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消消氣
李珃穿著一身簡便的常服,仍無不透露著自小浸養而出的尊貴氣勢。 她下頜稍稍地揚起,帶著幾分矜驕,握拳的雙手背在身后,睥睨著眾人。 堂內的嘈雜隨著她的出現戛然而止,舞停樂消,面面相覷。那人瞧著面生,不知什么來頭,上來就給了王大人一拳。 王威爬站起來,直捂著火辣辣作痛的臉,威喝道:“哪來的小混子,知道老夫是誰嗎!竟敢毆打朝廷命官!” 李珃斂下眉,黑眸看向他時盛滿怒意,語氣卻是陰冷:“你以為你是誰?” 她的口氣好似他是一螻蟻。 通政司參議官居正五品,掌受內外章疏敷奏封駁之事,凡朝廷大政、大獄及會推文武大臣,通政使皆參與。王威為官多年,日日上朝,朝中比他官大的他都認得,唯獨未見過有“他”這個同僚。 觀來者年歲,胡髯都未長齊,看來不過是一入不得臺面的紈绔子弟。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王威挺直了腰板,裝腔作勢道:“本官乃通政司參議!你又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通政司參議?”李珃撇嘴,給母皇遞折子的跑腿奴才罷了。淡淡道:“從現在起,你不是了?!?/br> 罷免朝中大臣,應由上級上折彈劾,經吏部核實,再由皇帝決定去留。這小子一開口就要免他的官? “哪來的瘋子,當自己是皇帝?!”王威蔑笑,又怒而朝屋外喊道:“來人吶!將此人押下!” 李珃面色一哂,也喊道:“來人!” 屋外侍衛聞聲,隨即推門而入,將公主跟前的王威壓制。 隨之而來的亦有鴇母,入內后見到是那日率御林軍的小公子,恨不得往回走,當沒來過。這尊大佛,勸不動,惹不起。 王威脖子被架上刀,正想掙扎,辨認出侍衛的著裝乃皇宮禁內軍服,面上驟然褪去血色,四肢發寒,半張著嘴直看著“他”。而他自己帶的幾名家府侍衛則被擋在門外。 公主微服夜出,所帶人手不多,僅六名近侍,但也足夠讓這些狗奴才長眼。 堂內幾個在太女婚宴上見過李珃的,初認不出著男裝的公主,直到禁軍入內,再無疑惑,齊刷刷跪下,稽首低垂,不敢吭聲,生怕被公主記住了樣貌。 其他女倌看不明白小公子是什么身份,但見是沖著楚綰來的,神色各異,有看熱鬧的,有譏諷的,有嫉妒的,亦有擔憂的,竊竊私語。 李珃好整以暇地坐到王威方才的位置,下令道:“將這老東西的嘴皮子削了?!?/br> 哪里碰了楚綰,就砍哪里。 聞言,王威驚目圓瞪?!肮?/br> 他一開口,便被上方的眼刀子剜了一眼。吞了吞唾沫,顫聲道:“大、大人饒命……下官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饒了小的?!?/br> 李珃漠然地看著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補了一句:“手也砍下!” 王威涕泗橫流,連連求饒。 鴇母的臉色亦隨著李珃接連而出的話白了下來,無奈人微言輕,那小公子只聽楚綰的。于是暗摸摸推推了楚綰,打了個眼色,示意楚綰去救場。 楚綰一直在旁看著,有些恍惚。這樣的殿下顯得鋒芒畢露,又極冷酷,一點也沒有與她跟前時,和軟順從的樣子。 直到被鴇母推搡,楚綰方回過神來,趕忙上前抬住侍衛欲下刀的刀柄,朝李珃道:“請公子饒了王大人吧?!?/br> 殿下要當場懲戒朝臣,雖無明說是為了楚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這是在為窯姐兒爭風吃醋,也無異于是在她身上蓋下“公主專屬”的印戳,傳揚出去,誰還敢來點她的名。就算她不在意自個兒,滿春院也會因此再無人敢踏足,那豈不是壞了姊妹們的生計。 “你護他?”李珃挑眉,面上覆了一層陰翳。 這話問得,讓楚綰不知如何作答。她要說是,殿下只怕愈發惱怒,作得更狠;她要說不是,王威這處便真護不住了。 楚綰思略片刻,近到她跟前,迂回道:“公子大人有大量,犯不著為一無關緊要的人壞了心情。不如來奴家廂房,消消氣?!?/br> 一句無關緊要的人,使得李珃的氣消了泰半,又辭氣曖昧地要去廂房,令人浮想聯翩。 李珃頓時被她的話勾起興致,“哦?綰綰要如何令本宮……子消氣?” “但隨公子心意?!背U巧笑嫣然,握起她的手,將她往堂外引。 手上的十指交握,讓李珃彎了唇,舒心非常。 走出幾步,楚綰側耳到李珃旁,柔聲道:“還請殿下對堂內撤令?!?/br> 李珃不悅地蹙眉,怎還是為了那老混球的事。正想發難,但見楚綰執起她的手,貝齒輕啃住指尖,又以粉舌輕舔,軟聲撒嬌:“好不好?” 指上被小嘴含咬的濕熱緊繃讓李珃腹間升起一陣酥麻,那雙柔媚的水眸,教人無法拒絕,欲斥責的話亦改口成:“好?!?/br> 楚綰笑著,似獎勵般又伸舌舔了一下。 李珃抽回手,轉而攬住楚綰的腰背,一面疾走,一面回首朝著侍衛道:“將王威拖下去,杖二十?!?/br> “諾?!笔绦l道。 楚綰搖頭輕嘆,心底油然生出一種孩子大了哄不住的無奈。 殿下心思細膩,與她和善,卻也不是軟弱可欺。能給她幾分薄面,不讓滿春院見血已是退讓。 又想起殿下方才對待王威的模樣,落入楚綰眼中,是陌生,且驚心。 原來殿下也可以那般殘戾。 楚綰悄悄看了看身旁的她,依然是秀氣的面龐,今日偏生多了幾分冷峻。 伴君,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