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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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內木板床是新的,床褥是新的,被人打掃得煥然一新,壺內沏的是今年的新茶。若非拆不得這些牢籠柵欄,這陰冷潮濕的牢房,真真要被府尹捯飭成沈木兮的獨屬閨房。 牢房的大門開著,月歸在牢門候著,懷中抱劍,饒是在這大牢內,亦不敢掉以輕心。 一直到了傍晚,沈木兮倚著桌案有些倦怠,翻了不少書籍,也未能找到能把人化成血水的毒物,著實心累身乏,好不容易伸個懶腰,卻聽得了沈郅急促的喊聲。 “郅兒?”沈木兮一愣。 沈郅站在牢門外,“娘,你怎么又坐牢了?” 又? 沈木兮皺眉,哭笑不得。 自從重遇薄云岫,她似乎真的一直在坐牢。 “沒事,你看這兒,哪像是坐牢?!鄙蚰举庑α诵?,牽著兒子的小手坐在木板床上,“娘出了點事兒,暫時不能出去,你在外頭一定要小心,乖乖的聽春秀姑姑的話,知道嗎?” “知道!”沈郅很是乖順。 母親第一次坐牢,沈郅的確有些怕,如今曉得那個壞王爺嘴硬心軟,便也沒那么害怕了。 春秀將食盒放下,叉腰環顧四周,“沈大夫,我聽說府衙門口撞死個人,好似跟你有關?到底怎么回事?” 聽得這話,沈木兮面色微恙,皺眉盯著春秀半晌,“阿落沒跟你們說嗎?” “阿落姑姑?”沈郅搖頭,“我們沒見著阿落姑姑,是離叔叔告訴我們,你在東都府坐牢,所以春秀姑姑拎著點心,帶著我來見你?!?/br> 沈木兮詫異,“阿落不在離王府嗎?” “阿落不是跟你在一起嗎?”春秀一頭霧水,每日清晨她送沈郅進宮,阿落都會跟著沈木兮去醫館,日日如此,未有例外。 沈木兮徐徐站起身,阿落素來穩重,不會一聲不吭就一個人跑開。當時自己被人誣陷,阿落比誰都著急,當即跑去離王府求助,按理說事罷之后,不是回離王府等消息,就該來府衙找她,不可能對此事棄之不理。 “阿落真的沒在離王府嗎?”沈木兮心慌得厲害。 春秀和沈郅大眼瞪小眼,齊刷刷的搖頭。 “沈大夫,你別著急,我去找找!”春秀忙道,“若是找不到阿落,我就去找小棠,她武功好路子多,到時候讓她幫著一起找?!?/br> “好!”沈木兮連連點頭,“你快去,自己路上小心?!?/br> “欸!”春秀轉身就走。 月歸垂眸,阿落姑娘不是去報信嗎?府衙到離王府這段路,道路也算寬敞,按理說不可能出什么事,除非阿落沒走大路。難道真的出事了?! 春秀跑回了離王府,問夏閣的人都沒見著阿落回來,春秀便托了關毓青主仆好生留意,若是阿落回來趕緊去府衙報一聲。 然后,春秀又跑去醫館,掌柜披著外衣開門,也說沒見著阿落蹤跡。 阿落素來沉穩,不可能擅自離開,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大家都在幫著找阿落的蹤跡,可東都城那么大,要找個人著實不容易。 醫館里的人都出去,唯有小藥童還守著,等大家回來交換消息。 “請問,沈大夫在嗎?”一個女人在醫館門前探頭探腦。 小藥童心內害怕,低低的應了聲,“你找沈大夫,有事嗎?” 不多時,女子便被帶到了沈木兮跟前。 沈木兮上下打量著她,“我不記得我見過你,你跟阿落是什么關系?” “我不知道她叫阿落,她只把這東西給我,說是若天黑之后沒來取,就讓我送沈氏醫館里,找一個叫沈大夫的,告訴她一個消息?!迸藢⒙浣o的簪子遞上,“她給了我碎銀子,讓我務必要答應她,然后自己就跑進了巷子里?!?