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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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炎果真愣了愣,臉色當下便有幾分不好看。遂即,掀起簾櫳入了馬車內,沒有再吱聲。 柏子澗這才駕了馬車往城西苑落去。 許是洛城不大,蘇錦只覺在馬車中坐了不多時,馬車便緩緩停了下來。 柏子澗在外說了聲,“侯爺,夫人,到城西苑落了?!?/br> 柏子澗置了腳蹬,柏炎先下了馬車,再轉身,伸手牽蘇錦下來。 蘇錦其實知曉,自先前上馬車起,柏炎心中似是就在想旁的事情。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這將近月余相處,她知曉有人在專注想事情的時候會有指尖輕敲桌沿的習慣。方才在馬車上,柏炎目光一直盯著窗外,指尖卻不停在不規則得輕叩著床沿——說明,他的心思有些亂。 方才柏子澗在府衙應接時,話里話外鮮有吞吞吐吐,柏炎心中應當有事。 蘇錦心若琉璃。 恰好,白巧聽了苑外馬車的聲音,從苑中迎了出來,“小姐?!?/br> 見了柏炎,白巧又福了福身,問候道,“侯爺?!?/br> 柏炎頷首,朝蘇錦道,“你同白巧先回苑中,我與子澗稍后有事,晚些再來尋你?!?/br> 蘇錦點頭。 白巧上前扶她回了苑中,蘇錦隱約聽到柏炎在身后問道,“城中都尋過一輪了嗎?”他語氣里是鮮有的謹慎,傳入蘇錦耳朵里,蘇錦知曉應是在洛城出了事。 晌午抵達洛城的時候,柏炎只吩咐柏子澗和區廷兩人留下,眼下洛城應當也沒有旁人了。 入了苑中,蘇錦問起,“區將軍在嗎?” 白巧搖頭,“歐將軍先前說有事外出了,眼下還沒見回苑中,奴婢方才聽到馬車聲便迎了出來,才見是小姐和侯爺?!?/br> 區廷果真不在苑中……那柏炎剛才問的“可是尋過一輪”,應當就是問柏子澗,區廷可是去尋過一輪的意思。 洛城中應有柏炎擔心的事,或擔心的人。 思及此處,又聽苑外有馬車聲,應是乘馬車離府了。 白巧后知后覺,“誒,侯爺和子澗大人似是離開了,可是洛城中出了什么事情?” 蘇錦垂眸,“晚一些再說吧?!?/br> 白巧應好。 …… 等入了屋內,白巧伺候蘇錦洗漱沐浴。 白巧在耳房內備水,蘇錦在內屋屏風后寬衣,上衣解下時,那枚同心結從袖袋中滑了出來,蘇錦微微怔了怔。俯身拾起,將這枚同心結捏在手中看了許久,白日在洛城中的種種,似是沙漏一般涌入腦海中——“你缺我一枚定情信物?!?/br>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這是洞房花燭的時候再給的……” ——他低眉隱晦笑笑,牽了她起身,輕聲應了一句,“走了?!?/br> 蘇錦尚在怔忪。 白巧在耳房中喚她,“小姐,水好了?!?/br> 蘇錦心中,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下意識握了握那枚同心結,眸間滯了稍許,才將那枚同心結置于枕下,去了耳房中。 耳房里,水汽裊裊。 蘇錦仰首靠在浴桶邊緣上,目光空望著半空中出神。 白巧不時用水瓢舀了熱水入浴桶中,讓浴桶中的水始終保持暖著。 她少有見蘇錦這般發呆過。 白巧也不擾她,只是唇畔微微勾了勾。能去府衙的,多是擊鼓鳴冤,遞狀紙升堂,再不就是報婚書的,平陽侯和小姐又怎么會去洛城府衙擊鼓鳴冤和遞狀紙呢? 蘇錦未提起,白巧亦不吱聲。 這回平城的一路,走了將近月余,平陽侯如何待小姐,旁人有心都看得清楚。 今日聽子澗大人說,軍中來了調令,平陽侯怕是明日就要啟程,平陽侯不能陪小姐一道回平城,此時能想到便是就近在洛城報一紙婚書,等回平城的時候,在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小姐許是才好交待些。 這事本是柳家的錯,但和離是小姐提出的。 當初老夫人是在柳致遠身上寄托了眾望,這回柳家高中,小姐前腳和離,后腳柳致遠許是就會娶周穆清,小姐怎么做都進退維谷。 也唯有平陽侯這一紙婚書了。 平陽侯是對小姐付了心思的…… 白巧忽得想,若是小姐早些遇到平陽侯該多好。 