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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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春秀頷首,“你煎藥的時候我就睡,咱們換著來?!?/br> 這倒是個好主意,雖說離王府的人也跟著,但畢竟人數少。而劉得安刻意讓自己的侍衛,擋開了離王府的人,雙方相隔一定的距離,離王府的人壓根沒辦法再靠近,所以沈木兮和春秀只能提高警惕。 包袱里有干糧,之前藥廬里的東西都在后頭的馬車里,由離王府的人看管。 劉得安陪著沈木兮去取了藥,再回來盯著沈木兮煎藥。 “你這人真討厭,怎么跟蒼蠅似的,沒完是嗎?”春秀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著劉得安,“待會沈大夫要方便,你是不是也得跟著?” “春秀?”沈木兮示意她別說話,惹惱了這些人,對她們沒好處,何況她暫時還沒摸清楚劉得安的底,不可輕舉妄動。 可春秀耐不住,瞧著劉得安抱著劍,跟著沈木兮在自個眼前晃悠,就跟吃了只死蒼蠅似的,惡心得不要不要的,“問你話呢!你們到底是來抓人的,還是來請人的?” 動機不一樣,結果也會大相徑庭。 “是請!”劉得安道,“無論如何,我得保證沈大夫的安全?!?/br> “我看最不安全的就是你!”春秀哼哼兩聲,這幫打著腔的老爺們,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沈木兮神情專注的煎藥,劉得安就在一旁靠著廊柱坐著,什么都沒說,只是守著而已。隨行的侍衛都安排在外頭或者隔壁幾間破屋里待著,此處倒也落得安靜。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明兒能不能停。 春秀吃了藥,躺在一旁的草垛里打瞌睡,死活不敢閉眼,最后還是沈木兮取了外衣蓋在春秀身上,春秀聞著淡淡的藥味終于閉上眼睛,須臾便打起了炸雷般的呼嚕。 劉得安眉心緊蹙,扭頭望著草垛上的春秀,今晚怕是沒得睡了。再看沈木兮,好似毫無睡意,一個人站在窗口望著外頭的雨,瞧著像是有心事??伤粋€侍衛統領,又是個男子,不方便打聽太多。 耳畔聽著雷霆之音,劉得安只能不閉著眼睛假寐。 沈木兮是想兒子了,好在當時沈郅被帶走,她就用信鴿給陸歸舟捎了消息。信的內容很簡單,也是防著被人半道截胡,故而只寫了八個字:郅及東都,妥為照顧。 消息應該是在沈郅抵達東都之前到的,畢竟鴿子的速度定然超過車馬行程。 一聲嘆,沈木兮獨自走到門口,托腮坐在門檻上,身后是春秀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她渾然不在意,只怕自己唉聲嘆氣的會驚了春秀,春秀需要好好休息,否則明日繼續趕路,身子會吃不消。 驀地,有腳步聲響起,“統領大人!” 劉得安快速起身走到門外,侍衛跟劉得安不知道說了什么,劉得安快速離開,神色有些慌張,而之前傳話的侍衛則留了下來,與門口的侍衛站在一處。 因為之前是劉得安守著,所以門口唯有兩個看門的侍衛。 眼下,是三個。 沈木兮站在門口,不知道他們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她覺得這事有點不太對勁,思來想去,還是去叫醒春秀為好,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按盒??春秀!”沈木兮蹲在邊上,推搡著,“春秀醒醒,春……” “咚”、“咚”兩聲悶響,沈木兮愕然扭頭看向門外,駭然驚站起來,一顆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那名傳話的侍衛突然翻臉,手刃門口的兩名侍衛,許是沒有防備,那兩名侍衛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抹了脖子,死在了門口。 沈木兮心頭“咯噔”一聲,壞了! “沈木兮!”侍衛一聲低喝,拎著帶血的刀直撲沈木兮。 沈木兮捧起香爐,沖著那人便砸過去,香灰撒得到處都是,瞬時迷了那人的眼睛,她趁機朝著門外跑。對方的目標顯然是她,只要她跑出去,春秀就不會有事。 她得跑,跑出這個院子就會驚動劉得安的人,但同時也會驚動離王府的人。 無論驚動哪一方,對她來說都是有利無害。劉得安若敢光明正大的殺她,就不會來這一招;而離王府的人,不會看著她被殺,否則沒辦法跟薄云岫交代。 外頭下著雨,沈木兮跑進了雨里,大雨嘩嘩的下著,劈頭蓋臉的打在身上,有些生生的疼。 身后是那人踩踏水坑的聲音,雨打著刀刃,錚鳴作響。 “沈大夫!”春秀大喊,拎著殺豬刀就沖進了雨里。 沈木兮腳下一滑,頓時摔在地上,也幸好這么一摔,讓對方的刀子砍偏了,就這么斜斜的從腦門上劃過,待那人再提刀時,春秀已經一刀剁下。 那人慌忙抬手去擋,誰知春秀是下了狠勁的,直砍得那人胳膊直顫,連刃口都被殺豬刀砍得豁出個大口子。如此一來,逼得他不得不連退數步。 春秀借機攙起沈木兮,“快走!” 寒光閃過,刀子從背后襲來的那一瞬,沈木兮用盡全身氣力推開了春秀…… 大雨,嘩嘩的下著。 一聲驚呼,沈郅在睡夢中驚醒,一張小臉煞白如紙,額頭上滿是冷汗。他飛快的跑出去房間,赤著腳在回廊里跑,黑暗的雨夜里,腳底板“吧嗒”、“吧嗒”的踩在冰涼濕滑的石板上,合著外頭的雨聲,足以讓人心里毛發。