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垂著長睫，遮住眸底神色，頭也不抬：“嗯”。

    嗯是什么意思？

    要回來了？還是沒要回來？

    頭一次，封贏覺得跟柯交流有點困難。

    封贏吐了一口氣，又說：“你這里挺好啊，不如收留收留我這個無家可歸的人唄？”

    少年睫毛都沒抬一下。

    封贏覺得非常無趣。

    “走了?！憋@現丟下一句，一骨碌從沙發上坐起身，雙腿著地，剛想離開。

    后面的人卻開口了，“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br>
    封贏愣了愣，立刻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

    卻發現柯正望著他，眼神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

    這樣子的柯，還是第一次見。

    以前……他從沒跟他說過商量這樣的話。

    都是一個人決定了，然后再告訴他。

    而他，也是習慣了對方這樣的做法。

    但現在，柯竟然會主動來跟他商量。

    而且看著他的這副樣子，看起來很是認真。

    這就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接下來柯將告訴他的事，柯很看重。

    封贏不由得表情認真起來，重新走回沙發。

    這一次，他沒有懶洋洋地躺著，而是坐了下來。

    少年低了低頭，修長手指拂過手機表面，似乎在斟酌著措辭。

    過了一會，才靜靜開口：“做完下一次任務，我打算不做了?！?/br>
    封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么？”

    待他反應過來后，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幾乎是不可置信：“柯，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跟封贏激動的情緒相比，少年顯得實在是太過平靜了。

    他長睫遮住瞳眸神色，“這種活在刀刃上的日子，我已經厭煩了……”

    也害怕……那人看到自己冰冷無情的一面。

    所以，那就及時止損吧。

    “脫離組織是我最終的選擇，也是我此刻唯一的想法?！?/br>
    封贏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差不多都是六七歲的時候被送到組織進行各種訓練。

    這年紀跟進入學校學習差不多。

    幾乎成了一種習慣。

    而兩人已經合作了十年時間了，現在突然跟他說，想脫離組織。

    封贏知道，柯一旦說出這話，不是出于一時的沖動，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可他一時還是無法接受。

    封贏頭腦亂如麻，不知道如何區宣泄。

    屋子內安靜了很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封贏像是忽然活了過來一樣，松了一口氣，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說：“如果你真的打算脫離，那就加我一個吧……可是柯，你要知道，想要脫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br>
    “我知道?！鄙倌甑偷烷_口，臉色平靜，“但我已經找到了我要守護的東西?！?/br>
    封贏再一次真境地看著對方。

    今天晚上，他被震驚了兩次。

    但柯在說完上一句話后，似乎并不打算說下去了。

    他收起手機，“這件事別跟老頭子說?！?/br>
    封贏愣愣地點頭。

    所謂的老頭子，就是組織的掌權人。

    一個即使近七十歲，仍然身體硬朗的人，程嘯。

    他們從小就到組織進行各種綜合訓練，生活可謂是艱苦。

    他一直沒為自己的未來想過，也就是說，他一直都以為自己一生都將是這樣度過的。

    可是，今天有人告訴他，這樣的生活，已經厭煩了。

    先不說能不能真正脫離，就算是脫離了，那之后又能做什么呢？

    十八年的時間都在組織里度過，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現在突然要改變，忽然就覺得不太真實。

    不過，他們才十八歲，這正是花季一樣的年紀。

    最大的資本就是年輕，這是他們的本錢。

    做什么都還來得及。

    *

    封贏走后，少年靜靜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垂著眸，纖長睫毛遮住眸底情緒，薄唇輕抿，好一會都沒有任何動作。

    想要脫離組織這件事，不是他一時沖動做出的決定。

    他已經為此深思熟慮過了。

    誠然，在遇到那個女孩之前，他的想法跟封贏的一樣，終身為組織做事。

    這這相當于他的事業，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

    然而，遇到那個女孩后，他發現自己變得貪婪了點。

    不，是很多。

    他不再甘心于這種生活，為組織做事，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盡管這危險很難威脅到他。

    但是，他已經有了自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的想法了。

    當然，如果能順利脫離的話。

    少年輕嘆一口氣，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微翹，頓了下，修長雙腿從沙發上撤下來，站起身，坐在了電腦前。

    他登陸了賬號，發現收到了一條私信。

    這條私信問的是關于小孩誤刷大人賬號的事情。

    少年抬起修長手指支在下巴處，淡綠眸子落在電腦上，對方的賬號頭像上。

    微微發怔。

    頭像是一個卡通頭像，軟萌少女趴在地上睡覺的畫面。

    少年看了一會，微微抿唇，修長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了幾下，回了對方一條私信：不是小孩子刷錯，是小孩子回錯了。我自愿刷的。我是你的粉絲哦，么么噠~~~

    第一次用這種類似于撒嬌的語氣，少年自己都感到一陣惡寒。

    但對方既然是她，好像這樣做也沒什么了。

    回完后，又鬼使神差點到對方的主頁。

    里面有好幾張照片，都是嘟嘴賣萌的。

    穿著倒是很保守，只是做出來的表情實在是夸張。

    隨便點開幾張照片看了起來，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這些照片因為都是化著nongnong的妝容，所以看起來跟本人不太像。

    看后沒什么感覺。

    倒是沒什么感覺。

    無論是神態還是打扮，跟現實中的人相差太多。

    柯看了一眼就提退了出來。

    關了電腦，拉開椅子走出來。

    已經是夜里一點多的時間，外面還是車水馬龍。

    遠處的霓虹燈閃爍成一片耀眼的星海。

    他端了一只杯子走出去，喝了一小口，眸光微微落在遠處。

    都市的霓虹燈在他淡綠的眸底倒影，長睫在眼瞼處剪除出陰影。

    他靜靜站了好一會，忽然聽到了隔壁席傳來的非常細微的呼吸聲。

    少年淡綠瞳眸微微睜大，然后側眸往那邊看了一眼。

    那呼吸聲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