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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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二夫人她已經不大認識,可項老夫人她絕對認錯不了,她到了今天還記得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懼感。 對上項老夫人如刀般的眼睛,她腦子一懵,尖叫出聲,“不是我要殺你女兒的,是江和豫,對,是江和豫讓我這么做的!” 院子里一片死寂,連空氣都停滯下來,項老夫人怒目而視,像是要將面前的人活吞下去一般,“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br> “她瘋了你們也瘋了不成!還不快把她拿下去!”老夫人疾言厲色。 李氏在經過最初的害怕之后,突然又理直氣壯起來,當年害死項清繁的又不是她,她怕什么。 她一把抓住項老夫人的腿,“只要您肯救救我,我就把當年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告訴您?!?/br> 老夫人還想要有動作,項老夫人一把將她攔了下來,面上帶著前所未有的狠戾,“紀氏,我要聽聽她是怎么說的。當年我女兒死得不清不楚,我一定要替她討回一個公道。誰要是敢攔著我,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她砍了!” 說完之后,她便對著項家的丫鬟說,“把她帶到前廳去了?!?/br> 一行人直接往前廳走。 李氏這次是真的豁了出去,反正她的名聲也沒了,江和豫那個畜生還想殺人滅口,她就是死以后拉上一個墊背的。 所以跪下來之后,她一點都不帶轉彎抹角的,開口就說:“當年夫人死了,是因為侯爺指使我,讓我斷了夫人救命的藥,夫人這才大出血而死?!?/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會大婚,之前會預告一下,記得準時看,鎖了就木有了 ☆、052 “呵, 你在胡說些什么?!崩戏蛉说哪樕行┖?,不過還算淡定,還能情深意切地勸上李氏一句, “你遇上土匪的事情本就說不清楚,侯爺心里有疙瘩也是正常,可這原本就是你們夫妻之間有摩擦,你們還有兩個孩子,就算是為了孩子, 再怎么樣也不能賭氣冤枉他?!?/br> 李氏一走就知道老夫人的手段, 可到了這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呀,她還有兩個孩子,她揭發江和豫倒是一時爽快了, 可她的媛姐兒和清姐兒又該怎么辦? 她原本就是靠著那一口氣撐著,現在這口氣被突然打散,整個人如同被抽去所有的力氣,軟軟地癱坐在地上,說不出任何話來。 老夫人這才滿意一點,吩咐身邊的姜嬤嬤, “還不快點去將夫人扶起來,她情緒本就不太穩定, 你去找大夫來給她看看,再開兩幅凝神定氣的方子?!?/br> “且慢,我說了我還有些事情想問問她?!表椑戏蛉肆⒓撮_口,叫停了姜嬤嬤的動作。 姜嬤嬤扶人的手都伸出來了, 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江婉容也是這個時候,帶著秦大夫趕過來。 老夫人瞇著眼睛, 朝著門口的方向看過去,眼神在劃過秦大夫的那張臉時,瞳孔有片刻的緊縮,最后有淡定下來。她雙手疊放在小腹前,淡聲問:“容姐兒你怎么來了?這個人又是誰?” 若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祖母和這件事情有關系,光是看見這個反應江婉容也會相信她和娘親的死沒有關系。 她的身后是大片大片掉落下來的陽光,這些陽光多半被屋頂墻壁遮擋住,到室內只剩下暗沉的一片。一明一暗中,站在交界處的她有片刻的失神,再往前一步,那些美好的假象會被直接撕扯開,所有血淋淋的事實真相都會擺放出來,而她也會成為承恩侯府共同的敵人。 哪怕知道如此,她還是走了進去,聲音堅定道:“這是當年救治我娘親的大夫,他能夠證明當初我娘親的死并不是一場意外?!?/br> 秦大夫已經有六七十歲,這些年被逼著東躲西藏,看上去更加蒼老,整個背部都是佝僂著的,被一個年輕人攙扶著往前面走。 全場反應最大的便是李氏,從秦大夫到那一刻,她便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看來人,整個身子都忍不住發抖。她的身形晃動了兩下,然后直接就昏倒過去。 老夫人忙要丫鬟將她帶下去,江婉容連忙阻止她,“秦大夫就在這里,不如讓她先看看吧?!?/br> 閉著眼睛的李氏渾身都變都僵硬起來,春景連忙上前去將她扶起來,一邊自薦說:“這個病奴婢會治,就讓奴婢來吧?!?/br> 說著,她就抬手往李氏的人中上拼命的掐著。她本就是習武之人,力氣很大,又下了黑手,疼得李氏直接從地上坐了起來。 在她要指著春景的鼻子罵人時,春景歡喜著:“夫人,奴婢終于將你救醒了?!?/br> 她的臉上還是一副“我這全都是為了你好”的表情,李氏頂著鼻尖下紅得快要滴血的指甲印,忍了幾次才將想要罵人的話給吞回去。 