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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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身長約三尺,色澤是沉沉的烏黑,面上很滑,竟也不反光,不知道是什么材質。 胸前的寶鏡沒什么動靜,江綾抿了抿唇,索性冒險握上了劍柄。 既然無可選擇了,那就帶它出去吧,或許是她想多了呢。就算真碰上什么事,總歸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至于把人難死。 黑劍:“吾名黑曜?!?/br> 江綾不知道的是,黑曜剛到她手中,便將她身上的淡紅色殺氣吞吃了,吃完還意猶未盡,想要她去多殺些人。 但雙方剛剛熟悉,連劍冢都沒出,黑曜也不好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于是說完了名字就安靜下來,由著她打量自己。 江綾狠狠地在劍身上刮了幾眼,也沒看出這是什么材質,想著試試新到手的武器,朝旁邊一塊半人高的黑巖斜劈了一下。 咯嘣一聲。 劍鋒剛碰到黑巖,那上面就應聲多出一道裂痕,咯嘣咯嘣朝四周蔓延,頃刻就碎在地上成了一堆,而劍鋒別說卷刃了,連使用痕跡都沒有。 江綾愈發好奇,凝出一團離火來,放在劍鋒上烤了烤。 雖然沒有將黑曜烤出什么毛病,難耐的高溫卻還是讓它不舒服。這火這么厲害,想必她要是真燒上個七七四十九天,未必不會對自己造成什么威脅。 黑曜忍不住了:“你要干什么?” 江綾收起火:“沒什么,就是跟你熟悉一下?!?/br> 說完拿到了劍,也沒什么好在這兒逗留的,反身出了這片地界。 她出去后,那條鎖鏈迅速化成了黑煙,從地上消失了,靈劍們不再被壓制,也放開了自己的聲音,一片嬉笑。 “沒想到黑曜也會有吃癟的一天,這女娃有點意思,希望能活長久點,別沒兩年又讓它回來了?!?/br> “總還是有人長眼的,我早就覺得它那劍氣化成的鏈子傻氣,跟另一片地界上的蠢劍有的一拼,沒想到那么多人上當?!?/br> “蠢貨多沒辦法,都當自己是紫微星救世主……” 這邊靈劍們惡劣地聊著天,又放進來三瓜兩棗,江綾卻是帶著黑曜回到那片好天氣的地方,也沒見那些劍再追殺自己。 有些弟子正在這里挑選靈劍,見江綾出現在這里,往她身上掃了掃,有些恍惚。 他們是不是出現錯覺了,明明剛才在外面還覺得她氣質凜冽,讓人不敢直視的,怎么這會兒又覺得她那份逼人的氣質沒有了,反而通身只剩下干干凈凈的明媚嬌俏,眼睛一彎,純良又可人。 莫不是得到了什么厲害的靈劍? 照她身上的氣質來看,定是把超凡脫俗的好劍了。 這些蒼凜峰弟子一邊心生羨慕,一邊對她生出了些好感。 他們這些練劍的都知道,一把劍若是有了劍魂,再次擇主時,只會選那些跟自己脾性相近的。江綾既得了這樣的靈劍,就說明她是個真摯正義的人,想來那些關于她的傳言也都是摻了水的。 江綾從這片地界過去,只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看,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他們心中百般變化,已經成了一個純潔善良的師妹。 她平安地走出這片青山綠水,又過了山谷最外層,到了山谷外面,見溫博明和水心月還在那里等著,眼睛彎了彎:“師兄,師姐?!?/br> 江綾剛一出來,云青崖也注意到了她的變化,只是元嬰修士到底敏銳些,發現她身上的殺氣都消失了。 這會兒出來的人還不多,因為新收入門下的弟子魏子淵也得了一把不錯的靈劍,他正心生滿足,想比較一番,便說了:“方才子淵出來,拿的是前任峰主所留誅邪劍,江綾師侄拿的是什么劍,不如也給大家看看?!?/br> 江綾也正摸不透新到手的劍,見這位元嬰師叔提起了,有意想讓他幫著看看,便把黑曜取出來:“此劍名為黑曜,師叔認得它嗎?” 