，老板娘見元鶴書是熟客，施舍了他一碗魚湯。

    元鶴書以后來這里吃飯，必點一道魚湯。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元鶴書陪著戰友六十歲的母親一起cao辦完戰友的葬禮。他的母親和妻子都是極好的人，她們知道是元鶴書墊了治療費，后來硬是靠著做工一筆一筆還清了醫藥費。

    奶白的魚湯與浸滿湯汁的豆腐相得益彰，豆腐寡淡，需要有鮮味襯托才能發揮自身應有的風味。

    “元副政委，我想冒昧打聽一下關于你母親齊憐的事?！贝卮厮剂吭S久，終于說明了真正的來意。

    “我知道，你還想問你爸爸的事，對嗎？”隔著正在冒熱氣的魚湯，元鶴書沒有露出絲毫不悅，仿佛早就猜想到了她會這么問。

    “你……愿意告訴我了？”簇簇聽出了話里的轉機。

    元鶴書再見簇簇，徒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她的身份早已不同于往常，只是她還同從前一般年輕貌美。

    “你爸爸知道自己將要身陷囹圄，把那幅《潮生萬里圖》修復完后交給了我，我沒有保存在母親的小樓里，所以它沒有被韓刑付之一炬?！痹Q書露出緬懷的神色，“黎叔叔說，他很愛你和你的母親，但他卻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沒能看你母親痊愈，沒能看你結婚，不知道以后哪個臭小子能牽著你的手走進婚禮殿堂……”

    “他還說，人的怨恨，須對應犯下惡果的人，不能對著無辜稚子發泄，結什么因，得什么果，所以，他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br>
    簇簇不知何時哭了，眼淚“啪嗒啪嗒”掉進碗里，元鶴書抽出紙巾，輕柔地擦掉了簇簇的淚水。

    “我的母親和她不愛的人生下了我，她也從未打罵過我，沒有把上一輩的恩怨發泄到我身上。你不知道，她是一個期望別人幸福比自己幸福更重要的人?！?/br>
    齊憐根本不是因為抑郁癥而跳樓的，而是她知道了《潮生萬里圖》的秘密，知道了顧長均的一雙兒女還留存人間，她為了他們能好好活著，選擇了永遠保守這個秘密。顧思弦，顧思年，兄妹倆的名字取自李商隱的詩，象征著美好的愛情，只是可惜，那是前元首和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所取的名字，而她只是見不得光的情婦罷了。后來被元正強占后，她還是情婦，上頭有元正明媒正娶的妻子齊央，她的人生兜兜轉轉，終究沒能跳出圈。

    “簇簇，別哭?！痹Q書說不出心疼，他只是笨拙地幫著簇簇擦眼淚，他明白自己和齊憐唯一相像是地方，那就是期望別人幸福，比自己幸福更重要?；蛘哒f，也叫成全。

    “元鶴書，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