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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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在豐巳呈和柏遠處都呆了不少時候。 眼下,夜色已深。 蘇錦笑笑,“正好也困了?!?/br> 柏炎上前,吻了吻她額間,輕聲道,“先睡?!?/br> 她頷首。 他在耳房寬衣,洗去今日一身‘疲憊’。 是,同柏遠好好相處是件疲憊的事。 他自幼就對柏遠有偏見。 因為,柏遠從來頑劣,任性,不學無術,終日同京中游手好閑的子弟混跡一處,除了闖禍便是闖禍。 柏炎目光微滯,喉間咽了咽。 因為,柏遠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 他嫉妒柏遠。 他嫉妒柏遠有母親呵護在身邊。 但母親對他只有嚴苛。 柏炎深吸一口氣,仰首斂起了眸間的黯沉,耳邊皆是耳房中的水聲…… ****** 過了許久,柏炎自耳房出來。 床榻上,蘇錦已側身入眠,胳膊應是還疼著,側躺能舒服一些,遂將床榻外側留于他。 他輕聲上榻,不想擾她。 夏日的鳴蟬聲里,她均勻的呼吸聲好似一劑靜心的藥劑。 他亦側身躺下,伸手攬在她腰間,她身上清淡的海棠香氣,不多不少,將將好夠驅散他心中的燥意與不安,留他心中一片溫和與安寧。 他闔眸,踏實埋首于她的青絲墨發里。 第044章 披荊斬棘(二更) 青木似是還從未見柏遠這么老實挨罰過。 子時已過,還端端正正跪在偏廳中,輪值的侍衛都只能裝站著睡著了,好讓他溜縫,結果他今日卻分外出息了。 青木入了廳中。 從身后輕輕伸手,拍了拍柏遠的肩膀,“四爺?!?/br> 且等鄰近,才見柏遠之所以跪得端端正正,實則是在身前置了一個花木架子,他整個人其實是靠在花木架子上的,從背影看,便等同于跪得端端正正。 嗯,符合四爺日常。 即便身前有花木架子撐著,柏遠也跪得有些困意,看見是他,伸手揉了揉眼睛,順手撐了一個懶腰,“青木?” 青木是三哥身邊的人,早前在京中他闖得禍不少都是青木出面的,他對青木自然熟絡。 青木道,“四爺,回去睡吧,侯爺沒有要罰您的意思了?!?/br> 柏遠瞪眼看他。 坑他吧,早前三哥還折回查了次崗,他可不敢再造次了,萬一被逮個正著,說不定真能打斷他的腿。 青木低眉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身后那個站著睡覺的侍衛,輕聲道,“四爺,你看,他已經站著裝睡很久了,四爺您體恤?!?/br> 柏遠果真體恤。 只是跪得時間太長,乍一起身,腿上似是忽得被諸多螞蟻噬咬一般,麻麻得站不住,是青木扶得他一路到了院落中。 入了苑中,柏遠還是不放心,又叮囑道,“青木,若是明日三哥問起,你可要幫我作證?!?/br> 青木頷首。 待得柏遠入了房中,亮燈,再熄燈,青木才躍身上了樹頂處,如往常一般,仰首躺著樹干處望月,口中叼了根稻草,幽幽取下那枚面具來。 青木想起許多年前,柏遠尚年幼的時候,就喜歡跟在侯爺身后,侯爺去馬場他也跟著,有次馬場的馬匹受驚,四下亂串,柏遠當時嚇呆,楞在原處,險些被一匹馬給撞了。他隔得遠,當時侯爺嚇壞了,抱起柏遠滾到一處,柏遠是沒事,侯爺被馬蹄踢了一腳,臥床了三兩月。 他當時正好看清侯爺的神色,見柏遠被嚇得呆住,侯爺整個人都是慌張的,如懵了一般。 后來柏遠來看侯爺的時候,侯爺躺在床上愛答不理。 