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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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料定了他與許昭在北關一定回不來,所以想趁著北關的混亂,將許家斬草除根,不留后患。 這殿上之人何曾心慈手軟過? 范侯一門,晉王一門,秦王一門,既而是許家…… 想起今日在黃龍關時,許昭最后朝他回頭,臉上燦爛不羈的笑意,左手大拇指狠狠掠了掠鼻尖…… 柏炎朝柏子澗沉聲道,“找禁軍中最信得過的人,留在朝陽郡,再有圣旨來的人,無論真假,都以早前有人假傳圣旨的名義殺了?!?/br> “是!”柏子澗領命。 夜色漆黑如墨,柏子澗知曉這一日對侯爺來說猶如漫長永夜。 …… 臨出府,柏子澗只見一襲黑衣,青面獠牙面具的青木牽馬而來。 “青木……”柏子澗心中難以言喻。 似是這一日來,唯一的好消息。 “嗯?!鼻嗄境谅暤?,“我受傷了,需要大夫?!?/br> 柏子澗眸間微紅,上前擁他,“老夫人過世了?!?/br> 青木眸間微微滯了滯,很快斂目。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來了,, 第134章 兵行險著 這一夜,誰都不敢去屋中打擾柏炎。 許小將軍死守黃龍關殺出的一條血路,朝陽郡老夫人為了護許家拔劍自刎,哪一件都足以讓柏炎理智崩潰…… 早前在軍中也中過埋伏,或身陷囹圄,或全軍覆沒,即便與死亡失之交臂,柏子澗和青木都未曾見柏炎哭過。 但今日,應是許昭和老夫人的接連重創下,失了理智…… *** 渭城的漫漫長夜,一絲星光都沒有。 柏子澗守在青木房中,看軍醫給青木的傷口縫合,上藥,纏上繃帶。 但自始至終,青木一聲未哼,好似軍醫折騰的是旁人一般。 漆黑清冷的夜,連蟬鳴聲都沒有,苑中寂靜的似是連根針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到。 柏子澗環著雙臂,倚在墻角一側,也不出聲得站了大半宿。 軍醫細致,青木身上的傷痕也多。 趁著空隙,柏子澗循著窗外望出去,只見早前侯爺那屋中的燈火未曾熄滅過…… 青木傷得極重,軍醫收拾好他的傷口都快至寅時。 軍醫才起藥箱告退。 柏子澗相送。 闔上門,軍醫輕聲嘆道,“傷得這么重,竟然一聲都未坑過,老夫軍中多少年了,也是見的頭一個?!毖粤T頓了頓,一面嘆氣一面搖頭,“這一路,自己一人是如何回來……” 柏子澗想起早前見青木牽著馬,在官邸門口同他說的那句受傷了需要大夫。 今日已是青木極致。 柏子澗道了聲謝,折回屋中時,只見床榻上的青木已經趴著闔眸。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眉頭卻是一直都皺緊的。 在北關鎮守的十余日,青木應是一夜都未安心合眼過。 柏子澗上前,熄了屋中的夜燈。 自外,悄悄將屋門闔上。 青木卻微微睜眼。 …… 三月初春,這場倒春寒,似是將人心都涼透了。 柏子澗折回柏炎屋外,卻沒有入內,只是癱坐在屋門口的臺階上,似是眼下,才稍得心中一絲安寧。 許小將軍今日赴死,回眸那個笑意,怕是許久都將在侯爺心中揮散不去。 北關若失,朝陽郡會有十幾萬流民。 在權利面前,失一郡,死多少人,許是都不重要。 未曾見過前方將士的浴血奮戰,便覺為除一人,軍中跟著陪葬也都不重要。 何其寒心! 想起今日被鮮血染紅的黃龍關冰原,滿目瘡痍,似是早前再悲壯蒼涼的戰役都不如今日的扭曲人心,柏子澗掌心死死攥緊…… 這一夜,對侯爺來說,應是最難熬過。 *** 屋內,柏炎一直坐在桌前,不曾動彈。 目光盯在桌上的清燈,久久沒有移目。 他想起初見母親的時候,只知道她是父親的續玄,是朝陽郡許家的長女,身份顯赫,亦是來府中取代他過世娘親位置的。 見到父親同她一處舉案齊眉,他會心里不舒服。 父親待她嚴苛,母親卻溫和。 他摔倒的時候,父親會苛責,母親會扶起他,替他拭去身上的塵土和灰塵,亦會替他擦眼角的眼淚,輕聲問一句,你都不哭的嗎? 他也不應聲。 母親溫柔撫上他的頭頂,溫聲道,若是難過便哭出來,日后也是,憋在心中只會越來越難過。 ……若是難過便哭出來,憋在心中只會愈加難過……柏炎淚如泉涌。 那時的母親也不過瑞盈大小,會牽著他的手,亦會抱他,帶他在街市中買糖葫蘆,捏泥人。 他生母過世得早,母親來了府中,他仿佛才不是一個只有父親的孩子,亦會有人噓寒問暖,替他想今日當傳什么顏色的衣服。 后來母親懷孕,生柏遠和瑞盈的時候,兩天兩夜,父親未曾闔眼。 他也未曾闔眼,一直坐在苑中。 他希望她平安,他不想再失去一次母親。 柏遠和瑞盈平安出生的時候,父親不讓他抱,母親卻讓他抱。 他那時還小,卻滿目歡喜,“他們好小?!?/br> 母親溫和笑笑,“他們會長大?!?/br> 他亦道,“也好丑……” 他是擔心有了小柏遠和小瑞盈,母親便不是他一人的母親了。 許氏伸手撫上他額頭,“阿炎,你要照顧好弟弟meimei,他們日后會以你為榜樣……” 他看她。 許氏輕聲道,“母親也會以你為傲?!?/br> …… 柏炎已泣不成聲。 三月初,夜間的寧靜猶若湖面的平靜,被一絲風的漣漪輕易打破。 柏炎只覺心中如同鈍器劃過,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父兄過世時,他尚年幼,悲憤在少時來去都快。 而眼下,母親的死卻來得更加剜心蝕骨…… 父親過世后,母親不再對他寬厚溫和。 逼他十一二歲上戰場,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看弟弟meimei在母親呵護下猶如長在蜜糖罐子里的粉雕玉琢,他們才是母親的親生兒女,而他…… 他與母親的矛盾日漸嚴重。 他開始叛逆,開始不信賴她。 她說的他都懷疑,她讓做的,他也點到為止。 母親也開始用府中的暗衛同他周旋。 一直一來,在平陽侯府的存亡與權力爭奪中,他與母親的關系越漸微妙,相互依存,相互制衡,又此消彼長。 甚至到后來,只要他在府中呆的時間一長,便會爆發口舌和爭吵。 家中不成器的柏遠,性子嬌慣的瑞盈,母親將早前所有的溫柔都盡數給了他們二人。 他嫉妒,亦恨她。 直至蘇錦之事,母子二人之間的敵對達到了頂峰。 他寧肯輾轉征戰三年不回府中,亦可在見到柏遠四處闖禍時,揮鞭子便打。 柏遠又怕他又敬他。 但他心中待柏遠疏遠。 柏遠才是母親的兒子,再不成器都是,而他在軍中再如何出人頭地,這府中的母慈子孝都再去不復返。 越往后,他的翅膀越硬,在京中,在軍中,從早前人人口中的平陽侯世子,真正成為人人口中忌憚的平陽侯。 他終是接過了父親的衣缽,撐起了家中,撐起了整個平陽侯府。 也更多了資本,同母親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