/br> “巷子?”沈木兮如今是一提巷子就心驚rou跳,當初那個“洛南琛”不就是消失在巷子里? 春秀忙問,“哪條巷子?” 女人忙道,“我就是在巷子口賣香料的,我什么都沒干!” “煩勞,能帶個路嗎?”沈木兮面色都變了,“幫我們找到阿落,我一定重金酬謝!” “好!”女人點點頭。 “沈大夫!”月歸攔在跟前,“王爺吩咐,您不能走出大牢,何況若是讓人看到,只怕您身上的冤屈就更洗不清了?!?/br> 春秀忙道,“沈大夫,你帶著郅兒在牢里等消息,我和掌柜的一起去找就是?!?/br> “好!”事到如今,時間就是生命,沈木兮哪敢耽擱。 可春秀走遍了巷子,里里外外的找了三遍,別說是大活人,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就這么一條巷子,一條街通到另一條街,雖然東拐七拐的,卻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春秀!”掌柜忙道,“快過來?!?/br> 春秀忙不迭跑過去,伙計的燈籠往前一照,驚得春秀差點叫出聲來。墻角有殷紅的痕跡,瞧著很像是血,成片的血跡因著夜里瞧不清楚,所以春秀方才壓根沒留意到。 現在…… “掌柜,這是人血嗎?”春秀問。 掌柜搖搖頭,“不確定,就是瞧著色澤新鮮,估計是近期留下的。是不是人血,還真不好說!不過,留在這里,未免太巧合了點,阿落姑娘可別真的出什么事才好!”“這要是讓沈大夫知道,還不得急上火?”春秀咬咬牙,“掌柜的,你先去離王府報個信,我得去找個人?!?/br> 語罷,春秀掉頭就走。 找人,無非是去找步棠。 阿落確定是失蹤了,恐怕不會就這樣完事,若是殺人,扛著尸身消失,那得多麻煩。若不是殺人,劫了阿落的目的為何,饒是春秀沒那么聰明,也能猜到一二。 沈木兮為什么進大牢,阿落為什么失蹤,加在一起……足見分曉。 留了消息給步棠,春秀這才往大牢趕去,然則到了大牢,春秀覺得氣氛不太對,一眼掃去,眾人臉上呈現出來的表情,不像是擔心難過,反倒像是……緊張!“怎、怎么了?”春秀問。 沈郅快速握住春秀的手,“阿落姑姑被人帶走了,方才有人送信給衙門的看門人,這會……” “信?”春秀愣了愣,“沈大夫,寫的什么?” 沈木兮知道春秀不識字,當下讀給她聽。因著咬文嚼字,春秀聽得不太明白,但隱約能聽出大概的意思,就是說阿落在那些人的手里,讓沈木兮帶著什么藥,獨自去城外換人。 “沈大夫,去不得!”春秀急了,“這擺明了是圈套,你要是去了,可就連你一塊被帶走了!這幫人心狠手辣,能用性命為要挾,絕對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你莫要上當!” 沈郅扯了扯春秀的衣角,“姑姑,我娘不傻!” “只要我不去,阿落就是安全的,他們的目的是我?!鄙蚰举鈱胚f給月歸,“煩勞找個可信的人,親自交到離王殿下手里?!?/br> 這件事,只能借一借薄云岫的手。 月歸俯首,“是!” 待月歸出門,春秀忙道,“我通知了步棠,待會我就把消息告訴她?!?/br> 沈木兮點頭,“叮囑她,若是有離王府的人插手,她只需從旁協助便是,切莫跟離王府的人起沖突,畢竟她的身份……” “我曉得!”春秀點頭。 阿落……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堅持??! 