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
她知道徐年聽到了。 下課鈴響,金月從昏睡中醒來,似乎聽到有人找徐年一起回家。 徐年拒絕,對方又勸,他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 銳利到令金月睜開眼睛。 他在回家的路上把她叫住。 她的假裝沒有聽到讓他的聲音更大且更厲,金月冷笑,同時,也感覺到一種扭曲的快感。 那時候她剛剛和曲靜怡分開。 一切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只不過今天,徐年走得要比尋常要慢上一點。 似乎是在等待金月追上,所以故意放慢了腳步,但金月一直落在后面。 而他忍耐著沒有回頭。 一直到他們走過第一個街區,路上的行人變少,路燈把金月長長的影子拖到徐年前面,他突然停了下來。 行車飛駛,他站在綠化帶,兩棵樹中間,上半身完全沒有光照。 轉過來的是一張陰郁的臉。 金月有點意外。 她承認,她故意說出某些話,刺痛他,期望得到一些病態的滿足。 但她沒想到他會表現得這么憤怒。 完全不像平時冷靜、謙遜、彬彬有禮,叫她名字的時候似乎在咬牙。 “金、月?!?/br> 金月說:“嗯?!?/br> 他拉住金月的手腕。 又一次,金月皺眉,聽到他說,“你一定要這么對我嗎?” 來往有人,穿著校服,雖然看起來不像同級,但也讓她感到不安,金月說:“回去再講?!?/br> 徐年把她按到懷里。 又一次。 總是這樣。 自以為是的接觸,毫無分寸感可言,她覺得精神上的恥辱大過身體上的疼痛,終于大叫出聲。 正如她在晚自習課間說出那句話以后,就已經預測到的那樣——他因此失態,然后她借此機會爆發出來,比他更強烈的—— “你別碰我??!” 她猛地推開了他。 鳴笛巨響。 小轎車猛打方向盤,摩擦聲“滋——”,刺耳、尖銳,徐年的身體擦著轎車的門把手而過,他的衣服被卷向車行方向。 就差那么一點。 他都動了,都晃了一大圈,就差那么一點就被卷進車里。 金月的心跳都要停了。 渾身的血逆流,開始發抖,開始流汗,劫后余生先不是慶幸,而是巨大的恐慌席卷。 她把徐年往自己的方向拉,拉出行車道,拉上來。 重新籠罩進黑暗里。 他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只是在她靠近他的瞬間繃緊了身體,然后順勢而為地,抱住了她。 那是一個很輕的擁抱。 但金月感覺到一種很微妙的情緒,覺得這個擁抱比她感覺到的重上很多,有種緊密的質地,好像他就要這樣抱著,永遠抱著,牢牢抱著,再也不要和她分開。 她還沒來得及質問他剛剛的危險行為,聽到他先開口。 “你喜歡蕭逸磊嗎?” 金月沉默著。 他把頭靠在金月的肩膀上,金月觸碰到他的下巴,臉頰,還有他堅硬的下頜骨,但他盡量做了一個不讓她難受的姿勢,臉頰細膩,柔軟,衣服和身體上香氣很淡,這一切顯得那么溫柔。 以至于她漸漸體會到了一點劫后余生的感覺。 金月回答他的問題,“不?!?/br> 徐年又問,“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金月說,“沒有”。 她反問他,“你剛剛差點就被車撞到了,你不知道嗎,你就不害怕嗎?” 徐年松開了金月。 看著她的眼睛,從肩膀往下,輕輕牽住她的手。 他說,“怕”。 這一切那么自然,那么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到她本來不應該察覺到異樣的。 不過是抱了她,拉住了她的手,詢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而已,這是哥哥可以做的事情。 但在這個時候,金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報紙上看到的新聞,說有人發現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正是因為相似的腦部結構,發射出可以傳遞出信息的電波。 她看到了徐年的眼睛。 她好像在同一時間聽到了一些聲音,看到了一些表情,那樣的憤怒,那樣失控,又那樣難以抗拒。 他的越界。 不是說他害怕危險,死亡,那個時候,他在說一件比起危險和死亡,更令他害怕的事。 “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說的是。 “你喜歡我嗎?” 像我這樣的喜歡。 金月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