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瑾穿好衣服，拿著牙杯牙刷和毛巾出門，看到了顏虹玉在廚房間忙碌的身影，顏虹玉在燉粥，看到周修瑾出來后，顏虹玉輕聲道：今天這么早就起床了她的聲音很小聲，因為躺在房間里睡覺的叔叔起床氣很大，他們每次起床都會盡量小聲，怕吵醒那個叔叔。

    周修瑾點頭，他穿上運動裝一樣的藍白校服，校服外套遮住了他的手，顏虹玉想要去看看周修瑾的傷怎么樣了，可周修瑾沉默不語的樣子讓顏虹玉最終沒有開口。

    顏虹玉壓低聲音道：我、我等會兒給你煮一包方便面。

    周修瑾一年到頭也吃不rou，方便面對他來說是大餐，只是這回周修瑾沒有多少欣喜的樣子，他低著頭沉默地應了一聲，拿著牙杯牙刷出門洗漱。

    他們村里的小店前面有一口井，周修瑾平時都是在那里打水洗涑的。

    顏虹玉看著周修瑾的背影，她抿了抿唇，有些想哭，可是昨天哭得太久，眼淚已經流干了。

    顏虹玉從一個裝滿抹布的小籃子里取出一包方便面，她撕開包裝袋，將里面的面餅和調料包取出，再小心翼翼地把包裝紙放回小籃子里，她不敢讓張建同知道她拆了方便面給周修瑾吃，如果那個男人知道了，一定又會打罵她。

    哪怕那個男人天天拿著她的錢出去吃酒鬼混，在外面大魚大rou，依然見不得周修瑾吃的一點好。

    顏虹玉做好了方便面，用另外一個碗蓋住，不讓味道溢出來。等周修瑾回來后，顏虹玉把碗給他，輕聲道：回你房間吃，吃完把碗拿下來給mama，mama拿去洗了。

    mama今天就要回山上養兔子了，這段時間都不會回來了，這里有三十塊錢，這是一袋餅，你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顏虹玉今年上山養兔子，每個月下來一次，她本來這個時候還是在山上呆著的，只不過吐了幾回，去醫院才發現自己懷孕了，懷孕三個月了。

    周修瑾捧著碗，沉默了許久，才小聲道：你不要太累。

    終于得到兒子回應的顏虹玉心頭一酸，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快吃吧，面要涼了。

    周修瑾沒說話，他把碗放在餐桌上，把上面蓋著的碗取下來，挑了一半的面放在碗內，推到顏虹玉面前，然后默不作聲地走掉了。

    顏虹玉看著這半碗面和周修瑾的背影，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她將面端到屋外，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一邊哭一邊吃面。

    周修瑾把方便面吃完，湯也喝的干干凈凈，他把碗給了顏虹玉，背上書包離開家門。

    現在是凌晨四點四十分，他從這里走到學校要翻過一座山，一個半小時差不多可以到學校，其實本來他是不用走這么久的山路的，顏虹玉用賺來錢咬牙給他買了一輛自行車。

    那輛自行車是在去年買的，他去年六歲，開著自行車走山路，一個人上學。今年自行車騎著騎著有一根螺絲掉了，他拖著壞了的自行車走了一路，終于到家后，他把自行車給顏虹玉看，顏虹玉不會修，讓那個男人幫他修車。

    那個男人修了半天，突然煩起來，于是拿了一個鐵錘，當著他的面把自行車砸了個稀巴爛。

    他的mama在廠里每日每夜賺來的錢，就這樣被那個男人砸爛了。

    所以今年他沒有自行車，就要一個人走很長很長的山路。其實這種事情習慣就好，他的mama總是說要忍，她哭了那么多年了，他不想再讓她傷心了，所以就忍忍好了。

    周修瑾一個人走在山上，天還是蒙蒙亮，他想起了很多東西，很多大人覺得他根本記不住的東西。

    他的記性一直很好，所以他可以記得，以前他還在自己親生父親那里時，他的mama就那樣無助的哭泣。

    他的親生父親是個窮鬼，還是個病秧子，當年騙了他的mama，讓他的mama什么也不懂，就糊里糊涂地嫁進來，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在那個家里吃不飽飯。后來mama和爸爸離婚了，mama帶走了他，去了另外一個地方打工，再后來mama碰到了這個叔叔。

    這個叔叔一開始對mama很好，天天在菜市場里等mama，追mama追了兩個月，他和mama都以為那個叔叔是好人，于是mama就傻傻地嫁過來。

    一開始是這個叔叔游手好閑不肯做事，mama就從自己一萬元的積蓄中掏了七千，給這個男人買了一輛挖土機，沒想到這個男人開了三個月，就把挖土機賣了，賣的錢遠沒有七千塊。

    他那個時候才五歲，可是依然可以記得，那一天mama和叔叔發生了爭執，那個男人第一次動手打了mama。

    那個男人叫張建同，他是個人渣。

    他跑上去想要攔著那個男人，卻被一起打了一頓，他還記得那個男人當時的罵聲，破鞋帶著拖油瓶。

    他的記性真的很好，很多事情都可以記得清清楚楚。

    mama和那個男人說，既然他這么嫌棄她，那他們就各過各的好了。那個男人不肯離婚，mama帶著他到廠里住，那個男人把工廠里所有的設備砸了個遍，又把mama從三樓拖下來，他是抓著mama的頭發，一路打一路拖，所以他可以看到mama整張臉上都是血的樣子。

    有廠里的阿姨捂住他的眼睛，讓他不要看，可是他還是可以聽到mama的哭聲。

    那樣絕望而凄慘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