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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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員沒有再追問,只是把他說的都記下來。頓頓筆又問:“有人來找他嗎?” “沒有沒有?!彼薰軉T立刻說:“剛才是有個小姑娘來找人,說是她哥離家出走,我也以為是這個艙的人,就讓她上來了,但她剛才上來找了一圈,就下去了,說是沒找著,不是這個人。好像又去別的小區找了。我看見她往對面街的群居區過去了?!?/br> 調查員看租戶:“小姑娘上來的時候你在嗎?” 租戶吊兒郎當:“不知道?!毖劬粗腻X包。 調查員無語,又給他兩張。 他這才開口:“是有人上來,但來的時候我進睡眠艙了。我出來的時候,就沒見人?!?/br> “長什么樣子?”調查員問。 租戶看著他譏諷:“剛才我怎么說來著?你打量我,像不像特別能記人的天才?”沒回答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但飛快把錢塞到口袋里,死也不會吐出來似的。 調查員沒和他計較,轉頭問宿管員。 宿管員也說不大出來:“就一小丫頭。長得挺好看?!?/br> “眼睛什么樣?圓的,長的?大的?小的?雙眼皮還是單眼皮?鼻子高不高?什么臉形?” “……這哪兒記得……瓜子臉?總之就是,挺好看的。你自己看監控唄?!?/br> 然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額頭上有傷?!?/br> 調查員皺眉,明明覺得不太可能,但想了想還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是不是她?” = 黎多寶回到店里時,保險公司的調查員已經來了。 “陳澤?!彼玫男”咀?,邊在上面寫著什么邊簡短地介紹自己:“所以你并不認識昨天來的偷盜團伙?與其中的任何人都是第一次見面?”目光里帶著探究。 “是的。不認識?!?/br> “你有任何親戚在b2星球嗎?” “沒有。那是什么地方?”黎多寶問。 “偏遠的小星球?!标悵呻m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疲倦,表情并不十分嚴苛,放下筆,點了只煙,叼著含糊地說:“就是個三不管的地方。我今天去了警察局,昨天那伙人入境編 碼是假的,但在飛船很隱秘的地方本身有制造簽名,由b2星一個很有名的改裝修理廠造的??纱_定來源就是b2星,飛船55年12月12號交貨,也就是十年前,買這個飛船的是當地一個叫做‘pink monster’的團伙,古人類通用語。當年老大是個女的,后來內斗死了,他們把pink去掉改名為monster。這團伙一個七個人。從b2星到地球路線上所有的中轉充能站監控跟我們這邊一個情況,全部沒有拍攝到對方外貌,甚至不論哪個星球的系統中,也根本就從來沒有拍到這些人長什么樣子?!?/br> “愁啊?!标悵赏鲁鲆豢趷灇猓骸澳隳茉僭僦v一下,當時發生的事嗎?” “我已經跟警察說過了?!弊谒麑γ娴睦瓒鄬毐砬槠届o,沒有異樣。 “我知道,但是請你配合一下。我這邊也要和公司交代?!标悵蓪λ焉频匦Γ骸皼]辦法。任務嘛。我們走走過場,我也好收工?!?/br> “老板娘走后我窩在床上看著監控,后來睡著了。醒來發現店里進了人,但監控并沒有在對方破門而入的時候報警?!?/br> 她說著看了一眼陳澤。她在整套監控設備上,看到過保險工司的名稱,顯然這些東西是統一配發的。會發生這樣的事,保險公司也負很大部分的責任。 陳澤與她對視,表情有些尷尬。 她繼續說:“之后我想一鍵報警,但考慮到他們的兇殘程度……” 陳澤打斷她:“你不認識他們,怎么知道他們是臭名昭著的monster,手法多么血腥?” “什么monster我不知道,但我醒來之后聽到他們在討論之前的案件。隱約有聊到一些。所以會知道?!彼^續說:“在各種辦法都不太行得通的情況下,我選擇從衛生間的窗戶爬出去?!?/br> “衛生間發生的事你看到了嗎?”陳澤問。 “不知道。我走的時候那里還沒發生任何事?!?/br> 謊言。 陳澤注視著她,一般的小丫頭撒謊后在這樣的注視下總會膽怯不安,但是她沒有。 可仍然是謊言。 也許因為在家里與施暴者已經對恃過無數次。對于‘權威’她才并不會表現出畏懼。別人以強硬的態度對待她,只會得到更強硬的反饋而不是屈服。 很多那樣的環境長大的孩子,不論在哪里都像受驚的老鼠,也很難有什么成就。 但是她沒有。 她坐在那里,背挺得筆直,眼睛里有光。好像她的生長環境與幸福家庭并沒有什么不同。 除了可見的外傷,外人甚至很難從她身上看到長期生活在暴力中的痕跡。 就好像,她打定了主意,決定不成為那樣的人——不讓一切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不屈服。 不被改變。 可為什么? 一株樹苗沒有好的土壤,和足夠的空間,就無法長得挺拔。 她為什么可以? 自己忽略了什么? 陳澤把煙從嘴里拿出來,隔著煙霧看向黎多寶:“我找到三個街區外的一個未聯網的監控攝像頭,拍到了其中一個人的背影?!?/br> 黎多寶心里一跳。 他把手機拿出來,伸到黎多寶面前。 那個監控是放在街角的,對面是一個宵夜攤,12分33秒的時候,畫面上有一個人出現在了對面的街道護欄邊。 他清瘦,穿著一身黑,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容,背對著鏡頭,依在護欄上似乎在等人,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才站起身,快步離開上了一輛車。 車在整個畫面中,只露出側身的一個尾巴,看不到車牌。 自此這個人和這輛車,再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監控中。 