黑曜出來之后就沉默地待在江綾手里,任憑云青崖的神識打量著,一聲不吭。 它每次出來都會換個名字和模樣,云青崖要是能認出它,算他厲害。況且這次要不是餓得狠了,它也不會提前把江綾身上的殺氣吞掉,以前它可沒在元嬰修士眼皮子底下干過這種事。 其實它也當過某一任峰主的佩劍,那時候它叫什么名字忘記了,只記得眼前這個峰主還是蒼凜峰普通弟子,愣頭青一個,蠢得厲害,如今竟然繼承了峰主之位,真是叫人唏噓。 第45章 云青崖雖然沒得到回應,卻發現神識沉進去深不見底, 這把黑曜定然不會是把凡劍。 他看了江綾一眼, 她好歹是個晚輩, 這會兒虛心求教,若是他講自己不知道這把劍的來歷,未免顯得太丟人了。 把劍還給她,云青崖攏著袖子,淡淡說:“劍是好劍, 但看你如何使了, 至于來處,不必多問?!?/br> 江綾疑惑地將劍收起來,這位蒼凜峰師叔剛才還說著那柄誅邪劍,怎么瞧完她的劍, 又說來處不重要了,真是令人費解。 因她不在云青崖座下, 從劍冢出來之后, 便不用等在這兒了, 向云青崖躬身拜了別,便同師兄師姐離開。 溫博明聽了她的形容, 將她黑曜拿在手中打量一會兒, 也看不出什么, 交還給她說:“聽你說的倒有幾分古怪,不如等師父回來了,再讓他掌掌眼?!?/br> 江綾聞言問:“師父去了何處?” 容離從棲云峰離開的時候, 她和溫博明都在閉關,水心月倒是在外面,但也不大清楚:“前陣子山門處送來一封請柬,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師父收到之后就出去了?!?/br> 因為身處蒼凜峰,三人并未御劍,而是慢行在山中,溫博明不時說些修煉心得和外出歷練的奇遇,倒叫兩人漲了不少見識。 快出去的時候,身后有人跟了過來,溫博明察覺到,轉身看了看,見是魏子淵。 魏子淵跟他們點了點頭:“溫師兄,水師姐?!?/br> 又看向江綾:“我有些事情想跟江師妹說,可以嗎?” 溫博明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打量,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展出一個笑:“不妨著什么,我跟心月先走了,你們慢慢說?!?/br> 因為莊野先前知會過,江綾隱約猜到他想問什么,卻不開口,等了半晌沒聽見聲音,才抬眸看見他眸子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魏師兄?!苯c抱著胸問,“都過來了,怎么不說話?” “你……”魏子淵聲音一頓,擰著眉頭說,“江家那件事,確實是你做下的?” 江家的人他并不關心,然魏綺梅是他姨母,江婉柔是他表姐,平日里對他也十分關心,就這么去了,不免在他心里埋下疙瘩。 為此事他著實消沉了一陣,若是旁人做的,他找上門便是,可江綾…… 他沉默的看著江綾,等她回答。魏家人聽說了什么也不敢找江綾,是因為棲云峰的威勢,擔心得罪容離,但他不是。 江綾唇角微微一勾,問他:“先前我也為這件事煩惱過,怎么想都覺得不妥當。那魏師兄覺得,我應該怎樣對待江家才好?” 見魏子淵出神,江綾斂下笑意,難得正經:“你生在世家名門,有爹娘愛護,有家族護佑,一顆心當然是好的,覺得人都該光明磊落,有些事輕輕放下也無所謂,可我不是?!?/br> 她聲音變得有點冷:“我生來沒爹娘教養,狹隘又記仇,若存了善念對仇人搖擺不定,修行的路是斷斷走不下去的。你我際遇不同,所求的道也不同,沒必要為這些事情質問我?!?/br> 魏子淵本有些怒意,聽她說完了,只覺得心頭鈍鈍的,有些情緒酸澀的繞上來:“你何必這樣說自己?!?/br> 江綾又笑了:“不滿意啊,那你讓我怎么說?” 她說話還是夾槍帶棒,魏子淵卻沒生氣,攥住的拳頭輕輕放開。 江綾唇角一翹:“魏師兄若是看不慣我,大可以伺機報復,憋著可不怎么好?!?