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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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并未上前,這里只有廢帝一人,柏炎并無危險。 青木在不遠處候著。 容鑒抬眸看著柏炎,輕哂道,“我忽然在想,若不是我滅了晉王一門,滅了秦王一門,今日坐在龍椅上的怎么可能是你柏炎!呵呵,天道好輪回,我本是一心要殺你,結果反倒讓你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天意弄人!” 容鑒言罷,放聲大笑。 笑聲越往后,越尖銳。 有些滲人。 柏炎卻未應他,只是安靜看著他。 容鑒笑過,見他沒有反應,似是也緩緩失了笑的興致,也不說話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他如今已是廢帝。 除了言辭,激怒不了柏炎。 柏炎看了他許久。 容鑒也從起初的裝模作樣,到后來的不自在,再在到眼下的惱意。 到最后,先被對方激怒的竟是他自己! 柏炎淡聲開口,“你不逼死范允,不逼死許昭,不逼死我母親,你怎么知曉我會反?你們容家誰做皇帝,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他語氣里聽不出半分情緒,似是在說一件成年舊事一般。 容鑒奚落,“你若無反意,我就是再逼死蘇錦一個,你也不會反!” 柏炎眉頭rou眼可見的微微皺了皺。 見他面上情緒終于有了波瀾,容鑒心中似是了受了鼓舞一般,變本加厲,“可惜啊,當日在鳳鳴殿中,朕就應該臨幸蘇錦,你是未見到她當日的可憐模樣,殿中染著催情香,她手中一直攥著那枚簪子刺著自己的掌心和指尖,鮮血就滴在殿中,不敢開口,開口時聲音都在打顫??上Я?,她生得一幅好顏色,朕是想等她生完孩子,囚在宮中日日消遣,等消遣夠了……” 柏炎將他揍倒在地。 容鑒口中吐了一口鮮血,不怒反喜,“才聽到兩句就動怒,柏炎,你這種心思城府,皇位如何坐得穩?”他撐手坐起身,陰聲笑道,“你以為皇位真是這么好做的?呵呵,等你坐上這個皇位,才知道什么叫眾叛親離,才知道什么叫每日對著你恭敬行禮,實則需你處處提防,你一日都勿想在龍塌上安穩,若想安穩,只有一個個除掉這些每日對你磕頭阿諛,實則謀劃著將你推翻的人!” 柏炎看他,已近喪心病狂。 “范允會反嗎?他早前是你東宮的伴讀洗馬,明知你對他生了忌憚之心,他還是聽你的話,去打西戎,你怎么待他的?”柏炎俯眼看他。 “伴讀洗馬,呵呵呵呵?!比蓁b輕啐了一聲,“柏炎啊柏炎,你真以為他心思這般單純?” 柏炎微微皺眉。 容鑒輕嗤,“晉王是我一個父皇所生的弟弟,不是都在想我為何要殺秦王,柏炎,你知道什么??!我父皇的皇位本就來路不正,是秦王他父親的,當年先祖是要廢了太子傳位給老二,詔書都已擬好,是我父皇逼死了先祖,這才保住了皇位。他的手干凈嗎?他能逼宮,我為何不能?他想先效仿先祖廢了太子,我豈能讓他這么容易如愿?晉王就是個賤婢所生,他憑什么和我爭?!他腦子都不如他母親好使,他母親也是個蠢的,還一心想將安平送到我母后手中,讓我母后給她謀個前程,我母后恨她母親都來不及,便給她挑了趙家,讓她給趙家做遮羞布,她母親還感恩戴德。柏炎,這天家之事,慣來不是你想的這么簡單,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你口中的范允,我的伴讀洗馬,早就和秦王私下走到了一處!范家早前就是秦王父親的心腹,只是天變得太快,來不及反應,范允本就是想反的……” 柏炎看他,“是他真想反,還是你覺得范家早前是秦王心腹,所以范允會反?” 容鑒愣住,遂不說話了。 柏炎字字誅心,“從小時候起,你同晉王什么都爭,哪回不是范允那個耿直的傻子擋在你前面,替你身先士卒,替你擋災,替你做見得人見不得人的事!他就是傻子才會死心塌地信你!最后得來什么!你明知他同梅清多難才在一處,你怎么讓人對梅清的!他拿你當君主,便是后來知曉你猜忌他,他還是帶兵去打西戎,而你做了什么!你做了讓他最心寒的事,他死都想不到你會這么逼死梅清,你如此逼他反,你還有人性嗎!若不是范允,你還能活到今日!” 柏炎再是一拳揍上。 容鑒雙目猩紅,已無力起身。 柏炎沉聲道,“還有,我和你不一樣,我良心未泯!” 