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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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挑釁 這…… 自個兒的兵器又不是隨手抄的廢鐵, 怎么就被人說隔空奪走就奪走了? 明明看此女剛剛在水邊動手腳,如今卻怎么又會cao控金屬了? 溫驍不說話,他看出俞星城剛剛奪刀后身子一震, 顯然體虛到難以承受,便用胳膊在后頭撐著她身體, 而后十一二把劍各個刷出了劍法刀法, 朝下頭的修士劈去! 俞星城難受的眼冒金星, 卻也心里震驚佩服。 說實在的,她連左手畫圓右手畫方都未必做得到。 溫驍這腦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分出三十個腦區來,竟然這十幾只影手各自互不干擾, 各顯神通般的揮舞刀劍。 聽說他在南直隸已經有了“千手戰佛”的響亮名頭, 顯然下頭那些修士也有所耳聞,沒想到今日碰見! 俞星城本覺得溫驍也不是佛修,叫他“千手戰佛”實在是沒有道理。但當他的影手揮舞著刀劍, 卻沒有傷人命脈,只是割破他們的皮rou衣物時, 她算是明白了。 溫驍出世就是為了“天降大任”, 就是為了“眾生平等”,自然不愿意下殺手了。 雖說以俞星城的角度來看, 溫驍的想法難免幼稚。 但人家既有本事,又有善良, 自己的慈心沒有傷害別人,反而救了不少人, 她再怎么不要臉, 也沒法因為自己不愿意救人,就說溫驍是圣父。 她反而有點佩服。這年頭世道并不好,能有溫驍這樣的善慈溫柔, 反而是需要勇氣的事。 裘百湖看不慣他這作風,怒喝道:“你是給人撓癢癢的?!你不動手,我就動了!” 裘百湖說著,就要拔出刀來飛身下檐,他刀光如冷火,正要兜頭劈下,卻只聽鐺一聲刀劍相交的脆響,空中崩出幾點火星來——他竟然用影手擋住了裘百湖的攻擊。 裘百湖大怒:“你是什么意思!” 溫驍皺眉:“他還想把這些人也直接劈成兩半么!既是罪人,就該受審,按大明律懲處!” 世家子和北廠官,本來就是兩路人,俞星城只想盡快解決事件,轉頭勸道:“把他們扔下來砸昏也行,不殺他們,就要有百姓受傷了?!?/br> 溫驍沒說話,那刀劍一并飛出去釘在墻上,十幾個已經被打的滿身是血的修士被隔空抓起來,朝裘百湖所在的屋瓦狠狠擲了過去。 鈴眉楊椿樓幾人飛身躲開,裘百湖跳到自己的刀上,御空飛行,十幾人砸塌了屋瓦,掉進堂內,估摸也昏迷不醒了。 裘百湖低頭瞧了一眼溫驍,而后對那些剛剛被電了好幾撥的鄉民、生員道:“現在,犯上作亂的頭目已經自己跳出來了,你們還要鬧么?” 他給了個臺階下。 這群人如果再鬧,他們可都是犯上之亂之人,再也撇不清責任了。 眾鄉民心有余悸,連忙躬身行禮,紛亂地說自己如何被人蒙蔽,甚至還說是什么妖法讓他們腦子不清楚了。 裘百湖冷哼一聲。 遠處,幾十個人影也御劍飛行而來,各個一身黑血,落在了屋檐上,為首的是戌三蜀六,低聲向他匯報。 裘百湖臉色不太好看,他轉頭對她們道:“今年所有道考、鄉試舉子,明日早晨都到吏部匯報,你們如果也沒有居所,就干脆也去吏部湊活過今晚罷!” 裘百湖自己來收拾這些爛攤子,看到北廠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便知白蓮教眾不是被殺就是退去了。 