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顏徵臉上露出了微笑,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他是居喪期間,便將笑容收回去說道:“這樣最好,我馬上給阿爹寫封信,相信阿爹會明白的?!?/br> 韓熠看著顏徵忽然就又擔心了起來,顏子薦從頭到尾都沒有十分確定的告訴他會立顏徵當太子。 以前他算著時間覺得還有機會,只要他一點點給顏徵加碼,或者是自己變得越來越重要,那么哪怕是為了朝堂穩定,顏子薦也應該會選顏徵做太子。 可是現在……他跟顏徵都沒做好準備,哎,秦王要是多活一段時間就好了。 韓熠越想越覺得現在不回咸陽也好,讓他先理順一下之后要做的事情,等回去怕是沒有悠閑的時間了。 等人將白布拿來之后,顏徵穿上黑甲,在腰間系上一節白腰帶,便說道:“你留在這里,我去巡營?!?/br> 韓熠應道:“你小心?!?/br> 顏徵走了之后沒多久,就又有信使從咸陽而來,韓熠頓時十分警惕,連派兩撥信使,怎么看怎么詭異。 韓熠剛想讓人將那信使先帶去盤問,便看到翰過來說道:“來人是主人所派,我識得他?!?/br> 翰嘴里的主人就是姜不韋,姜不韋在這個時候派信使過來,很可能是大事,韓熠連忙讓他將人帶進來。 那信使過來之后便對著韓熠行禮說道:“奴見過晸悅伯?!?/br> 韓熠問道:“姜大夫著你前來可有要事?” 信使一抬手呈上一封信說道:“這是主人所寫,命奴親手交于晸悅伯?!?/br> 韓熠沒動,一旁的翰頓時知其意,上前一步從那個奴隸手里接過信又遞給了韓熠。 韓熠伸手剛想接過來,忽然又想起顏徵的叮囑,便拿了一塊布巾隔著接過了那封信。 姜不韋在信上并沒有寫太多,最前面用很大的字寫了一個速歸,而后下面寫了一句:公子虞阻太子登基。 韓熠皺了皺眉,放下信,心里著實有些納悶,公子虞會阻攔顏子薦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他這次不努力的話,恐怕以后都沒有機會了。 韓熠在朝堂上并沒有什么話語權,也幫不上顏子薦,這時候把他喊回去做什么? 他一時之間頗有些踟躕,這件事情之中處處透露著詭異,只是他思來想去覺得,遠離咸陽消息閉塞,終究還是不太方便。 既然姜不韋或者說是顏子薦覺得他有用,那么他就回去又何妨? 他在秦國呆的時間不長,得罪的人雖然不少,但應該也沒到有人恨他欲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而且等顏子薦登基之后,顏徵的爵位和封地也很重要,哪怕他不喜歡跟人爭,為了顏徵也要努力一下。 是以韓熠決定還是回咸陽一趟,只是他剛剛才答應顏徵不回去,轉頭就要食言,也有些糾結。 最主要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服顏徵。 就在韓熠糾結的時候,褚非蒼白著一張臉進來問道:“王上……薨了?” 韓熠點點頭問道:“你擔心褚世英?” 褚非沉默著一時沒有說話,半晌才開口:“他……他如今已經這樣……” 韓熠十分干脆說道:“事到如今,這件事情已經不是我能左右的了?!?/br> 褚世英本身的罪名也就那樣,但這件事情敏感就敏感在是能用來直接攻擊駟車庶長的。 公子虞最大的靠山就是駟車庶長,只要搬倒了駟車庶長,其余也就不足為慮。 褚非咬牙說道:“若是他愿自請為庶人,三代以內不得為官,可否留得一命?” 這個代價……可是太大了,韓熠聽了都愣了一下,半晌才說道:“這……他會同意嗎?” 褚非一開始也有些猶豫,不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變得十分堅定:“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他會同意的?!?/br> 韓熠嘆了口氣:“他自己成了庶人,他的父母呢?其他親眷呢?” “此事是他一人所為……”褚非說到這里也有些說不下去。 總說秦法嚴苛,別的地方都還好,最嚴苛最沒人性的地方就在于秦國的律法喜歡搞連坐。 一個人犯法,別說父母親眷,就連鄰居可能都會受到影響。 褚世英這個好一點,不是在咸陽犯事,他的鄰居大概能逃得一命,只是他的父母…… 褚非深吸口氣說道:“大不了他們一家脫離褚家,自請貶為庶人?!?/br> 韓熠說道:“你說這些有用?” 褚家很大,褚非嚴格說起來算是褚世英的長輩,可最多他也就是跟褚世英的父母同輩,怎么可能代替對方做這個決定? 褚非說道:“我不求其他,只求少良造能寬限一些時日,我……我立刻修書一封回家,不管他們同不同意,終歸我是盡力了?!?/br> 韓熠沉默了半晌說道:“那你要快點,我可能很快就要啟程回咸陽了,不過,在路上也是能書信來往的?!?/br> 褚非一愣:“這個時候……你要回咸陽?” 韓熠深吸口氣說道:“我得回去替阿徵坐鎮?!?/br> 褚非這才反應過來,他略有些羨慕地說道:“你對王孫徵可真好?!?/br> 韓熠微微一笑:“我與他自微末相識,艱難困苦之中相互扶持,自然不同其他?!?/br> 褚非應了一聲說道:“我先回去寫信?!?/br> 韓熠看著褚非也挺感慨,雖然之前褚非對褚世英的態度一直不怎么樣,但真正到了危險的時候,他還是擔心褚世英的。 韓熠一邊讓人收拾行李,一邊等顏徵回來。 然而左等右等,一直到天黑都不見顏徵的身影,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聲,擔心顏徵真的遇上趙國偷襲的隊伍,連忙打算派人出去尋他。 