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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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小島,一座面朝太湖的雙層小樓,燈火通明。 倒是沒有什么輕歌曼舞。但里頭紅紗幔帳彩畫屏,彩玻璃六角燈籠高掛,空氣中彌漫著香薰的白煙,看起來是個華麗的溫柔鄉。 二樓似乎有人影,但飛快的走過去了。 俞星城頓了頓腳步,隨著小太監拾階而上。 裘百湖往屏風后一躲,轉頭擰眉對客昔道:“你請俞星城來了?” 客昔在那兒低聲哼哼唱戲呢,被他打斷也不生氣,托著腮,頓了一下:“沒有。她自己找來的吧?!?/br> 他招手:“王公公,我就不露面了,你去與她說話吧?!?/br> 王公公放下茶壺拱手走了,裘百湖一路走在窗邊,盯著她頭頂。 客昔倚在圈椅里,天冷了,這湖中島小樓的二層地板里,燒著銅管,地板剛好溫熱。他光著一雙腳,腳也不怎么好看,拇指有幾分變形,腳背上全是或深或淺的傷口,他就這么伸直腿,褲腿短到小腿中段,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樣打哈欠:“看來,你要把這人當成干閨女了?!?/br> 裘百湖:“不至于。我閨女那打小怯生生的好脾氣,就是長大了也不會跟她似的張牙舞爪?!?/br> 客昔伸手捏著筷子,搖頭晃腦道:“放屁,你這張臭臉能把所有人都嚇出怯生生來。自個兒從來沒得過人笑臉吧?!?/br> 這客公公吃個飯,嘴里也滿是胡言碎語,東拉西扯。瞧不出平日對外強裝的貴氣模樣,懶散的簡直四五不著六。 裘百湖被他說得反思了半天,梗著脖子:“也不是沒有。這上樓來的小丫頭對我笑過?!?/br> 客昔抬起頭來,含著一口飯不說話,但就是寫滿了不信。 裘百湖:“被熾寰抓住之后,她糊了一臉黑血,沖我笑呢。不過我懂,求我救命,那肯定要笑一笑?!?/br> 客昔面前放著青玉茶盞,他卻端著個陶碗,里頭飄著兩片菜葉和豆腐絲的清湯,他喝的喟嘆,吃的貪心??臀艚廾瓜?,朝樓下假山之間雕出的小道看去,俞星城沒有穿官服,束百合髻,除了一縷少女的小辮留在兩肩,發髻綁著青色絲線,頭上連個珠花絨花也沒有。 來人府上,八成是求人辦事,還不打扮。 真是個無情鐵腕的女人啊。 客昔仰頭把湯喝盡,動作有點不拘小節:“你與我說了半天,我都知道了。按你說的辦吧?!?/br> 裘百湖一愣,撓了撓頭:“這么容易?” 客昔窩著:“別人覺得天大的事兒,到我這兒來一貫跟今兒的湯里放沒放蔥花一樣。我信得過你?!?/br> 裘百湖正還想開口,就聽見俞星城的腳步聲上來了。 他倆對望一眼,裘百湖覺得在這兒聽不合適,客昔卻把兩條腿都縮到凳子上抱住,開口道:“吃飽了,走不動了。坐會兒?!?/br> 裘百湖:“……” 王公公在外間坐著還沒開口,就看那一路不緊不慢走上來的丫頭,進了門就跟壞了大事似的,抬手急道:“王公公,萬國會館,要出大事啊?!?/br> 王公公一懵:“什么?” 從隔門的蒙紗上,能依稀看見她身影,腳步跟唱戲似的慢有章程,就臉上表情和動作那叫一個急切慌張。 裘百湖:“……真能裝?!?/br> 客昔輕輕笑了。 俞星城表示此事需要避人,王公公揮手讓奴仆散下。按在平時,他未必會見這女官,可她是被客公公提拔上來的,而且剛剛裘百湖過來的時候,就是跟客公公聊她相關的事兒—— 兩位大佛還在后頭坐著,他怎么也不敢不陪著。 俞星城合上門,才回過神來,揖手鞠躬道:“還請王公公恕罪,數日前您和客公公在塌方現場的時候,我沒有說實話,因為我怕,我怕事實跟您有關。不過我現在查探明白,也想明白了,唯一不想讓萬國會館辦不好的人,就是您了?!?/br> 沒等王公公開口,她抬起頭道:“萬國會館塌方,正與劣質鋼料有關。而如今庫存中的鋼材,十中有九都是殘次品。下一次塌方,只會來的更快,也范圍更大。死的人更多?!?/br> 王公公本來還覺得她說話太直接,連個客氣都沒有,聽了這話,呆了,從凳子上忽然站起身來:“什么?!什么意思?!” 俞星城:“我是說,您如果不管這事兒,萬國會館,還會再塌方?!?/br> 王公公瞪眼:“你胡說八道什么?