/br> 剛順暢的氣息又起伏起來,魏子淵沉下聲音,恨恨地擠出兩個字:“江綾……” “我不恨你,也不會與你為敵,你便當我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師兄,不行嗎?” 他說完心頭一緊,也覺得自己的話唐突,可這念頭在他心里起了無數次,說出來便是后悔,也有口氣松出來。 他定定的看著江綾,微有些緊張。 江綾也怔了一下,聽見識海里黑曜的聲音突然響起來:“這小子對你有意思?!?/br> “找機會將他引誘出去,殺了他?!?/br>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三個字就如魔音穿耳一般,在江綾腦子里一直重復著,吵得她眉心一皺,狠狠道:“閉嘴!” 魏子淵眼睛一瞪,指節攥的發白,頗有些受傷。 然后渾身一松,自嘲的垂了垂眸子,重對她說:“你不用多想,我沒別的意思。怎么我們也是同門,不必一見面就劍拔弩張?!?/br> 真是要死。 江綾最怕這種一臉怨婦樣的純情處男,連懟起來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她皺著眉御劍飛出去,待隔上兩丈距離了,才跟他說:“魏師兄,我得提醒你一句,分道揚鑣這話可是你說的,別搞得我對不起你一樣。況你整日忙于修煉,想必沒怎么見過女人,有時間也要出去見識見識才好?!?/br> 說罷一瞬也不想留,直接御劍飛走了。 剛飛出一段,忽聽身后咬牙切齒的怒喊聲:“江綾?。?!” 這聲音聽起來憤怒至極,真是恨不得把她撕了。 江綾拍了拍腦仁兒,聽見那三個字還在腦子里回旋,再次崩潰的罵了一聲:“閉嘴!” 這會兒人不在面前了,再說也無用。黑曜停下來,復又說:“那小子挺俊俏的,修為也夠,你將他吃干抹凈再殺掉,怎么都不虧?!?/br> “我把你殺了行嗎!”江綾十分無語,“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無冤無仇的,別動不動出餿主意?!?/br> 沒再等到回聲,江綾御劍折返方向去找陶天野,心想這劍果然不對勁,再不聽話把它放煉器爐里熔了算了。 回到棲云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峰頂能看見絢爛的紅霞。 江綾落在木屋前面,捏著花生豆一般大的幻空石,怎么也不相信這玩意兒值幾萬塊靈石。這么小一塊,也不知能煉出多大的地方。 但沒辦法,她打聽過,陶天野說的也沒錯,幻空石基本上被各大門派商行壟斷,能弄到手都算好的了。 過幾日容離回來了,江綾提起黑曜就去找他。 容離的手指從劍身上拂過,垂眸細看:“這就是你從劍冢里得的那柄劍?” “是?!苯c把那天的狀況細說了,問他:“師父能看出這柄劍的古怪嗎?” 容離將劍拿在手里片刻,忽然眸子發沉,不知怎么的,劍身嗡鳴起來,黑曜也不繼續沉默了,聲音帶著點痛苦說:“你不是人!” 江綾屏住呼吸,果然就見容離身上的氣息變得恐怖起來,瞳孔漆黑,面色很不善。 屋子里十分安靜,她喉頭滾了滾,有點想把黑曜撂在這兒跑出去。 這劍怎么還罵人呢?! 第46章 黑曜喊過一聲就再沒動靜了,容離捏著它抬了抬眸子, 黑眼珠冰冷地一動, 似乎在聽什么動靜, 片刻后,又落到江綾身上。 見她面色有些緊張,遠了一步,容離收斂起身上威壓,語氣輕了輕, 難得和緩的跟她說:“阿綾, 過來?!?/br> 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江綾反而覺得更不對了,緊張得心臟噗通狂跳, 要鉆出嗓子眼。 以前師父對她冷著臉也罷,逼著她去殺人也罷, 總歸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好像總跟人隔著一層距離, 不生氣也不惱怒。相處一段時間,她就覺得這師父除了脾氣古怪點, 似乎也沒什么好怕的, 在他面前愈發松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