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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離凰在線閱讀 - 第44節

第44節

    薄云岫頓住腳步,冷不丁回頭橫了黍離一眼,“備馬,立刻趕往臨城!”

    若非他的口吻是這樣的不容置喙,黍離定會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去臨城?那錢初陽的事兒不管了?沈郅也不管了?黍離心中百般疑問,一顆心砰砰亂跳,到底出了何事?

    眼見著薄云岫直奔宮門,策馬而去,黍離心里慌得厲害,連忙急問,“王爺,現在去臨城,可沈公子怎么辦?”

    沈郅?

    馬聲嘶鳴,薄云岫快速勒住馬韁,差點把這小子給忘了。

    “沈公子如今還在城外行轅,卑職沒敢讓他一個人進城,萬一跟小公子碰面,依著小公子與沈公子之前結下的梁子,小公子怕是不會放過他?!笔螂x解釋,“王爺,咱們現在出發去臨城,少說也得數日,沈公子一人留在行轅多又不妥,入府……亦是不妥?!?/br>
    這便是真的左右為難。

    薄云岫似乎也在考慮,這一走必定時日長久,沈郅一個人留在行轅,萬一出什么事,沈木兮回來勢必要找自己算賬,到時候觸怒了她,不定會鬧出什么事來。

    但現在不去,若是她……

    這廂還沒考慮清楚,已有王府侍衛急急忙忙的趕來,“王爺,沈公子在行轅被人帶走了!”

    “什么?”薄云岫面色驟變。

    黍離急了,怎么都是事趕事,趕到一塊了?當下立問,“不是交代過,誰都不許碰嗎?是誰帶走的?”

    侍衛面色發青,顫顫巍巍的說,“是、是皇上的人!”

    “什么?”黍離愕然,這事就不好辦了,皇帝把人帶走了,如何是好?回頭看著王爺發黑的臉色,黍離心里更加沒底。

    “說帶去哪兒了嗎?”薄云岫問。

    侍衛畢恭畢敬的將一張紙條呈上,“這是丁公公留下的?!?/br>
    紙條上唯有三個字,薄云岫猛地用力,紙條瞬時化為粉末,策馬加鞭,揚長而去。

    “王爺?”黍離一夾馬肚,慌忙去追,“王爺,現下去哪?”

    “去找命根子!”薄云岫音色冷戾,丟了沈郅,沈木兮就算安然歸來,也不會茍活,是以……保住沈郅是重中之重。輕重緩急,必須分得清楚!

    黍離無奈,但事實確是如此,沈郅是沈木兮的命根子,就算王爺把自個丟了,也不能丟了沈郅!只是皇帝帶走沈郅,到底意欲何為?

    問柳山莊門前,薄云岫縱身落地,直接拂開攔阻的門口守衛,“滾開!”

    這地方是薄云岫的,左不過皇帝耍無賴,三天兩頭跑出宮,在東都城內瞎溜達,為了防止皇帝這邊睡一晚,那邊住一夜,薄云岫才把自個的地方騰出來給皇帝暫住。

    誰知狗皇帝是個只進不出的玩意,自打住過一回,便把這里當成自個宮外的窩,三天兩頭在這里躲清閑。若只是修身養性倒也罷了,偏偏皇帝是個不安生的,弄得整個問柳山莊烏煙瘴氣。

    隔著大老遠,就能聽到花閣那頭傳出的嬉笑聲,鶯歌燕舞,都快趕得上花街柳巷的熱鬧,倒也實打實的應了“問柳山莊”的“問柳”之名。

    問柳問柳,尋花問柳!

    薄云岫黑著臉闖進來,門口的侍衛哪敢攔著,沒瞧見離王殿下想殺人嗎?

    “滾出去!”薄云岫站在花閣門口,音落瞬間,歌舞姬快速退散,黍離沖著皇帝的隨扈招招手,御前侍衛——從善。面色一滯,趕緊拽著樂呵得搖頭晃腦的太監——丁全,上前行禮。

    “皇上呢?”薄云岫殺氣騰騰。

    丁全打了個寒顫,忙不迭指著帷幔后頭,“在、在里頭!”

    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薄云岫直闖花閣內室。

    “王爺從沒發過這么大的火氣?!倍∪纱笱劬?,不敢置信的掐著蘭花指,“這、這是怎么了?誰踩著貓尾巴了,惹了王爺?”

    黍離搖搖頭,“還敢說,不都是你們攛掇的?皇上這次,要吃苦頭了?!?/br>
    “哪能呢!”丁全掐著公鴨嗓,笑得柔媚,“皇上與王爺最是親厚,這些年也不是沒鬧過,不都沒事嗎?這次,肯定也是……”

    “砰!”里頭傳來一聲巨響,驚得眾人皆是面色一駭。

    丁全下意識的捏住了從善的胳膊,“哎呀媽呀,嚇死雜家了,這是鬧哪樣?”