雖然畫面非常模糊,但任何人都看得出,那是一個高個年輕人。 “這是案發之前不久的,我相信是他們吃完宵夜等夜更深,商業街的人更少之后才動手。警察局那邊詢問記錄我也看了,你說主要案犯都是三十多歲以上,只有其中有一個被迫和他們在一起的和你一樣的受害者,相對年輕?!标悵尚π枺骸澳菫槭裁磸倪@上面看,他行動并不受制約,十分自由。完全沒有被脅迫的痕跡?” 問完,見黎多寶盯著不停重復的錄屏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好像看到了什么疑惑的事。 他看向畫面。 上面的人只是依靠在圍欄上,并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只是手指似乎微微動了幾下,他問:“怎么了?” 黎多寶手在口袋里攥緊,不動聲色地搖頭:“沒什么?!?/br> 心跳卻一聲比一聲快起來。 “那么,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br> “我不知道。也許他有什么把柄被那些人抓住了?”黎多寶聲音聽上去十分平常。 “把柄?”陳澤看著她,挑眉:“親人?好友?安全受到威脅?只要他報警,隨時可以解救出來。但是他沒有?!?/br> “也許他覺得,警察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我不認識他,所以也不知道?!?/br> 就像警察也不能解決她家里發生的事。 陳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在看視頻之后,對自己的態度有了轉變,但為什么呢?視頻上并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他有些后悔,東西是不是拿出來太早,也許他根本就不應該給她看。 沉下心,他又再問道:“但據b2星傳回來的消息,七人團隊中確實是有一個少年?!?/br> 他從包里拿出一打材料,丟在桌上,里面沒有照片,只有一份個人詳述個人經歷。 “他叫路明亞。是當年女大佬收養的孩子。女大佬死于內斗后,他出現在公眾視野,但并沒有為他養母報仇,反而一直呆在monster參與所有行動,負責所有和信息有關的部分。包括入侵數據庫、更改信息、偽造身份、cao控監控系統??梢哉f,是無情無義的白眼 狼一個了?!?/br> 陳澤抬眼:“你見到的所謂‘被脅迫者’會不會是不是這個人?” 黎多寶看著那張素描。畫里的人穿著黑色兜帽衛衣,牛仔褲子,戴著耳機,高約一米八、九左右,但并沒有面孔,可雖然沒有五官,卻仿佛透過畫紙正在與她對視。 “是他嗎?”陳澤問。他表情很輕松。 “不是?!崩瓒鄬毬牭阶约旱穆曇?,平靜沒有波瀾。 陳澤似乎就知道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笑了笑,拿出她的警方的詢問記錄復印件:“真的不是嗎?‘因太過匆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并沒有看得太詳細’……你當是面對警察的時候,是這么回答的。為什么現在這么肯定并不是這個人呢?” “當時太慌張了,后來回想起來,被挾持的那個人要更胖一點。體型上來講,與這個差異較大。所以我覺得不是?!?/br> 陳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下了煙,靠到椅背上,用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她:“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80110聽上去耳熟嗎?” 黎多寶沒有出聲。 陳澤繼續說:“不要說你不知道、沒去過。我從那邊回來了,看過路上的監控,你有注意避開,很聰明,但只要讓宿管員與你對峙,就能拆穿這樣的謊話。他雖然描繪不出你的樣子來,但不可能這么短的時間就不記得你?!?/br> 他胸有成竹,仿佛剛才那么好說話只是看她可憐,想給她一個機會。 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只有痛快地交代才能贏得寬大的機會’他就這樣看著黎多寶:“我已經知道了一切,我去的時候你們剛剛走。他跑了,但你跑不掉。我勸你還是不要頑抗。有什么說什么,是唯一的出路?!?/br> 說著笑一笑:“你要進軍一大,有污點可不行。但只要你實話實說,我不會將你的事情上報。我只想抓住他們,解決昨天晚上的案件。并不想毀掉你的人生。你也是受害者?!?/br> 黎多寶十六歲,但對比所有他認識的十六歲的女孩來說,她更沉穩,整個人看上去冷靜而自持,并且陳澤看過記錄,在遇事之后她整個反應都非常迅捷,所有選擇都是當時最正確的選擇。 在沒有得到資料之前,陳澤也相信,她在報警之后沖回去,是因為她想救另一個‘被挾持’的人,可在拿資料后他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在力不能及的時候,選擇去救一個陌生人,需要太多的勇氣。很少人會毫不遲疑地這么做。 支持她勇敢回頭的,肯定還應該有更多的原因。 要么——對方根本不是陌生人。 要說是里應外合,案發時內訌反口,她跑回去是為了救合謀者也符合邏輯。 可沒有證據支持。 他連夜調查過黎多寶的背景,甚至包括近兩年所有通話記 錄與短信內容。 都是同學間的交往。還有家人之間的一些簡短交流。 但monster是犯案前剛剛抵達地球。 她沒有跨越星際通話的能力,做不到與一個幾光年之外小行星少年相識,也根本不具備與monster之中的誰,來合謀計劃的能力。 再說這店名氣雖然大,也沒有到還需要內應的地步。 從這一點來看,她與monster的相遇完全是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