柏炎起身,容鑒大笑,“良心不會讓你坐穩皇位……” 柏炎微頓。 容鑒斂了笑意,低聲嘆道,“柏炎,那是你沒嘗過皇權的滋味……等你嘗過,便知日日活在兩難中,比早前更不如……” 柏炎瞥目看向青木。 青木上前,將匕首抵于柏炎手中。 容鑒認得那是許昭的那枚匕首,容鑒饒是有心理準備,此時面色還是煞白,恐懼。 柏炎上前,他退后,直至暗牢身后陰暗的墻面,退無可退。 腹間猛然劇痛。 柏炎輕聲,“這一刀是范允的?!?/br> 他伸手想抓住墻面。 腹間再是一刀捅來,柏炎沉聲,“這一刀是梅清的?!?/br> 他終于知曉柏炎從一開始就不是想要一刀取他性命,而是刀刀捅在他身上,直至還完為止。 容鑒額頭滿是汗水,痛得沒有力氣還手。 柏炎雙目猩紅,拔出的匕首再次捅入他腹中,“這一刀是許昭的?!?/br> 腦海全是黃龍關時,震天的吶喊聲中兵器廝殺聲中,許昭口中那句,“柏炎,記得同我兒子說,他父親亦是頂天立地的英雄?!?/br> 他喚他,許昭應聲回頭,年輕俊朗的臉上依舊是早前燦爛不羈的笑容,伸出大拇指,狠狠擦了擦鼻尖處,亦如早前無數次柏炎在京中見他的時候…… 柏炎眸間氤氳。 再次拔出匕首,鮮血噴在玄色的龍袍上,觸目驚心,柏炎喉間哽咽,“這一刀是我娘的?!?/br> 容鑒吃痛,已站不住,恐懼著,靠著墻面慢慢下滑。 他亦握住匕首,跟著往下。 ——“娘,早些回來,兒子想你……”當日母親離京,他若是沒說出這句,許是會后悔終身,但至此經年,他也只來得及喚了她一日娘親。 他記得攬緊她時,母親一生輕嘆。 他依稀記起小時候,他跌到,一道溫柔的身影將她扶起,“阿炎……” 只是,他又再一次沒有娘親了。 她拔劍自刎在許家大門口,鮮血灑滿一地,嚇得旁人不敢上前,以最悲壯的方式,挽回了許家所有人的性命,這是他娘親…… 柏炎咬牙,再拔出匕首,這一次深深捅入他腹間。 容鑒瞳孔微張,又微縮。 柏炎怒道,“這一刀,是給死在黃龍關的忠魂的。你將他們的命賣給了巴爾,他們到死都在為你盡忠,保家衛國,你的人性呢!你的君王氣度呢??!那是多少個母親的孩子,多少個孩子的父親!那不是一張白紙!” 青木微怔,緩緩低頭。 人已經死了。 柏炎還沉浸在痛苦的情緒中,再次拔出匕首,狠狠刺入他腹中,只是身前的人除了鮮血如注,已再無反應,他還是繼續,“這一刀是給阿錦的?!?/br> 容鑒若不說,他許是永遠不知道,他送她那枚金翅蝴蝶步搖簪子去了何處…… 那是她的心愛之物。 最后卻用它一次次扎入自己掌心和十指之中,求得眸間一絲清明。 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 他只覺剜心蝕骨。 眼中憤恨不止,手中再次手起刀落,“這是給阿錦腹中孩子的,不足月便出生,一出生便同母親分開,怕他們沒有活路。這股內疚,阿錦和我心中一輩子都洗不清,我連他們模樣都未曾見過……” 柏炎已殺紅了眼。 再要拔出匕首,青木已上前,淡聲道,“陛下,人已經死了……” 柏炎垂眸。 一雙手上都沾染了鮮血,往后跌坐在地。 容鑒是死了,他心中一股快意和歡喜都沒有。 死去的人不會再回來,他只是徒勞無功。 “陛下……”青木心中有些擔心。 他跟隨他多年,戰場上多兇險的場景都見過,卻沒有一日如同今日。 在這按不見光的暗牢里…… 柏炎沉聲道,“殺了容家的人,一個都不留?!?/br> 青木應是。 只是,青木淡淡垂眸,“那安平公主……” 柏炎沒有應聲。 青木便不再問了。 良久,柏炎的聲音在這暗牢中幽幽響起,“不要告訴阿錦?!?/br> 暗牢里,水滴穿石的“滴答”一聲。 青木眸間微微滯了滯,應是。 ……,, 第166章 宮墻(二更) 晌午過后,原本晴朗的天忽得陰沉下來。 一大片烏云飄過頭頂,連帶著引得遮天蔽日,蘇錦握著手中書冊,透過豐和殿內殿的窗戶抬頭看了看天色,怕是稍后要下一場大雨。 登基大典后,京中的女眷陸續覲見,她每日中有不少時間都耗在上面。 每人的性子都有不同,寫在臉上的表情和心底的猜測都有不同,蘇錦看了三日,也看出了些許端倪。這前朝和后宮密不可分。前朝探不出柏炎意思的,亦或是柏炎態度模棱兩可的,便會有女眷按耐不住,來她這里察言觀色。 她今日都推了,在豐和殿內殿的小榻上看書。 看書可讓人靜心。 柏炎今日去了大理寺,她猜得到端倪。 心中亦有忐忑。 “娘娘,長翼來了?!彼钠饺肓藘鹊?。 蘇錦遂不看烏云了,她一直在等長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