侯爺其實并非不喜歡柏遠這個弟弟。 侯爺對這個弟弟,其實愛憎參半…… ****** 翌日醒來,蘇錦身側是空的。 錦被里還留有余溫,應是才起身不久。 恰好玉琢撩起簾櫳入了內屋,手中端了洗漱用的水盆,卻正好見蘇錦合衣起身。 “夫人?!庇褡粮A烁I?,輕喚一聲,又上前將水盆置于屋中木架上。 夫人每日醒的時間大抵固定,白巧和玉琢也好伺候,尤其是玉琢早前伺候柏炎時,何時歇,何時起都琢磨不透,反倒是蘇錦來了之后,連帶著柏炎這里也好伺候了。 當下,玉琢將旁的東西也大抵收拾妥當。 蘇錦也俯身穿了鞋,起身,一面上前,一面問道,“侯爺出門了?” 柏炎昨日沐浴回來,她已經睡了。 早前并未和她提起過今日有事,大抵這個時候,柏炎都會比她更賴床些,不僅自己賴床,也不讓她起。 今日柏炎不在苑中,她尚好奇。 玉琢福了福身,笑著應道,“夫人,今晨朝中來了人,侯爺方才去馥蘭苑了?!?/br> 馥蘭苑內設有書齋。 早前豐巳程同她說起過,大凡朝中和軍中有事時,柏炎都是在馥蘭苑中見人和處理事務的,當下去了馥蘭苑也并不奇怪。 只是,忽然聽說朝中來了人,蘇錦指尖還是不由自主滯了滯。 也不知,柏炎……可是又要離開了? 忽如其來的失落感莫名漫上心頭,似是從遠洲一路以來,她總共與他一處的時間都不多。 她早前亦知曉,偌大一個平陽侯府,柏炎不應當會有這么多時日陪在她身邊。但在柳家的三年,她似是也并不覺得分隔兩處,時日會多漫長。 但真正與柏炎聚少離多,又頻頻分開之后,她心底似是才落入深不見底的思念中…… 她長睫微微顫了顫,掩了眸間情緒。 他是平陽侯,她亦不能貪圖太多。 別離才是常有的時候。 溫熱的毛巾貼上面上,似是每一處肌膚都在溫和的水汽中舒展開來,她想,她應當珍惜的是,是同他在一處的時候。 ****** 馥蘭苑中。 小廝正端了茶盞入內,放下茶盞后,又闔門退出了書齋。 青木守在馥蘭苑中的一顆樹上,懶洋洋打著盹兒。 書房內,柏炎在案幾前落座,柏子澗和另一個身著朝服,長相斯文清秀的男子站在案幾對側。 早前應是說起了旁事,書房中一時陷入了寂靜當中,直至先前小廝奉茶入內。 柏子澗與那人對視一眼,都未吱聲。 片刻,才聽柏炎沉聲開口,“這么說,范家逼反了?” 那名清秀男子名喚邱遮。 亦是柏炎心腹。 邱遮聲音清淡,面若冰霜,語氣中似是不帶半分情緒,“范家在京中一百余口皆盡下獄,男子斬首,女眷充作官。妓,這其中還有范侯的夫人……” 柏子澗怔住。 柏炎的臉色越漸難看。 邱遮繼續道,“沒過幾日,范侯夫人就含羞而亡,范家在京中滅門,范侯便在西邊反了……” 言及此處,邱遮也噤聲。 稍許,柏炎緩緩伸手,覆上茶杯,又忽得怒砸了手中茶盞。 苑中,青木皺緊了眉頭。 有些擔心看向書齋之中。 “范侯人呢?”柏炎聲音微微有些發緊。 邱遮拱手應道,“范侯自西邊反了,朝中……本是想要侯爺帶兵去平,后來因為西南邊關先生了亂,侯爺就近去了西南邊平亂,最后是許家帶兵去了佑山關卡平亂,范侯在佑山被斬了首級……” 跟在柏炎身邊久了,邱遮知曉點到為止。 柏炎眸間黯沉,垂眸空望著案幾。 所以母親早前讓他去西南,是為了讓他躲過在佑山與范允兵戎相見…… 讓他躲過親手殺死范允。 邱遮復又上前,自袖中掏出一枚已是皺巴巴的信箋,“早前范侯給侯爺的信,老夫人給扣了下來,此番事過,讓下官送來云山郡府邸給侯爺……” 他雙手遞上,柏炎接過。 良久,柏炎才緩緩展開,“惜自珍重,早做圖謀?!?/br> 柏炎揉緊至掌心深處。 邱遮輕聲開口,“侯爺,范家還有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