莫不要以為你被提拔上來,就只有你這么一個懂行的!我這兒桌上每日遞來幾分公文,都是匯報萬國會館境況的,怎么沒聽別人提過一句!” 俞星城笑了:“原來您信那些個?不過倒也是,就算是有清正廉潔的,有一心為國的,也不敢跟您直說。因為您看起來,才像這事兒的罪魁禍首!” 王公公一派桌子:“你胡說八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說,這萬國會館塌方,是我這個司禮監派出來的老人兒,盼著它塌方的?!” 俞星城低下頭:“您也別急。我之前與所有人想的都一樣。我在想您是不是貪了這筆錢,是不是鋼材的劣質與您有關。但我很快意識到,您做事兒,也不可能做這么絕,也不可能讓萬國會館都建不成,讓老祖宗和皇帝的臉都丟了。我明白,有人要害您了?!?/br> 俞星城抬起了賬簿:“不信,您自個兒瞧?!?/br> 王公公他快走幾步,捧住那賬簿。 俞星城走近:“您細瞧這一欄,各豪紳捐贈的金額,對賬么?” 王公公驚得頭皮發麻:“……少了……少了一百一十萬兩!”他也不是傻的,立馬就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萬國七司有這些豪紳的自己人,又把錢抽走了?” 是了,萬國七司的官員,都是從南直隸各府抽調的,還有南直隸往年的生員、舉子,沒有那些豪紳的自己人就怪了。 俞星城輕聲:“而且是從根上抽走了。底賬就記得是這數額了。您根本沒法說?;噬吓赡鷣砀切┖兰澮X,但這事兒皇上也不會明說,都是您私底下給張羅。那些錢是諸位豪紳送到您府上,您匯總之后再去交給萬國七司的。這錢確確實實從您手里過的,其中您拿走了多少,誰能替您保證?眾豪紳自己相互佐證,您呢?” 裘百湖坐直了身子,擰眉看向了客昔。 客昔沒說話,抱著腿坐著,腦袋歪在圈椅的靠背上,不知道是聽著還是睡了。 王公公:“可、這!我根本沒可能拿走這個數目!這、他們這是明面上來敷衍我!那鋼材怎么回事兒!要是錢不夠,可以明說,為什么要用你說的什么殘次的鋼材?!?/br> 俞星城揣著手,微笑道:“他們會說,王公公私底下授意,說錢緊張,用物簡縮一點,他們不敢反抗。天底下人都知道,皇上開了金口,說萬國博覽會一事要緊縮些。而他們,就是想讓萬國博覽會辦不好,就是想讓皇上丟人啊?!?/br> 王公公張大嘴,他本來想要轉頭去找客公公商量這件事,可俞星城微笑里似乎有一盆冷水,把他澆清醒了。司禮監下了公文要他來督辦此事的,客公公頂多是后來過來搭把手。他才是要全權負責的那個。 而且客公公是老祖宗的干兒子,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就是把客公公牽扯進來,客公公也能片葉不沾身的走。 王公公臉上的褶兒都縮緊了,他驚愕:“可是——可是如果萬國會館修不成,這大事兒查下來,他們、他們——” 俞星城搖頭:“他們不會有事兒,死的只有您啊。他們誰領了官職,領了圣旨,要來管這事兒了么?事兒辦不好,是要皇上無光,而且是大恥辱!您以為自己一條命就夠了?指不定老祖宗那兒都要挨皇上的踹!皇上要急了,老祖宗一條命都能讓您也給折騰沒了。為什么我今日會來,因為您和客公公把我扯進這事兒了,我才來說實話。我被您兩位抬成了員外郎,萬國會館修不好,您先在菜市口掉腦袋,我也就比您慢個半刻鐘?!?/br> 王公公被她越說,臉色越難看。 他自己心里清楚,萬國博覽會,看起來是所有人都給開路的頭等大事,實際內部卻這樣虛空不可靠,真要是最后事情敗露,萬國恥笑,皇帝震怒,老祖宗的命都丟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震的一頭冷汗,眼睛直了,倒兩步,沒坐著凳子,直接跌坐在地毯上。 俞星城沒有放過他,她平時乖順寡言,似乎把鋒芒全攢在此刻,上前一步,俯視著坐在地上的王公公:“您這小日子過的,全蘇州都知道什么叫驕奢yin逸了。誰不知道東花橋巷這華燈滿樓的地兒是您府上,誰不知道太湖上那歌舞不絕的畫舫是您包的。您跟老祖宗算是熟了,您要是跟老祖宗說自個兒沒貪,老祖宗信么?” 她句句緊逼,連屏風后的裘百湖都忍不住屏息。 這事兒……竟然已經釀成這樣了么? 王公公一下子要順不過氣來,臉漲的紫紅。 