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點，城鎮里的人想起雷火城的傳聞，忽然蔓延起了無盡的恐慌。

    第124章

    烏桓是煉虛中期，也是圣天界修為最高的修士, 他被人捧慣了, 自覺神通廣大, 實在沒想到今天會在一個區區煉虛初期的女修手中吃癟。

    他想先回到皇城去，畢竟那里是他的大本營，然而空間一陣波動，虛無的空氣里已經顯露出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烏桓一驚。

    對方明顯是極其擅長比斗的那種修士，他現在受到反噬, 不敢戀戰, 立刻閃身從萬里高空離開。

    他要往皇城跑，妄圖用護城大陣阻攔住江綾的腳步，江綾卻早已分出一半神識到護城大陣上去。不過一盞茶時間，轟隆一聲, 浮出金色紋路的陣法粹然崩塌，拱衛在周圍的八個城鎮也跟著晃動起來。

    有能力的修士飛快沖出城外, 躲閃不及的卻被飛落的建筑壓在下面。

    既然要破陣, 最先毀壞的必定是陣腳, 八個城鎮被陣法連接起來，因此陣法毀滅之時, 它們毫無疑問就化為了齏粉?；食潜魂嚪ㄗo著, 雖然稍微受了些波及, 卻還安然無恙。

    烏桓沒想到江綾還能有這樣的神通，躲又沒法躲，跑又跑不開, 不得不大聲道：“道友，能夠修煉到這一步，對于我們來說都殊為不易，不如這樣，我們各退一步，結個善緣如何？”

    江綾才不聽他的鬼話，要是剛才她死了，這會兒就沒有結善緣這一說了。

    眼見著這人就在眼前，她立刻放出離火。

    離火甫一放出去，便像嘯猛的海水一樣席卷而出，幾乎要染紅半邊天。烏桓身處煉獄之中，也不得不重拾精神應付她。

    江綾這才發現對方竟然是水靈根修士，然而跟她的天階異火相比，他的本命法術明顯不如剛才那個幻境強大。

    兩人打了一會兒，天地都開始變色，倏忽瓢潑般的大水從天上落下去，砸死一群逃難的修士，倏忽一片火焰舔舐而過，將大水蒸發，也烤干了半空中逃竄的人。

    這么一來，地面上的低階修士反而比速度超群的高階修士安全一些，雖然也被折騰得夠嗆。

    兩個人在天上打著，地面上一個老太太邊撿尸體，邊仰頭看兩眼，搖頭道：“都煉虛了，還拼上命來打架，真是沒見過。不過這個污濁之界，看來是要變天了?！?/br>
    她看起來就像個沒有修為的凡人，走路都是佝僂的，然而行走在慌亂的人群里，旁邊時不時會有修士被石頭砸死，被水淹死，她卻總能無意中避開危險，然后繼續往自己的破爛儲物袋里收取尸體。

    天上兩個修士打得兇猛，被人都是往外跑，只有她往死人多的地方跑。

    五天之后，這片地方破壞的差不多了，就連皇城都成了一片斷壁殘垣，隱藏于地下的靈脈被兩個修士抽了個干凈，勝負終于分了出來。

    烏桓的元神被燒掉了一半，他和體內元嬰同時露出痛苦的表情，身子一晃，從半空中跌了下去。

    隨即身旁紅影一閃，江綾出現在他身邊，揚起黑曜，眼疾手快地將他和體內欲待逃走的元嬰扎成了一串。

    五六天的時間，周圍該跑的人早就跑了，跑不了的人也全都死在了這里。

    江綾帶著烏桓的尸體落地，剛松了口氣，等看清周圍的景象，沉默了。

    她打死都沒想到煉虛修士打個架能變成這樣，房子和城鎮毀了便罷，怎么連靈脈都毀了？

    體內靈氣一空就從天地間撰取靈氣確實酣暢，但沒想到破壞力比過度采挖使用都大，怪不得她活了一百多年，卻從來沒見過高階修士打架。

    本來還想在這里修煉，順便找找合體之前橫渡界域的辦法，這下可好，人沒了，靈脈毀了，完犢子了。

    江綾搖搖頭，正準備另尋他處，身側卻忽然冒出來一個聲音：“丫頭，這具尸體你要是沒用，就給我吧?！?/br>
    這聲音出來的突兀，江綾嚇了一跳，往身邊一看，竟然是個平平無奇的老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沒有一點動靜。

    四周除了廢墟就是廢墟，連根雜草都看不見，這個時候出現一個還活著的老太太，就顯得十分怪異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江綾才發現周圍別說活物，連個尸體都不剩了，不應該啊。