    “天塌咯!”黍離輕嘆,抱劍站在一旁,“等著吧!”

    “不就是找孩子玩嗎?犯得著嗎?”丁全滿臉委屈,“哎呀,可憐的皇上??!”

    “可憐?”黍離撇撇嘴,“丁公公,那張紙條是你寫的吧?”

    “??!”丁全扭了扭身子,“是雜家寫的,皇上說懶得動筆,雜家就隨手寫了個紙條,要不然王爺真以為丟了孩子,還不得鬧得人仰馬翻?聽說那孩子,是個什么大夫的兒子,皇上就想著拿來看看?!?/br>
    拿來看看?

    黍離扶額,“你死定了!”

    “怎么,寫紙條也死罪???”丁全憤憤。

    從善推了丁全一把,“沒聽到里頭動靜,保不齊還真是死罪!”

    “哎呀媽呀,這是皇上讓雜家寫的,關雜家什么事兒?”丁全慌忙捧著自個的腦袋,“雜家可喜歡自個的腦袋了,那怎么辦?唉呀媽呀,怎么辦呢?”

    “別吵!”黍離低聲訓斥,三人不約而同的豎起耳朵,默默聽著里頭的動靜,誰也不敢大喘氣。

    內閣。

    嫣紅的帷幔四處飄蕩,nongnong的風塵氣迎面而來。

    薄云岫周身寒戾的出現在沈郅背后,冷眼看著狠狠抓著頭發,以至于發髻凌亂,整個人像極了炸毛雞的薄云崇。

    薄云崇身為皇帝,又是薄云岫同父異母的兄長,兩人生得有幾分相似,脾性卻相差甚遠,一個游戲人間,卻不得不被摁在皇位上;一個矜矜業業,卻死活不肯當皇帝。

    用薄云崇的話來說,他定是與薄云岫前世有仇,所以這輩子才會被薄云岫用此等刑罰,折磨得生不如死。

    珍瓏棋局,一子落,生死迷。

    薄云崇快把腦門都撓爛了,還是沒能破了沈郅的棋局。這小子明明是個鄉野來的野孩子,乍一見覺得有些膽怯,哪知道這是迷魂計,眼下竟被這小子鉆了空,薄云崇的棋子都快被困死了,沈郅卻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似乎就在等著看笑話。

    “臭小子,你使詐!”薄云崇想著,自己是個當皇帝的,輸給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臉上抹不開面子,干脆耍個賴罷了。

    “下棋如行軍打仗,自然是要兵不厭詐?!鄙蜊ふ笪W?,全然沒察覺身后。

    薄云崇想了想,抬頭望著黑面神一般薄云岫,心里發虛的去拿杯盞。杯盞端在空中,薄云崇深吸一口氣,冷不丁手一松,杯盞瞬時撲向棋盤。

    說時遲那時快,薄云岫一腳踹飛凳子,凳子擦著棋盤而過,狠狠撞開杯盞。凳子連同杯盞一道,重重砸在窗戶上,當下發出巨響。

    驚得沈郅惶然身子一縮,正好靠在了薄云岫的身上,他忙抬頭,冷不丁撞進了薄云岫幽邃的眼中,四目相對,沈郅呼吸一窒,身子已被薄云岫抱起。

    “喂!”薄云崇當即起身,“你干什么?”

    “輸了棋就耍賴,真不要臉!”薄云岫毫不遮掩臉上的嫌棄,快速將沈郅放下,長腿一邁,正好擋在沈郅身前,拂袖落座,他冷著臉坐在薄云崇跟前,“輸了就是輸了,輸不起嗎?”

    薄云崇咬咬牙,“關你什么事?”

    “你下棋不管我的事,但你搶我的人,就關我的事!”薄云岫冷眼望他,“沒經過我的同意,你豈能擅自妄為?”

    “什么你的人?”薄云崇哼哼兩聲,“他只是個孩子!還有,薄云岫,你見了朕竟然不行禮,以下犯上可知該當何罪?”

    “你看見了嗎?”薄云岫扭頭望著沈郅。

    沈郅愣了愣,一臉懵逼的搖頭,委實鬧不清楚這兩人在說什么?不過逐漸清晰的是,薄云岫似乎是沖著自己來的,是擔心被人帶走,無法跟他母親交代?

    “就我們三個,他沒看到,你口說無憑!”薄云岫繃直了身子,“再有第二次,仔細我把你趕出問柳山莊?!?/br>
    “天下都是朕的,你憑什么把朕趕出去?”薄云崇哼哼兩聲,“薄云岫,只要朕跺跺腳,你這離王殿下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薄云岫起身,“是嗎?那你最好趕緊下令,否則我怕你會后悔?!?/br>
    “你威脅朕!”薄云崇馬上站起,兩兄弟針鋒相對,誰也不肯相讓。

    “明日就把那些折子都拿回去,少來煩我!”薄云岫牽著沈郅的手,轉身往外走。

    “喂喂喂,等會等會,開個玩笑嘛,有話好商量了!”薄云崇當即慫了,“那些煩死人的東西要是送回來,朕還怎么玩?朕不管,你要是敢送回來,朕、朕就把孩子搶走!”