他宮里謹小慎微大半輩子,出來辦事就有點不妥當了,但他沒想到,都到了這個年紀,卻釀下如此大錯,本來就不經嚇的一顆心,此刻都快停了。 俞星城福身半蹲,把帕子遞給了王公公,又溫聲道:“也不是沒有辦法,您要是真急壞了,嚇壞了,這事兒才真是沒有轉圜了?!?/br> 王公公忽然爆出一聲破了音似的叫喊:“抄家!抄了他們的家!把他們的家財都充公!看他們還敢不敢對皇上這樣欺瞞!我明日就帶人去——” 俞星城嘆了口氣:“您這是嫌自個兒死得不夠快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星城牛逼! 但我這個親媽更牛逼(不是 第39章 屠妖 王公公轉過頭來, 一下子抓住她衣袖:“你這是什么意思,那我還有什么辦法???!” 正好這時,他們所在的小樓外, 有一聲悠遠的鳴響,很熟悉。 她起身來, 站在二層的樓臺外, 倚著欄桿往外看去, 轉過頭來看向王公公,輕聲道:“公公不妨先起來,那個物什, 您見過么?” 王公公爬起來, 遙遙看了一眼,那滾滾白煙,和黑色的嵌在山林中的鐵道。 王公公臉色慘白, 神情急切:“自然知道!那是蒸汽機車?!?/br> 俞星城微笑:“那您一定知道,前兩年為了修這鐵道, 朝廷責令松江府配合, 并想讓松江府改為雜府。為此抗議時,因為事情鬧大, 幾位豪紳的子女入獄,不過半個月, 南直隸織造局被捅出貪污大案,兩位官比您大的多的司禮監大太監, 被斬首了。您不會沒聽說過吧?!?/br> 王公公明白了她的意思, 蹣跚走過去:“你是說……南直隸這些豪紳,我動不得?” 俞星城:“您動也可以。鬧大了就不只是您一條命的事兒。為何皇帝執意要修這鐵道。就是因為萬國博覽會會期與之后,蘇州將成為大明第一市舶司駐地, 也是大明第一易貨地,南直隸多少茶絲麻毛可以運過來交付給外商,說不定一年之內,就能緩解國庫虧空之事。這要是南直隸再大鬧起來,損失的還是國庫,是國運,是大明的壽元啊……” 王公公差點腿一軟。 她說的太可怕了。但卻絕對合情合理。 也就是說皇帝與這些南直隸豪紳的角力,其實已經持續許多年了。 江南豪紳自成一大政治中心,這南直隸的規矩與權力,都其實掌握在這些豪紳手里?;实垡獎?,就要掂量掂量朝廷官員中南直隸出身的那半壁江山,掂量掂量稅收財政里南直隸茶絲麻毛的那一半數額。 但皇帝也不是非要跟南直隸對著干,他也是想互惠共贏的。 把萬國博覽會辦在蘇州,就是皇帝想要靠萬國博覽會增加財政收入,南直隸豪紳和朝廷,都能有的賺。 但奈何南直隸豪紳是一群人。 群體領袖必然穩固且排外性強,效率低且意見反復,這也就導致和朝廷步調不統一?;实塾X得修鐵路明明是大家共贏,你們南直隸卻這個不配合,那個不愿意,這第一個梁子就結下了。 隨著朝廷內部洗牌,皇帝手段強硬,關于鐵路的第一輪對峙,皇帝略勝一籌。 到了后來,開始修建會館了。 因朝廷稅收不足,國庫虧空,修建資金上必定已經有大小摩擦。 而年中,皇帝開御口說要萬國會館緊縮開支,讓司禮監大員南下來要錢,就徹底引發了皇帝與南直隸豪紳的第二輪對峙。 更何況其中還夾雜著皇帝派人去池州府抓黑蛟,意圖威懾南方仙府,駐兵當地,更是第二輪對峙里的伴奏曲罷了。 直指呂閣老的江南貢院舞弊案,很可能就是財政與仙府的兩重交鋒下,南直隸豪紳中一部分人對朝廷的報復示威行為。 而有意讓萬國會館修不成,就是他們報復朝廷,讓皇帝無顏的主奏樂了。 王公公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這是一場朝廷與豪紳之間,北方與南方之間,政治中心與商貿中心之間的無形戰爭,是說不定十幾年都打不完的。而他被卷入戰場前線,還不自知。 為什么所有人都躲著這個南下監造萬國會館的活兒,為什么老祖宗因為朝廷上的財政口角折磨的整夜無眠。 他是司禮監好日子過慣了,紅墻黃瓦內掐字眼爭小利的沒眼界日子過慣了,已經鈍到危險當面來,如巨虎張口,牙尖都碰到額頭了還不知道! 每年司禮監都要說什么“我大明依然如日中天”。 是否如日中天,誰心里都有數。 這小小女官一點兒也沒說錯!這不只是權力的問題,不只是斗爭的問題,更是大明的天能亮多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