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然而這個道理韓熠明白,可他懶得跟顏斐解釋,都到了什么時候了他哪里有功夫跟顏斐廢話? 他認真問道:“你是說一定要朝廷調令或者王上調令才肯出兵是嗎?” 顏斐看到他這么認真的詢問也有點發毛,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親就在咸陽,如果顏徵和顏嶠都死了,那么是不是他的父親就有機會了? 到時候他也算是為他父親的王位出了力,謀求一個太子之位也不過分吧? 想到這里他就硬著頭皮說道:“沒錯?!?/br> 韓熠應了一聲,干脆利落的從袖子里掏出一樣東西問道:“這個夠不夠調兵?” 顏斐低頭一看頓時傻了——虎符。 顏斐當時心里一萬句國罵呼嘯而過,總結起來大概就是一句話:你有虎符你不早拿出來? 他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問道:“侯爺手中竟有虎符,本將居然不知?!?/br> 韓熠面無表情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忘了本侯身上還有一個職銜是護軍都尉?” 顏斐:…… 所以當初你當上護軍都尉王上,哦,是先王就把虎符給你了? 不是江湖傳言他不太待見你嗎?都是誰造的謠? 這要是真的不待見不信任,怎么可能將虎符給韓熠? 這種信任已經不僅僅是對普通臣子了,這是心腹啊。 只怕姜不韋都沒有這種殊榮。 其實韓熠也沒想到虎符會在這種地方發揮效用,想來當初顏子薦將虎符交給他的時候,腦子里想的更多是朝堂平衡,以及韓熠對顏徵足夠忠心,并且沒有領兵經驗。 后來他出去轉了一圈回來之后成了軍中的傳說,顏子薦也沒收回虎符,大概是覺得他有那種能力,真的想要反,不用兵馬都能打進王宮。 結果沒想到居然是這枚虎符幫到了顏徵,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韓熠帶著一千兵馬回去之后,想了想還是將這件事情跟顏徵說了一下,并且將虎符交給了顏徵。 顏徵這一路上話變得極少,時不時就看著手中的虎符發呆。 韓熠安安靜靜陪在他身邊,看著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心中嘆氣,如今這枚虎符承載著顏子薦對顏徵最后的庇護。 有了這個虎符,就算真的有人篡位,或者姜不韋弄了矯詔,顏徵也有撥亂反正的能力了。 快速趕路之下,他們很快就到了咸陽。 此時遠遠望去咸陽已經一片縞素。 見到這樣的場景,原本就哭了一路的顏嶠更是傷心的差點哭昏過去。 就連顏徵都難過的不行。 咸陽城門處,姜不韋帶著眾臣出來迎接太子。 在看到連綿的軍隊的時候,姜不韋心頭苦笑,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好機會,結果沒想到顏子薦居然留了這么一手。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王宮的方向,心中越發冰冷:原來到最后,你都不信我,寧可將虎符交給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無情,那就也別怪我無義。 第203章 顏徵與諸位大臣想見, 自然又是悲聲一片。 韓熠跟著抹了一會眼淚, 止住淚水之后開口說道:“諸位還請收淚, 還是先讓太子去……去見王上最后一面?!?/br> 眾人這幾天已經哭了很多場了,每天都要定時定點的去哭靈,早就已經哭得有些疲了,然而不這樣也不行啊, 不這樣怎么能表現出自己的忠心呢?那就只能哭了。 韓熠這句話可算是讓大家脫離苦海,許多人從心里感激韓熠。 顏徵只好重新上車, 上車之后韓熠連忙給他兌了一杯蜜水, 讓他潤潤喉嚨, 順便濕了一塊布巾給顏徵敷眼。 顏徵閉上雙眼靠在車壁上伸手握住韓熠的手腕說道:“別忙活了, 歇一歇吧?!?/br> 韓熠看到他靠在車壁上, 身體因為馬車的顛簸而晃動,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要不要靠在我身上?路上只是身體累,等進了咸陽, 就要變成心累了,你不調整好狀態怎么對付那幫人?” 顏徵頓了頓二話沒說躺在了韓熠的腿上,任由韓熠將冰涼的布巾敷在他的眼睛上。 半晌之后顏徵才開口說道:“你也別太緊張,滿朝文武不是我們的敵人?!?/br> 韓熠心說別人不一定,但姜不韋……他會任由不好控制的顏徵順利繼位嗎? 不過他不想給顏徵增加心理壓力,便說道:“嗯, 我知道,只是王上……去的突然,如今大秦正是關鍵時期, 你總要打起精神來?!?/br> 顏徵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這兩天顏徵的話越發的少,以前好歹對著韓熠還能多說一些,現在……連跟韓熠在一起的時候他都不肯多說了。 要說韓熠心里不著急是假的,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能勸的他都勸了,剩下一些話他就不能說了。 顏徵沒有繼位,但他是太子,板上釘釘順理成章的繼承人,只要姜不韋不搞事情,他繼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所以其實從得到消息那一刻起,顏徵就已經不再是太子而是王了。 韓熠可以跟太子沒大沒小,但卻不能在王的面前太過放肆。 顏徵年少繼位本來就是需要立威的時候,韓熠別的做不到,不給他拖后腿還是能做到的。 馬車一路駛向王宮,這一路上經常能聽到路兩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韓熠不知道這些百姓是真的為顏子薦感到難過,還是因為王薨逝而對這個國家的未來擔憂。 