結果他的人還沒派出去,顏徵就仿佛知道他會擔心一樣,派人回來告訴他說道:“小都統帶人偷襲趙營,約兩日之后回歸,還請晸悅伯莫要擔憂?!?/br> 韓熠:他可真是白擔心了,該擔心的明明應該是趙國??! 第105章 對于顏徵一言不合就去搞趙國這件事情, 韓熠在最初的驚訝之后, 他又覺得挺能能理解的。 雖然平時顏徵什么都不說, 但這人肯定已經記在心里了。 唯一奇怪的就是之前他一直老老實實按照蒙先給的套路走,結果也不知道今天受了什么刺激,說是巡邏居然就跑去偷襲了。 韓熠略有些擔心的在營帳之內走來走去,燕川蹲在一旁眼睛跟著他繞了幾圈之后就把自己直接繞暈了。 他有些無奈地站起來拉著韓熠坐下說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顏徵這個人做事情總是深思熟慮,他沒有萬全的把握肯定是不會去偷襲的?!?/br> 韓熠穩了穩心神說道:“的確如此?!?/br> 一旁的魏舞忽然說道:“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 你還要等他嗎?” 韓熠一時之間頗有些糾結, 他當然是想要等顏徵的, 可姜不韋那封信也讓他有些在意。 燕川見他不說話便說道:“以顏徵的脾氣, 說不定他回來你也走不了了?!?/br> 韓熠聽了之后想想的確是這樣, 姜不韋這樣一封沒頭沒尾的信無論是誰看到可能都會懷疑。 之前韓熠要回咸陽,顏徵直接攔著他不讓他回去就充分表明了他現在對咸陽所有人都不信任。 這個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和姜不韋。 韓熠也不覺得自己能說服顏徵,想來想去便說道:“再等兩日, 若是阿徵還沒回來,我就給他留書一封,我們先回咸陽?!?/br> 雖然這么說,韓熠覺得兩天……顏徵應該回不來。 畢竟趙國的營地距離這里挺遠,急行軍也要一日一夜才行。 魏舞笑著說道:“你們兩個可真是,顏徵說不定就是擔心你不讓他去, 所以才悄悄去偷襲,走了之后才派人告訴你,現在你也要悄悄回咸陽,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商量啊?!?/br> 韓熠聽了之后也覺得是這樣,笑著順口說道:“大概就是太擔心彼此了吧?!?/br> 魏舞的笑容差點僵在臉上,燕川幸災樂禍地看了她一眼,他明顯能聽出來魏舞想說的是他們彼此不夠信任。 尤其是顏徵,他做什么事情韓熠從來沒有反對過,無論對錯都很支持,結果他一聲不吭轉頭就去偷襲,等走到一半之后才派人來告訴韓熠,明顯就是怕韓熠反對嘛。 結果沒想到……扎心了。 她現在特別想知道韓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感覺他平時的思維方式跟遇到顏徵之后的思維方式是不一樣的呢? 韓熠一邊讓人準備,一邊轉頭去找了褚非。 褚非此時已經將信發了出去,整個人都非常沉寂,別說喝酒,他連話都說不了幾句。 韓熠不知道他跟褚世英之間有什么恩怨情仇,但看他這樣消沉的樣子,也還是有些感慨。 韓熠問道:“褚世英狀態怎么樣?” 褚非沉默了一下說道:“軍醫只能簡單處理,想要醫治還是要回咸陽才行?!?/br> 韓熠便點頭說道:“正好,收拾一下準備回咸陽吧?!?/br> 褚非略微一愣:“回咸陽?之前不是……” 韓熠擺手:“事出突然,兩日之后啟程?!?/br> 褚非的表情一時之間十分復雜,他剛想說什么,忽然旁邊的帳篷里傳來陶器破碎之聲,之后還有一人聲嘶力竭地喊道:“滾!都滾!” 褚非頓時整個人都是一僵,轉頭就進了旁邊的帳篷。 韓熠雖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一猜也能猜出來里面應該是住著褚世英。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結果一進帳篷,他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帳篷內臭味血腥味還有藥味多種味道混合,簡直是提神醒腦,讓人恨不得立刻跑出去。 難為褚非還能面不改色走過去柔聲說道:“阿英怎么又發脾氣了?是不是嫌棄藥苦?我已經給你準備了蜜餞,喝了藥就能吃了?!?/br> 韓熠頗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真是沒想到一直放浪形骸的褚非也有這樣的一面。 然而他再怎么溫柔仿佛也不過是對牛彈琴,褚世英臉色蠟黃雙眼通紅,他定定看著褚非半晌才神經質一般笑道:“你少在這里裝好人,一定是你……是你讓他們踩斷我的腿的,你既然恨我,為什么不殺了我?” 面對褚世英無理取鬧一般的質問,褚非依舊心平氣和:“我從來沒有恨過你,阿英,你先不要想那么多,把傷養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褚世英就喊道:“養不好了,我一輩子都是瘸子……我……是你……?” 褚世英這時候才看到跟進來的韓熠,他看到韓熠之后忍不住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問道:“你終于是來了?你來殺我?哈哈哈哈,你終于是忍不住來殺我了!” 褚非似乎是怕韓熠生氣,連忙說道:“阿英你不要亂想,少良造不過來看看你?!?/br> 褚世英一伸手將他推了一個踉蹌厲聲說道:“你還說你沒有投靠他,你若沒有投靠他,又怎會站在他那邊?哈,你是不是見他貌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