項老夫人拿出了當年指揮千軍的氣魄,打斷了她們,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李氏,“既然人都在這兒了,那就開始說說,當年你們是怎么害死我的繁繁?!?/br> 她筆直地坐著,如同一把古樸的劍,依舊能見到其銳利的鋒芒,震得李氏一時不敢開口說話。 秦大夫眼睛忽然濕潤,顫巍巍往前走了一步,深深朝著項老夫人行了大禮,才緩慢說,“當年我是承恩侯府的坐診大夫……” 他將之前做出的證詞又重新說了一遍,說完后已是老淚縱橫,“我生平只做過一件虧心事,終日惶恐不安。是我對不起侯夫人,來生我愿意為豕為犬,以彌補我犯下的過錯?!?/br> 白發人送走黑發人已經是一件極其可悲的事情,更可悲的是多年之后,項老夫人仍舊要承受一遍別人訴說如何殺害自己女兒的痛楚。 她不能哭訴,甚至不能難過,平靜地轉過頭問老夫人,“紀氏,她是江家的人,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br> 李氏渾身一顫,連忙爬到前面來,抓住項老夫人的腿想要求情,“不是,他在胡說,他就只是想陷害我而已?!?/br> 項老夫人忍了又忍,直接一腳踹了過去,“李氏,不要欺人太甚?!?/br> 一個殺人兇手的辯解,對于受害者的親人來說,不是欺辱又是什么? “您想怎么辦?” “容姐兒成親之后,我要聽到侯夫人病逝的消息?!表椑戏蛉苏f著轉過臉去看她,“如果沒有,我也不介意替你動手?!?/br> 老夫人臉色陰郁地坐在她的對面,長久沒有說話,最后吩咐姜嬤嬤說:“都將他們帶下去吧?!?/br> 這便是默認了項老夫人的要求。 李氏凄厲地尖叫一聲,爬起來就要往外跑,粗使婆子連忙追了出去,三兩下就將她按到。 被按倒了的李氏就像突然發了失心瘋,對著項老夫人罵著:“你個老娼婦,和你那個女兒一樣都是黑心肝的,我都求你了,和你認罪了,你怎么還不愿意放過我。你女兒都死了,你怎么還不死?!?/br> 她一把推開身邊的婆子,朝著項老夫人拋了個媚眼,笑容美麗妖嬈卻充斥著惡意,“你女兒說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你知道她在說什么,她一直在叫你呢?!?/br> 說著她就捏起了嗓子,矯揉造作地學著項氏的口吻,“娘,我好冷,我想回家?!?/br> “嘖嘖嘖,你瞧瞧,她一直念著您呢?!彼查g變了臉色,對著項老夫人面露猙獰,“但是她死了,死了都沒有等到您?!?/br> 她一字一句都是一把刀,專門往人心窩子里面戳,項則生臉色陰沉的看著她,若不是礙著自小受到的禮教,都想直接撕爛了她的那一張嘴。 項老夫人表現得要平靜很多,甚至不愿意分給她一個眼神,“你再多說些吧,畢竟這是你能說的最后一句話。對了,你還有兩個女兒是嗎?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她們的?!?/br> 李氏瞳孔緊縮,還想要說些什么,婆子就直接捂住她的嘴將她抬了出去,隨后秦大夫也被直接帶走。 才出了這么件事兒,老夫人尚且還能維持住自己的體面,“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我就不送了?!?/br> “這才哪到哪?!表椑戏蛉诵α诵?,接著伸出了右手。 老夫人心中一沉,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就看見一旁的項二夫人很是有眼力勁兒,從袖中拿出一疊文書來,雙手送到項老夫人手上。 項老夫人也不去看,接過之后直接扔在老夫人面上,“這是當初繁繁陪嫁的禮單,當初找媒人看過做了見證。繁繁既然不在了,這份嫁妝應當給兩個孩子。但我項家的產業只留給姑娘家,喬哥兒若是短缺就自己去爭取,這份嫁妝便全給容姐兒吧。容姐兒過不了幾天就要出嫁,你也早點收拾出來,方便我派人過來清點?!?/br> 老夫人看著那一疊文書,一口氣差點都沒有喘過來,鬼使神差地想要伸出手去將那份陪嫁的清單撕得一干二凈。 項老夫人一手重重地拍在清單之上,不急不緩地提了一句,“這不過是請人抄錄的,你若是眼花看不清楚,回頭我讓人將這個字寫大一點。這里的,哪怕是一針一線,你最好都給我找補齊全,不然你會發現這份清單貼滿整個京城?!?/br> 近幾年承恩侯府虧空得厲害,不說江和豫官場上需要打點,府上人情往來需要維護,就是府上這一大家子的嚼用也是一大筆開銷。老夫人是個好面子的,既講究排場,又要侍候的下人多,偏生手里的幾個營生又是不賺錢的,若是沒有項氏嫁妝作為補貼,這府上的正常運轉都未必熬得下去。 現在讓她將項氏的嫁妝還回去,還要把虧空的補貼上,幾乎等同于是要了她的命。 她甚至在一瞬間起了邪念,若是李氏直接死了,容姐兒需要守孝三年,這樁親事就要往后拖拖,那她這個嫁妝還需要還回去嗎? 項老夫人和她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也還算是有幾分了解,冷笑著將她最后一條路給堵死了,“容姐兒的婚事有意外的話,我不介意去圣前鬧一鬧,看看我的繁繁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我項家駐守西北,自認為滿門忠義,想必陛下愿意給老身幾分薄面的?!?