馬車停下來之后,還沒等韓熠開口,顏徵就起身任由韓熠幫他撫平了身上的褶皺,而后走下了馬車。 顏子薦的靈柩此時停在了前朝正殿之中,顏徵抬頭看著仿佛變得十分陌生的王宮呆怔半晌,這才慢慢往上走。 韓熠跟在他身后,剛剛一看顏徵的眼神他就知道,一向勇往無前的顏徵,此時此刻也想逃避。 或許到現在顏徵都沒有什么真實感,大概是沒有真的見到顏子薦的尸體,他就還能告訴自己他的父親還活著。 韓熠很能理解他,無論是誰都有脆弱的時候,而且即使有那么一瞬間的想要逃避,顏徵還是堅定不移的在往上走。 只不過這個速度,他能理解顏徵的沉重心情,換成別人說不定就要曲解一下。 是以韓熠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來個人攙扶著殿下,殿下連日來傷心外加日夜兼程,有些體虛?!?/br> 嗯,因為體虛所以才會這么慢。 顏徵仿佛突然回神,他看了韓熠一眼,揮手讓走上來的小宦官先下去,而后快步走向了正殿。 此時的正殿之中因為要保存顏子薦的尸體而溫度極低,顏子薦躺在棺槨之中,因為冰的緣故原本不難看的臉看上去居然有些令人害怕。 顏徵扶住棺槨用很小的聲音喊了一聲:“父王?!?/br> 然而這一次顏子薦卻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那一瞬間顏徵仿佛無法承受一般埋首在棺槨邊上,發出極其壓抑的哽咽聲。 韓熠站在旁邊克制住自己過去的沖動,有些不忍的扭開了臉。 如果說之前顏徵的哭泣都帶著一些做戲,和我父親去世了我該哭的意思,此時此刻他是真的傷心了。 好在也并不會有人因為他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不滿,因為還有一個人表現的更加引人注目——顏嶠一路上都顯得很安靜,在最初的號啕痛哭之后,這一路上顏嶠都顯得很安靜,安靜到了不像他。 只不過,在看到顏子薦的尸體之后,就連顏徵都有些繃不住,更不要說他。 顏嶠傷心的幾乎哭昏過去,甚至伸出了手去碰觸顏子薦。 好在姜不韋反應快立刻讓人將他拉開。 顏嶠哭得實在是太慘,讓看到的人都心下惻然。 不過顏嶠這一哭反而讓顏徵回過神來冷靜了下來,現在不是他該哭的時候。 顏嶠這個樣子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顏子薦的喪事如今只是有了一個雛形,很多事情都還需要他來拿主意,還有堆積的政務。 韓熠見顏徵慢慢站直身子,便上前一步說道:“還請殿下保重身體,王上去的突然,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眾人看了一眼韓熠又看了一眼顏徵,有些人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了,上一次是先先王,這個場面簡直是似曾相識,那個時候也有人這么幫著顏子薦。 此時那個幫著顏子薦的人站出來說道:“王上是得了急癥走的,當時郎中們都束手無策,不過……我聽聞晸悅侯似乎有些手段,不知是否能救回王上?”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轉頭看著韓熠。 韓熠心里罵了一聲娘,之前朝中隱隱就有傳言說他不是普通人。 一方面是他不費一兵一卒就讓七千敵軍灰飛煙滅,另外一方面就是當初顏徵受了那么重的傷,在當時的郎中嘴里基本上就是活不下來的,結果硬生生還是讓他給救活了,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 韓熠當時并沒有去澄清,反正誰都沒證據不過是瞎猜,愛猜猜去吧。 他年紀小,在朝堂上容易被人看輕,如果因為這個傳言能讓這幫人想干壞事的時候多掂量一下也不是什么壞事。 反正傳言嘛,信不信就看個人了。 結果姜不韋忽然站出來來這么一句,幾乎是坐實了那個傳言,韓熠不罵娘才怪了。 然而他不能在顏子薦的靈前口吐芬芳,也就只能淡淡看了姜不韋一眼說道:“耽擱的時間太久了,我又不會飛,更何況,真相如何,自由心證?!?/br> 他這八個字一出來,眾人的注意力又轉到了姜不韋身上。 韓熠不知道顏子薦彌留之時到底什么情況,但想來當時姜不韋肯定是在他身邊的。 說不定還只有姜不韋,后續也是姜不韋宣布顏子薦薨逝,如果真是這樣他一句話就把姜不韋也拖下了水。 姜不韋表情僵了一下,立刻嘆息說道:“晸悅侯這是不信我了?” 韓熠垂眸:“丞相言重,下官沒有懷疑任何人之意,只是有感而發罷了?!?/br> 姜不韋看了看棺槨里的顏子薦說道:“太子與晸悅侯當時不在,不知情況也是正常,當時郎中都以為王上是偶感風寒,王上吃了幾貼藥,發了汗之后就好了許多,結果不料三天后的晚上就突然惡化,我趕去之時王上已經彌留,到了天亮王上就……就……” 說到這里,姜不韋又掉了幾滴眼淚,他悲戚說道:“我與王上相識多年,患難與共,原本以為我癡長幾歲會先走,卻不料……王上啊……” 他這一聲仿佛在叫魂,搞得韓熠一個激靈,當然讓他抖的不是姜不韋,而是突然出現的女聲合唱。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轉頭就看到一個美貌女子釵環歪斜,跌跌撞撞的走進來,她的身后跟著眾多侍衛,卻都不怎么敢攔著她。 她沖到顏子薦的靈樞前哀哀戚戚哭道:“王上啊,您怎么就這么去了呢?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么活啊?!?/br> 韓熠:md!誰把這個女人給放出來了? 他轉頭看著顏徵,發現顏徵也在皺眉,這件事情的確不太好辦,畢竟來的是他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