但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如果? 白巧心中嘆了嘆。 白巧看向蘇錦,蘇錦已微微闔眸。 …… 從耳房出來,蘇錦回了床榻上歇息。 她睡前是有夜讀的習慣,倒不是真在讀書,只是習慣了翻幾頁書伴著入睡。 白巧在耳房中收拾,等出來的時候,見她還在床榻上側躺著看書,似是既無困意,但沒真看進去,應是在發呆。 白巧微訝,“小姐,可要熄燈?” 今日本就回苑中的遲,洗漱完后,她又一直看了這許久的書,其實入夜已深。 蘇錦怔了怔,下意識看了看窗外,似是除了苑中還亮著燈,屋中的燈一直熄著,沒有人回過苑中。蘇錦眸間滯了滯,輕聲應道,“熄燈吧?!?/br> 白巧應好。 待得蘇錦放下書冊,躺回床榻上蓋好被子,白巧才熄了近處的夜燈。 只是今晚月色正濃,便是熄了夜燈,也能照出半屋子月華清暉。 白巧訝了訝,伸手去攏窗簾,蘇錦忽得道,“留著吧,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月亮了?!?/br> 嗯?白巧微楞,“小姐會不會睡不著?” “不會?!?/br> 白巧只得作罷,撩起簾櫳出了內屋,蘇錦亦聽見白巧窸窸窣窣在外閣間中收拾東西的聲音,聲音很輕,其實并不吵她。 她原本就無多少睡意,渾渾噩噩從枕下掏出那枚結了發的同心結,遠遠放在月光下打量。 同心結一生只結一枚…… 她與他結發亦結心。 蘇錦愣了愣,忽得,苑中腳步聲傳來,亦有男子說話的聲音傳來,應是柏炎幾人回了苑中。 蘇錦不由收手,慌亂之中將同心結捏在掌心里,藏回被窩中。 這處苑落不算大,簾櫳處亦有縫隙,她能聽苑中白巧與柏炎說話的聲音。柏炎似是在問起旁的,白巧應道,小姐已經睡下許久了。 蘇錦攥緊了掌心。 似是再后來,便是柏炎同柏子澗和區廷的說話聲,腳步聲亦越離越遠。 蘇錦原本攥緊的掌心,許久之后才緩緩舒開。 但舒開之后,卻似是懸著的心,忽得落下,有些空嘮嘮的記掛…… 對面屋中的燈一直亮著。 她嘗試閉目闔眸,枕著一側掌心入睡;也試過平躺,伸手擋在額前入寐;最后,也過趴著,用被子蓋著頭,實則只有悶氣和不舒服。 她輾轉反側,最終奈何撐手坐起,對面屋中的燈火卻忽得熄滅了。 蘇錦怔了怔,燈熄了。 蘇錦眉頭皺了皺,清風晚照,這苑中除了月色似是再無旁物了。蘇錦心中莫名有些沮喪,重新躺回枕旁,安靜看著一地霜華…… 蘇錦亦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只是醒來的時候,額頭滲出了些許汗水,撐手從床榻上坐起。 月光還是照舊,未及天明。 她只是打盹兒做了個短促的夢,夢到她翌日醒來,柏炎已帶了柏子澗和區廷離開,再旁的便都記不住…… 她喉間有些渴,便撐手起身,借著月光俯身在床邊穿履。 內屋中沒有水杯,她和衣起身,撩起簾櫳到了外閣間中。她翻開茶杯,茶壺中倒出的水稍有些涼,她輕抿了一口,舌尖便沾染了涼意。 白巧已歇下好些時候,她不想擾她清夢。 目光瞥至一側,正好見到柏炎早前給她的那枚水袋,似是從那之后,這枚水袋便一直留在她這里。 蘇錦莫名伸手拿了過來,詫異得是,水袋中竟裝了水,還存了暖意。蘇錦忽然反應過來,應是白巧這些時日開始,都習慣了在夜間留一袋溫水。 她擰開水袋,倒了半杯在茶杯中。 這一口溫水入喉,先前的口干舌燥果真去了幾分,遂又拿起水袋又斟了半杯,半杯入喉,忽得,目光停留在手中的水袋滯住。 許是這一刻,忽然如此執念得想起一個人;許是握在手中的暖意,好似他今日握著她的手一般溫暖;更許是,她心中其實一直蠱惑…… 鬼使神差,她取了外袍披上,懷中只抱著這個還存有暖意的水袋來了苑中。 她腳步停留在對面的外閣間門口。 她眉頭皺了皺,有一刻,心中忽然打起了退堂鼓,想轉身回自己房中,卻也只是轉身的一瞬,眉頭皺得更緊,腦海中全是他唇角微挑,說的那句,“阿錦,你已經動過心了”…… 她嘆了嘆氣,重新轉身。 清風晚照,她還未伸手扣門,便被人抱起進了屋中。 屋門“吱呀”闔上。 她心砰砰跳著,整個人被人抱起進屋,背后便強抵在先前的屋門后,身后冰冷,身前滾。燙。 外閣間里沒有亮燈,月光不似別處明亮。 但他身上的白玉蘭花香,似是在夜里帶了特有的綺麗曖。昧。 “放我下來?!彼桓掖舐?。 卻沒有絲毫威懾力。 “不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