/br> 真要是計較起來,承恩侯府可遠不止出錢這么簡單,謀害兒媳婦,謀害嫡妻哪一條罪名都能讓他們人頭落地。 可項老夫人不能這么做,繁繁的女兒快要成親了,不能耽誤她的婚事。她甚至不能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證據是容姐兒找到的,這一家子就算喪盡天良,也是她的長輩,等事情傳出去之后,別人又會怎么看她。 死的人已經死了,可活著的還得要繼續活著。 項老夫人不顧紀氏如喪考妣的臉色,直接帶著項家二爺夫婦離開,江婉容跟著一起送他們出去。 項老夫人先前存了討回公道心思,看上去平靜理智沒有一絲情緒上的波動??沙隽顺卸骱罡拈T,她便只是一位痛失愛女的母親。她一把抓住項則生的手,眼淚不停地往下流著,“則生,繁繁說想我,可是我沒能來。她從小就那么怕痛,那時候該有多絕望?!?/br> 項則生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壞到這種程度,他都想返回去拿起刀,將李氏的舌頭給直接割下來。他安慰著自己的母親,“繁繁不會怪您的,要是她還在的話,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您這么難過?!?/br> “她從小就善良?!彼阅切┬笊衷趺慈绦膶Ψ狈毕率?? 她轉過頭,想去看看外孫女在什么地方,“容姐兒呢?” “外祖母?!苯袢葸B忙走到她的身邊。 她像極了她的母親,尤其是眉眼,總讓項老夫人有再次見到女兒的錯覺。 項老夫人心肝都在發顫,眼眶又紅了一圈,“你要好好的,先前我托人打聽過,陸家那孩子是個不錯的,你不要過于在意那些不好的言論,得用心過日子。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是他的嫡妻,你和他是平等的,倘若他對你不好了……” 她說到這里幾次哽咽,“你也千萬不要學……不要學你的母親,別委屈自己,只管寫信過來。只要你的兩個舅舅和表哥還在,不管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都會接你過去。我總是盼你能夠好好的,孩子啊,你也一定要好好的?!?/br> 這是一個長輩掏心窩子的叮囑,純粹的不要求任何回報的,江婉容也紅了眼眶,“婉容記住了,婉容以后還要去西北看您呢?!?/br> “哎,好?!表椑戏蛉瞬蛔〉攸c頭,最后在項則生的勸說之下,才上了馬車。 江婉容站在原地,目送馬車離去,良久之后才慢慢往回走,準備好去迎接老夫人的怒火。 —— 項老夫人離開之后,老夫人呆呆地坐在椅子,周身隱匿在陰影之中,整個人越發陰沉,像是被困住的一只惡鬼。 良久之后,她突然就笑了一聲,有些自嘲地對姜嬤嬤說:“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個什么好東西,虧得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東西可讓她吃下來了?” “吃下了?!?/br> “那就好,那就好,呵,這日子還長著呢,誰能笑到最后還真的不一定了?!彼鲋巫由系姆鍪?,慢慢站了起來,要往屋子里面走。 姜嬤嬤伸手要過去扶她,她擺擺手,“你留在這里等著,我想過不了多一會兒,她就是要回來一趟的。你說我身子不好,就先睡下了。離她大婚之日也沒有多長時間,讓她好好準備著,最近一段時間就不要過來請安了?!?/br> 她沒敢說什么其他,只應了一聲“好”,只是出門的時候,她忽然有些不明白,怎么原本好好的一個家,就忽然成了這樣? 她不知道原因,也想不明白,搖著頭往外面走,但是她心里清楚,這不過是一個開始罷了。 —— 江婉容一開始設想了許多場面,在最后卻連老夫人的面都沒有看見。 倒是老夫人身邊的姜嬤嬤猶豫了很久之后,才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笑著說:“姑娘馬上就要大婚了,老奴先說一聲恭喜。不過恕老奴多嘴,這段時間保養可得跟上來,生冷油膩的也少吃些,保證嫁人的那天是美美的。這姑娘家啊,這一輩子就這么一次?!?/br> 姜嬤嬤本就不是什么多話的人,突然這么說到時讓她有些吃驚,不過她也沒往深處想。 她眉眼彎彎,笑著收下了祝福和提醒,“多謝嬤嬤了?!?/br> 姜嬤嬤看了她幾眼,最后莫名嘆了口氣,然后才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8 23:46:16~20200413 20:00: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條小小河、清卿、努力吧,少年! 5瓶;阿柴喵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053 老夫人難得轉了性子, 居然在后來的十幾天里,半分都沒有為難過她,甚至派人過來專門教導有關于平北侯府的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