接下來的事,只能交給薄云岫來處理,離王府的勢力遍布天下,唯有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阿落的下落,救出阿落。 步棠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往了城外,對于東都,她素來熟得很,往來也都是江湖豪杰,很多事兒朝廷的人未必知道,她卻能得到消息。 城外的茶棚。 步棠將手中劍擱下,“來碗茶!” “好嘞!”伙計提著大茶壺便上前沏茶,“客官,要吃點什么嗎?” “一碟花生米,二兩醬牛rou,三塊不老糕!”步棠面無表情,冷冷的橫了伙計一眼,“聽明白了嗎?” 伙計應了一聲,趕緊退下。 須臾是風情萬種的老板娘,扭著纖細的腰肢,猛地坐在了步棠的桌上,翹著露了半截的腿,笑盈盈的打量著步棠,“喲,城里待不住了,跑外頭搶老娘的生意?” 說著,竟是用那染了蔻丹的手,去挑步棠的下顎。 一個眼刀子過來,女人的手停在半空,終是無趣的收了回來,“開個玩笑都不成。說吧!什么事?” 步棠深吸一口氣,“近來是不是有人在亂葬崗附近活動?” “亂葬崗?”女人從桌上跳下來,一屁股坐在步棠身邊,單腿架在凳子上,抵著太陽xue,妖妖嬈嬈的瞧著步棠,“你怎么知道?說起來也不是最近的事兒,活動小半年了,近來更活躍點,也沒見弄出什么事?!?/br> 頓了頓,女人壓著嗓子問,“他們竟敢招惹你?” “少廢話,他們到底在哪個位置?”步棠睨了她一眼。 “這就是你不對了,好久不來找我,如今還這般冷淡,你蘭娘jiejie心里不舒服?!迸悠ばou不笑,柔弱無骨似的伏在桌上,“想要拿消息,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br> “此處人多,跟我來!”步棠持劍便走。 “老板娘?”伙計趕緊過來,“閻君她……” “哼!”蘭娘掐著腰冷笑,“守好茶棚,老娘去會會她!” 伙計輕嘆,這兩人是冰與火,一碰就沒好事,這么多年了,還是老樣子! 樹林里,步棠沒有出劍,與蘭娘打得不可開交。 同為一門所出,但性格脾氣卻是截然不同,一個生人勿近,一個熱情似火。 “師妹,你這武功退步了不少??!”蘭娘猛地一個旋身,冷不丁一掌拍在步棠肩頭,剎那間鮮血從內至外,快速染紅了步棠的衣裳。 瞬時收手,蘭娘目光狠戾,“停手!” 步棠面色發白,“怎么不打了?” “你這傷是怎么回事?”蘭娘冷問,“普天之下,江湖之中,能傷你者寥寥無幾。能把你傷成這樣的,更是少之又少,誰干的?” “是我技不如人!”步棠捂著傷處,沒想到傷口會二次開裂。 蘭娘面色冷凝,“敢傷十殿閻羅的,怕是都活膩了!你這么不中用倒也罷了,不代表我能忍下這口氣,到底是誰?” 步棠深吸一口氣,“長生門的人!” “又是他們!”蘭娘咬牙切齒,染著蔻丹的手,冷不丁抓下一片樹皮,于掌心狠狠捏得粉碎,“欺人太甚!” “近年來,長生門的人屢屢作祟,大行蠱毒之禍?!辈教拿嫔l青,“咱們遵從先主遺命,好自營生,不問江湖不問朝堂,可這一次……” 蘭娘見她說話說半截,當即回過神來,“你此番調查亂葬崗的事,是為了……她?” 步棠斂眸,從懷里取出骨牌,與沈木兮當日在山洞內所見的圖紋,幾乎一模一樣。 “罷了,我去辦!”蘭娘眉心微蹙的瞥一眼步棠肩頭的傷,“好好養傷,都一把年紀了,還不讓人省心!” 步棠收了骨牌,“到底是誰一把年紀還衣衫不整?” “老娘高興,怎么了?你丫連胸都沒有,有什么資格管我?”腰肢一扭,蘭娘轉身離開。 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