天上的妖怪也都消蹤匿跡,只有朗朗夜空與偶爾飄過的一兩艘青鳥,他們五個人累的腦子發僵,乘坐核舟再往吏部去。 吏部就在洪武門內,承天門外,在內宮正門對著的那條寬闊大街的左手邊。 靠近洪武門就不得使用法器了,他們下來往宮里走的時候,就瞧見遠遠的承天門內西側的社稷壇,有滾滾濃煙直升云霄。 路上有不少人駐足觀看,神情或慌張或冷笑,紛紛議論,說是去年不下雪,今年遭雷劈,皇帝的仙法還不靈了,這幾年荒唐的天怒人怨,連社稷壇都劈了,還能裝瞎下去么? 天怒人怨劈了社稷壇的始作俑者俞星城,拍了拍裙擺,一臉無辜的從旁邊走過。 往日到這個點,除了個別要加班的部門,早就沒了燈火。 可如今城中動亂剛剛平息,這里也忙的燈火通明,單是吏部,就擠滿了內院一直擠到外院來。 有走來走去錄名問話的官員,更多的是道考與鄉試中榜的舉子,修士與舉人加起來,約莫有一百一二十人。 在大明,六部的每一部之中,都有一條明確的劃分界限。 就是凡人與修真者的界限。 比如戶部之中的“仙戶科”只計算各個仙府的賦稅收成;吏部的“仙吏科”只統計天下修士的調用與安排。整個朝廷很多時候,都被分裂成兩部分——凡人與修真者。 溫驍到那兒沒多久,就被幾名吏部高官叫走,又有南緝仙廠的人來請他。 顯然是他道考一舉成名,各個部門都想要他。 剩下她們四個倒不算里頭最灰頭土臉的。 還有幾個舉子腿都被壓斷了,被北廠救了之后無處送,聽說吏部召集,就被扔到吏部這兒來了。宮里只好派了些醫修,正在替他們醫治。 她們四個錄了名之后坐在吏部的回廊下頭等,有些宮里來的小太監扛著溫桶,給他們發些熱茶熱奶|子喝。 還給那些看著就餓的快背過氣去的,發了幾個冷的煮蛋。 俞星城吃著蛋,就聽見旁邊又有人說起來:“瞧見那黑蛟了么?” “那么大一個誰能瞧不見,不是說它差點把大報恩寺給弄塌了么!幸好是說國師手下來人了,把那妖魔給捉了?!?/br> 說起這話的人壓低嗓子:“但我聽說啊,這黑蛟能被抓,主要是因為那幾道雷。有人說是天雷,有人說——其實是有位能引天雷的大能出山,用雷降服了黑蛟。還說是什么這群妖魔出來,就是為了跟那大能來一場生死決戰——” 俞星城瞥了一眼。 說話那倆人看起來就像是私底下用筆名寫香艷話本的文人,編起故事來一套一套的。 “現在,南廠和那國師隨從,正在四處找這大能呢。你說要是再配上那位千手戰佛,以及這位雷霆大能,咱怕什么?就是三十條黑蛟,一樣跟哪吒似的把黑蛟扒皮抽筋曬成蛟干!” 俞星城:“……” 不過她倒在意起南廠和國師隨從在找她這事兒了。 知曉她的能力的,最主要是三個人。 裘百湖,小燕王。還有俞泛。 如果說上頭真有意找她,這三個人感覺都會轉眼賣了她啊。 正想著,她就瞧見俞泛從外頭走進來。 吏部召集今年的舉子,有他是理所當然的。 跟他對打的溫驍一舉成名,可卻沒多少人認得他。他看起來形容憔悴,眼窩深陷,額頭纏著繃帶,外衣上還有不少血跡。 楊椿樓嚇了一跳,拽了拽俞星城的衣袖。 俞星城卻沒有躲避開他的目光,依舊坐在原處,繼續喝著熱茶。 俞泛錄了名之后,想找個地方坐下,一轉頭就瞧見了俞星城。 面上看起來倆人都狼狽。 畢竟俞星城現在還左胳膊掛在身上,發髻有些散亂,裙角臟污破碎。 但俞星城眼睛落在他身上又收回,低頭,單手喝茶,撈起蓋碗,天地人都拿纖長白皙的手指夾過來,一副嫻熟大氣的做派,轉頭與女伴們談天。 俞星城以為他會裝作看不見她。 