    老太太又問她：“這尸體你沒用了吧？”

    江綾跟她唱反調：“怎么沒用，戰利品啊?！?/br>
    老太太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啞口無言。但她看著烏桓的尸體，又實在很想要，于是道：“你把尸體給我，我拿東西跟你換，怎么樣？”

    知道她是煉虛修士，還能這么跟她說話，雖然看起來像個凡人，但這老太太真有可能不簡單啊。江綾一邊想著，一邊來了興趣，問她：“拿什么跟我換？”

    老太太反問她：“你要什么？”

    江綾還認真想了想：“從圣天界離開行嗎？”

    老太太搖頭。圣天界最近這段時間會有很多戰亂，她總得把尸體撿的差不多了再離開，否則就是浪費。

    她讓江綾再提個別的要求。

    江綾只能退而求其次，她想起烏桓的功法，十分羨慕，道：“我自從進階之后，還沒什么趁手的功法，你要是能給我一部功法，我就把尸體給你?！?/br>
    煉虛修士的功法可沒有那么好弄，然而江綾剛說完，老太太就點了點頭：“行?！?/br>
    江綾剛想著這人難道還帶著這種好東西嗎，就見老太太閉上眼睛，把手懸空放到烏桓的尸體上。她的手這么放著，停頓了一會兒，很快有一個黑色的光團從烏桓的尸體里漂浮出來，落在她的掌心。

    老太太把光團往她靈臺一彈，見光團沒入她的身體，就拉起尸體收了起來，轉身想走。

    那竟然是剛才跟她對戰男修的功法，叫做蝕日奪魂，只要將人困在里面，就能將人的元神撕扯出來困在里面，而被困的元神也可以當成自己的武器，對付下一個被困的人。

    江綾立刻就知道這老太太是有真本事了，她沒來得及消化功法，趕緊追上去：“前輩，你不是圣天界的人吧，準備什么時候走??？”

    老太太手里拿著一個古怪的破儲物袋，還在來來回回尋摸尸體，聞言道：“走？我不走，圣天界最近熱鬧，我得留在這里?！?/br>
    江綾琢磨道：“那就是等不熱鬧了你就離開？前輩，你走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老太太不知道在想什么，盯著她看了兩眼，點點頭，也沒拒絕：“那我就隨著你走吧，到有爭斗的地方去就行了，我撿一些尸體?！?/br>
    “撿尸體？”江綾奇怪道，“對了，這周圍的尸體難道都是你撿走的嗎，撿這些東西有什么用？”

    老太太呵呵笑了兩聲，“我既然撿它們，自然是有用處的，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我離開帶上你就行了?！?/br>
    她都這么說了，江綾也沒再追問，取出自己的畫舫問道：“我叫江綾，怎么稱呼你？”

    “叫我夢婆就行了?！?/br>
    “孟婆？”江綾驚訝道，“這里難道還有地府這種東西嗎？”

    夢婆也知道世俗界的那些傳說，跟著她上了畫舫，解釋道：“做夢的夢?！?/br>
    “原來如此?！苯c點了點頭，“那你的修為有多高，怎么會來到這里的？”

    提到修為，夢婆顯得十分語焉不詳，說反正比她高就是了，江綾問了等于白問，至于來這里的原因，她只說是撿尸體。

    除了龍鐘客之外，江綾沒見過多少高人。龍鐘客那就不用說了，品性跟高階儒修有的一拼，眼前這個老太太卻很古怪，明明有這么高的修為，卻一點高人的風范都沒有，還有個撿尸體的愛好。

    若是說能從尸體里弄出東西吧，煉虛中期那樣的倒還有點價值，可她不管有沒有修為，見了就撿，中間江綾也沒見她換過儲物袋。

    在這里待了五年時間，阿貝成功進階化神期，長出了一雙腿，江綾馭使著畫舫走過了大半個圣天界，有夢婆收著尸體，簡直像是垃圾處理器。

    雷火城現在是圣天界最大的城鎮，城主燕丁蘭名聲已經傳遍了整個圣天界，雖然她現在只是個金丹中期，但身旁有化神修士給她當打手，每次跟其他城鎮的交戰都顯得無往不利。

    當初江綾雖然很快出了名，但孔堯立下心血誓言的事情并沒有很快傳揚出去，因此，直到燕丁蘭控制著他打下了周邊許多城鎮之后，才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而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燕丁蘭早已經將所有資質好的女修接到雷火城，給她們最好的資源，讓她們閉關修煉。不過幾年時間，這些女修就成功突破筑基，緊接著專門被分派成幾隊，偽裝成男修到沒有高階修士的偏遠城鎮去，然后帶回來更多資質好的女修。

