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過，雪又下起來，風還在吹。

    除夕沒到的時候我們盼著過年，年味一天比一天濃，等吃過年飯都不到24小時過年的氣氛就隨之消散，年味淡了。

    大年初二，余家人就上工了。

    村里不像城里，改造分子還有糞收，也不可能掃大街，但這不是下雪，就有人提議讓豬圈的改造分子出來掃路面的積雪，于是余家就被叫出來掃路面的積雪了。

    大年初一的時候，村里還冷悄悄的，大年初二，張小紅出來掃雪身邊有監督她們工作的監工，也有不怕冷的小孩跟在她們屁股后面走著的，還有因為愛莫難助，又想她們早點收工就把自家附近的積雪掃凈的一些可愛的鄉親們，還有她們村嫁出去，這會提著一包點心回娘家的閨女們，才發現村里好熱鬧。

    積雪掃完了還有其他工作等著她們，余家人就這天起恢復了勞作。

    或許苦難真的能磨礪人，也可能是習慣了就好，還可能是曉得身邊還有那些可愛的，可親的鄉親們在，包括余杭，張小紅在內的余家人更能坦然以對了。

    照余姚和的話來講既然不能做到看天邊云卷云舒的閑適，至少也該做到心靈的舒適。

    陽臺市火車站臺，隨著越來越近的火車晃哐晃哐聲又有一輛列車到站了。

    此時提著包裹在站臺上等著上車的乘客發現它是輛悶罐車了，脾氣不好的國人當即就罵了句國罵，真他媽倒了八輩子的血霉。只因為有坐過曉得接下來的路程會異常辛苦。

    透過從站臺等車的乘客眼前緩緩走過，還沒挺穩的列車洞開的小窗口乘客可以看到車廂內人擠人，人挨人的現狀，更加清楚明白此次行程的艱難。

    當時，此時的他們還不曉得這班列車里裝的更多的是去全國串聯的紅衛兵們。不過，很快也就知道了。伴隨著列車前端回傳回來的列車到站的長笛聲，有乘客下車了。

    下車的乘客更多的是長著一張青春的面貌，或男或女，年紀不會很大，帶著統一的紅衛兵袖章，身后背了自己的鋪蓋。

    每幾個下車到站的乘客當中必有一個扛著旗的高個子。他們的旗子上無一例外都有旗語，許多旗語更不少了陽臺市幾個字，諸凡旗語有陽臺市的旗子差別在后面的字是一中，或是二中，亦或某某鎮中學。

    不過，更多的內容上了車的乘客就不知道，因為此時他已經像滿瓶都是鱷魚丁里的鱷魚樣擠著擠著到了前面上了車廂，進了另一個滿瓶裝的瓶子。

    又隨著耳邊傳來的再一次火車長笛和隨后響起的火車晃哐晃哐聲越來越遠，人們知道不久前才駛進站的列車又再次啟程了。

    此時火車站外還有少許革命同志在告別。

    ......

    革命同志，不分你我。謝紅軍，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再遇。

    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同一個革命目標。季藍同志，再見!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謝紅軍同志，再見!

    謝紅軍出去串聯，今天回來了。

    謝紅軍回來的這一天是大年除四。

    她還不想回來的，可初七她要進廠上班。她猶記得離開陽臺市出去串聯時她姑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按時去廠里報到，還威脅她說如果做不到，小心她的屁股。

    一開始串聯，她是打算跟她的堂兄弟們組隊的，想著她們兄妹去外面海闊天空。其中她和二哥陸軍算是正當年少，大哥將軍是青春的尾巴，畢竟一再的驗兵失敗就夠傷人了，10歲出頭的小弟參軍是拖油瓶，本質上她們兄妹不想帶他的，誰讓他哭死哭活地要去，她們又是他的親人。

    不幸的是她們的隊伍未能成行，因為大娘，堂兄弟三的親娘后來相認的親人有海外關系，他們三拿不到市委開的介紹信等資料。結果就是他們三去不了，而她因是烈士子女這點不同，拿到了市委開的介紹信和紅袖章，語錄卡，學習資料等東西，得以成行。

    隨后她才加入了認識的同學串聯隊，跟她們一起組了個四人小組的串聯隊，開始了她用腳丈量祖國疆域的里程。

    旅途是多姿多彩的。她們串聯隊到過不少革命先烈曾經停留過的地方，去了主席故鄉，聆聽了一萬年太少，只爭朝夕的激流水溪，有幸見識曬下無數先烈血與汗的革命根據地，許許多多。也去了首都，在廣場看升國旗，走天壇地壇，看后海爬香山登長城。首都一行唯一遺憾的是在廣場等了三天也沒見到主席。也因為串聯，謝紅軍有了個特別的春節，除夕那天她人在列車上。

    不過，外面的日子真的沒有家里好。

    去前謝紅軍聽說的是串聯免吃住，所以她身上帶的錢不多，鋪蓋也不是那么厚?？烧l曉得到了第一個接待站人家說吃飯要糧票。最后她是通過在接待站借錢吃上的飯，又因為接待站里的人說之后會把她借的錢數寄回來讓還，她又怕錢數太多，她姑見了又得打她屁股，故每餐也不敢多接，就借一毛錢，三兩糧。至于早先她手里從家里帶得那點錢買了厚鋪蓋等，因為去了首都后，她發現冬天好冷!

    謝紅軍緊趕慢趕回到了家里，新年的余興還在，看到她回來，她大伯，大娘，哥哥弟弟都很高興。謝紅軍坐在家里板凳上圍著火爐烤火，說著她這趟出去后的見聞。廚房里傳來的飯菜香，那是她大娘在給她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