但沒想到俞泛朝她走了過來,一直到她面前。 俞星城放下茶盞,微笑著抬起頭,也不言語。 俞泛深灰的眼窩里,兩眼珠子像是鮫人油點的冥燈,他啞著嗓子道:“爹被殺了?!?/br> 俞星城一怔,蹙眉問道:“怎么回事?” 她的表情,客氣似的關心,像是聽人說鄰家的貓兒狗兒病死了。 俞泛聲音跟飄似的:“有人劫了牢獄,殺了十六人生員。爹與兩位生員關在一個監牢里,被人砸斷膝蓋,又擰了脖子?!?/br> 俞星城:“……啊?!?/br> 她申請女戶獨立的事情估計要因為應天府遭難被耽擱,但遲早是能辦下來的。既是分了家,她的目的都達到了,也懶得太刻薄,道:“俞家或許會有些困難了,看來還需要您早日高升,多多幫托家里?!?/br> 俞泛聽到了,她說的是“俞家”,而不是“咱家”。 他喉頭像是吞咽下數顆尖銳石子:“若不是因為你——” 俞星城笑了起來。 她也不辯駁,只用澄明的一雙眼,跟看透了他似的瞧著他。 這事兒只是因為她? 俞泛心里難道不清楚么? 是誰沒有為了親爹據理力爭,是誰為了官路不肯鬧? 俞泛不敢承認這一切,強撐著指責道:“不過是多大點事,你卻非要告官不可——” 她心里都要笑出聲了。 俞泛到底有完沒完啊。 這都第三回 沖上來找她逼逼了,能不能別這么鍥而不舍。 她想一想,甚至都覺得有點巧。俞泛是不是覺得她今天心里不爽利,特意送臉過來,給她送點快樂啊。 俞星城不是那種光想著嘴上出氣的人,她就是要慢條斯理的講道理,講到俞泛心死。旁邊的楊椿樓和鈴眉正要維護她,卻被她按住了。 俞星城轉臉對俞泛柔聲道:“我還叫您一聲二哥。二哥,我就問你,是你找的裘百湖么?你知道裘百湖其實與爹有舊仇么?你知道裘百湖其實就想看爹過的凄慘么?你找人伸張,為何非找上爹的仇人呢?” 俞泛當時已經隱約感受到了……裘百湖絕對與俞達虞有些舊日仇恨,而他沒敢往下細想。 俞星城故意苦笑:“您就不會多想想,裘百湖如果真是舊友,怎么會十幾年你都沒聽說過。這樣找仇人來處理家事的,我是第一次瞧見。北廠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爹得罪過他,他必定想盡辦法都要弄死爹。這些都是爹的債罷了?;蛟S也是二哥的債也在后頭等著,以親爹的性命鋪出來的官路,想必一定好走?!?/br> 她溫聲細語,句句誅心,顯然了解俞泛的脾性,就是要利用他的愚孝和蠢忠,把他往死路上逼。 旁邊人聽見俞星城的話,也忍不住抬眼看向俞泛,小聲議論什么“親爹的性命來鋪官路”。 俞星城:“我畢竟已經被家里賣出來了,女兒不被你們當自家人,有些孝道做的不對也就罷了??啥缒憔谷贿€……”她半晌又嘆氣:“唉,我不好置喙。家里不好過,我這兒還有些縮衣減食剩下的金銀,你拿過去幫幫家里罷。也算是送過我一路的報答了?!?/br> 她之前在兩廣會館那兒的時候,看眾妖撿回來許多金銀器物,就也跟眾妖打聲招呼之后拿了一些。這些妖也不愛身外之物,看她喜歡,沒少往她懷里塞。 這會兒,俞星城真從隨身的錢包里,拿出一枚短金釵。 那短金釵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女兒家的嫁妝,拿出來后,顯得俞泛像個問meimei要錢的混蛋。 她往前一遞,那施舍的姿態,更是狠狠扇了俞泛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