    單只幾年時間，圣天界的格局肯定不可能改變，但這中間死了很多人，不光是擋路的男修，還有一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修。

    這個界域的性別已經徹底被劃分為涇渭分明的兩條線，過度的壓榨讓事情變得有些瘋狂，短期內肯定不會達到正常的臨界點，戰爭還會持續很多年。

    江綾光是想想就麻煩，但修真界搞什么都很簡單，看拳頭就行了。雖然燕丁蘭只救資質好的女修顯得有些無情，但這無疑是改變她們處境最快的途徑。

    江綾像一個旁觀者一樣馭使畫舫從這些城鎮飛過，中間經過雷火城，發現原來她待的那個廣場上，竟然被造了她拿著劍的石像，還會有人來朝拜。

    她怎么看怎么尷尬，看了好幾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就往城里扔了幾筐赤焱果，馭著畫舫飛走了。

    中間魏千柔跟著她走過了很多地方，還被她喂了不少好東西，突破金丹的那一天，取得江綾的同意后，她就從畫舫上離開，去投奔雷火城了。

    江綾后知后覺自己這跟養徒弟也差不多了。

    夢婆比江綾還像旁觀者，她從來不看外面發生了什么，只是經常閉著眼查看尸體，偶爾從他們身上弄出來各種顏色不同的光團。

    江綾好吃好喝招待著她，夢婆過得舒心，跟她說的事情也多了。

    “這些東西是記憶，記錄著身體里各種過往，把這些東西抽出來，就知道這個人身上都發生過什么事?！?/br>
    江綾驚訝問道：“你搞這些東西干什么？”

    夢婆：“因為太無聊了?！?/br>
    江綾更疑惑了：“無聊不用修煉嗎，說起來這幾年我都沒見你修煉過吧?！?/br>
    夢婆呵呵笑了一聲，語焉不詳：“幾年時間對高階修士而言可有可無，修不修煉都一樣?！?/br>
    江綾想了想也是，龍鐘客被關到地底下一萬年不也是什么都沒干嘛。

    第125章

    圣天界的上空時常飄蕩著一艘畫舫，不管底下發生什么, 始終就那么不緊不慢的游走著。然而二十幾年之后, 戰火逐漸平息的時候, 修士們忽然發現畫舫不見了。

    終于等到離開的這一天，江綾后知后覺地詢問夢婆：“我們要去哪里，去混沌界行嗎？”

    “混沌界？”夢婆顯然沒聽過混沌界這個地方，搖了搖頭，“我要回一趟梵海界?！?/br>
    江綾有點頭疼：“你不會又要撿尸體吧, 那里也是遍地戰火嗎？”

    雖說她心智比較堅定, 甚至可以說沒心沒肺，不大會因為各種事情留下心魔，但在這種地方待久了，確實影響心情, 進而影響修煉進度。

    圣天界現在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連個青山綠水的好地方都瞧不見, 估計要幾十上百年才能恢復正常。

    夢婆卻道：“修真界大都是暗潮洶涌, 像圣天界這樣的地方可不多, 哪能到處都是戰火？我去過上一個滿地戰火的地方還是上天界，那里的情況比這里更復雜, 因為是不同種族的爭斗, 完全就是不死不休。就算修士徹底大換血, 也根本沒有和解的可能?！?/br>
    江綾思忖道，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啊。

    在夢婆的要求下，她的畫舫沒有收起來, 而是徑直朝著天空上方飛。飛到一個無法逾越的高度之后，夢婆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控制著畫舫繼續往上升，直到飛出圣天界，扎進星海。

    江綾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畫舫還能這么快，等畫舫飛離圣天界后，她一拍桌子道：“嗨，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上天界啊，我說怎么聽著這么耳熟，我就是從那里來的?！?/br>
    “哦？”夢婆這下倒是有些驚訝了，“你的經歷還挺豐富?！?/br>
    阿貝忽然道：“說起來，這兩個界域雖然本身就有問題，但都是在你去不久之后才挑起戰火的……”

    黑曜：“掃把星?！?/br>
    “呸?！苯c不在意道，“早打晚打都要打，我明明是福氣星?！?/br>
    畫舫在星云中飛著，幾個月之后，終于向著一處淡綠色光芒靠近。進去的一剎那江綾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就到了梵海界的萬里高空之上。

    光是飛在天上，江綾就察覺到了這里的不同，天空上淡白祥云繚繞，往下看去，滿眼都是充沛的綠意，和大片大片的藍色。

    畫舫又開始消耗靈石，江綾往槽里塞上一塊上品靈石，然后夢婆指著一個地方道：“到那里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