    “你敢!”薄云岫冷然低喝。

    薄云崇一驚,仿佛是掐著了薄云岫的軟肋,上下仔細的打量著沈郅,沒想到這小子真的那么重要?難怪啊難怪,讓薄鈺這般拈酸吃醋。

    “這是你什么人?”薄云崇欣喜,跟撿了寶似的眉開眼笑,冷不丁蹲下來,快速捧起了沈郅的臉,“長得跟你有幾分相似,不會是你……嗯哼?”

    “我不是他兒子!”沈郅拂開薄云崇的手,“我娘叫沈木兮,我叫沈郅,我沒有爹,但他不可能我爹!”

    孩子說得言簡意賅,亦是那樣的擲地有聲。

    “這孩子,攀龍附鳳都不懂嗎?”薄云崇一本正經的教訓,“他可是離王,若是你攀上了他,這輩子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br>
    “你喜歡,你去攀!”沈郅退后半步,這兩個人,他都不喜歡。

    薄云崇猶如吃了一記悶棍,半晌說不出話來,“你、你……老二,你這是哪兒找的孩子?嘴皮子夠狠的,關鍵是,視富貴如糞土!”

    “走!”薄云岫懶得同他廢話。

    “等會!”薄云崇急忙攔下二人,“此番是薄鈺……”

    許是覺得說話太快,薄云崇眨了眨眼睛,心生懊悔,怎么就把這名字給咬出來了?壞了壞了,瞧瞧薄云岫的臉色,之前是想殺人,如今怕是要吃人了,還是生吞活剝的那種。

    “朕的意思是,薄鈺近來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太孤單了,若是有個人能陪著,倒也是極好的。多個玩伴,多點歡樂嘛!”薄云崇心中發虛,真是一張賤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郅冷冷的盯著他,“你抓我來,不是為了下棋,是為了讓我陪那個壞孩子!”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薄云崇皺眉,“什么叫壞孩子?那是離王府唯一的孩子,皇室唯一的后嗣,你可知此言大逆不道,朕隨時能治你罪?”

    “他要殺了我和我娘,我還要陪他玩,對他好言好語?那你倒不如殺了我?!鄙蜊ひ幌肫鸨♀暡铧c害死娘親,肚子里就憋著火,饒是薄鈺身份尊貴又如何?在沈郅心里,娘只有一個,那是誰都無法取代的存在。薄云崇正要發火,卻聽得薄云岫淡淡然的開口,“改日待沈大夫來了東都,我會讓她為皇上診治,看看到皇上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若是能解決此等疑難雜癥,皇上就可以留著閑情雅致,去好好教導自個的孩子!免得皇上興致盎然,總喜歡偷別人家的孩子玩!”“薄云岫,你你別太過分,朕……”薄云崇咬牙切齒,“朕、朕這都是你逼的,你別拿話激朕,朕不吃這一套?!?/br>
    薄云岫領著沈郅離開,未有回頭,只留下薄云崇在后頭直跳腳。沈郅抬頭望著面色凝重的薄云岫,小嘴微抿。

    “有話就問?!北≡漆稕]有低頭,依舊昂首闊步的往前走。

    “那是皇上嗎?”沈郅問。

    薄云岫低低的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你的棋是誰教的?”薄云岫問,之前從未見過沈郅下棋,也著實沒有問過。

    沈郅斂眸,“娘教的,不過她也就會這一種棋局,還說這棋局是祖傳的?!?/br>
    薄云岫眉心微蹙,祖傳……當他死了嗎?

    “王爺!”黍離喘著氣蹦出來,手中捧著毛色雪白的信鴿,“來信兒了!”

    眸色陡沉,薄云岫快速接過黍離手中的書信,不看還好,這一看,整個人都不對了。呼吸急促,薄云岫忽然轉身,直接返回花閣。

    沈郅被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黍離未曾看過書信,當然也不明白信上寫了什么,但看王爺如此神色,定是因為沈木兮之事。難道說,沈木兮真的出了事?

    心下駭然,黍離慌忙牽著沈郅往回跑。

    薄云岫大步進了花閣,薄云崇還以為他是來道歉的,哪知尚未開口,薄云岫抬手便是一拳打來,直接把薄云崇打懵了。

    臉上突然挨了一拳,剎那間眼冒金星,晃得薄云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待回過神來,當即沖著薄云岫怒喝,“薄云岫,你大爺的,吃錯藥了?竟敢打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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