站在臺階上,沈郅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家里,這里沒有娘,這里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他……只是做噩夢了。 “你在干什么?”身后的門忽然打開。 沈郅愕然轉身,煞白的小臉上有些濕漉漉的,不知是外頭的雨,還是眼里的淚。 風雨交加,回廊里的燈籠左右搖晃,斑駁的光影落在腳下,昏黃的光倒映著一大一小的身影,面上的神色卻是天差地別,一個冷若霜寒,一個驚恐憂懼。 薄云岫冷著臉,沈郅很少會有失控的時候,尤其是哭,一路上這孩子抱著那包豆子不撒手,吃完了也沒把紙包丟了,還藏在身上妥善保管。 當然,沈郅不理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沈郅覺得豆子莫名其妙的少了大半,認定是薄云岫吃的,眼見著明日就要進東都城了,他都沒跟薄云岫再說過一句話。 偷豆之仇,不共戴天。 這里是東都城外的行轅,他們住在這里的消息早就送進了城里,明兒一早就會有人來迎。 沈郅沒想到自己一通亂跑,會跑到他這里。 薄云岫眉心微皺,看著他微紅的小腳丫,面色愈發沉了沉,“回答問題!” 沈郅還是惱他,那些豆子就是他吃的,否則怎么會少了那么多?難不成是豆子長腳,自己跑了不成?他狠狠擦去臉上的淚,倔強的仰著頭看薄云岫。 腳底心涼涼的,他下意識的兩腳并攏,腳尖微微蜷起。 黍離跑來行禮,方才打了個盹,沒想到…… “王爺!”黍離忙道,“卑職這就帶他回去!” 說著,黍離忙不迭去抱沈郅,“沈公子,莫要擾了王爺休息,趕緊回去吧!你看你這腳都紅了,這大雨天的,你出來怎么也不穿鞋?” “我做噩夢了!”沈郅說。 黍離一愣,身子微微僵直,下意識的看了薄云岫一眼。 “我夢到我娘血淋淋的?!鄙蜊び终f。 不得不說,沈郅是聰慧的,他不想原諒薄云岫的偷豆子行徑,可又擔心娘的安危。黍離沒有權力派人去保護他母親,但是薄云岫可以做到。所以沈郅這話既是對黍離說的,也是專門說給薄云岫聽的! 所謂母子連心,有些東西你不得不相信。 黍離抱著沈郅回房,“沈公子,這深更半夜的,你就這樣跑出去,萬一有什么損傷,又該如何是好?” 取了干凈的帕子,黍離仔細的擦拭著沈郅的腳丫,“王爺這兩日一直沒休息好,眼見著明兒就要進城,你可千萬不要再驚擾了他。王爺心里揣著事,肩上擔著重任,很多事不是你能想明白的,但是希望你能體諒。他也有他的難處,只是不愿說出來罷了!” “既然不愿說,那自然是要自己擔著,怪得了誰?”沈郅雙手環胸,哼哼兩聲別開頭。 黍離苦笑不得,“脾氣倒是拗,趕緊睡吧!” 可沈郅哪里還能睡得找,躺在床上,瞧著黍離給自己蓋被子,忍不住試探著問,“我娘要是真的出了事,王爺會管嗎?” “胡說什么呢?”黍離搖頭,“你呀,就是太想你娘了!沈大夫有春秀陪著,怎么會出事呢?何況王爺留了人,若是真的有什么事,王爺一定會收到消息。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br> 沈郅不放心,拽著黍離的手不肯放,“你保證我娘不會有事?我真的做噩夢了,真的夢到了我娘,我娘渾身是血,我真的好害怕。離叔叔,如今只有你能幫我。你幫我好不好?你幫我去打探打探消息?!?/br> 看著孩子巴巴的祈求眼神,黍離不忍拒絕,“那你明天乖乖的,我就幫你去問?!?/br> “嗯!”沈郅躺好,乖乖的抱著被子,“我一定會很乖很聽話,不會惹事,就算明天見到了那個壞孩子,我也會忍著的?!?/br> 黍離張了張嘴,心有不忍。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讓孩子睡覺,不要再惹王爺煩心,可沒想到沈郅心有七竅,什么都想得周全,連明兒會見到薄鈺母子,將面對怎樣的疾風驟雨和刁難,沈郅都想到了。 一聲嘆,黍離轉身往外走。 沈郅閉著眼睛,即便不睡也得裝作很乖順的樣子,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娘的消息。在這舉目無親的處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和忍耐。 黍離沒想到,薄云岫竟然沒睡,一直站在原地,神色凝重的盯著檐外的雨。 心下微慌,黍離忙不迭行禮,“王爺!” “睡了?”薄云岫道。 黍離應答,“估計還沒有,但是已經躺回去了,并且答應會乖乖的?!?/br> “你答應了他什么?”凡事豈能瞞過薄云岫的眼睛。 黍離喉間滾動,略顯心虛,“卑職只是答應了沈公子,會留意沈大夫的消息。但沈公子也答應了卑職,會聽話忍耐,不會鬧出任何事情?!?/br> 薄云岫沒有應聲,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須臾,薄云岫輕飄飄丟下一句,“馬上去查,速速匯報!” 黍離先是一愣,等著薄云岫的房門合上,他在愕然回過神來,王爺這是——答應了?按理說不會出什么事,臨城的府尹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否則哪敢動沈木兮?再者還有離王府的侍衛護著,哪怕是東都里的官,見著離王府的人也得退避三舍,遑論刁難。 不過是一個孩子,思母心切而做的噩夢罷了,王爺竟也當真?! 天亮之后,最先來的是刑部侍郎錢理正,到底是自己兒子出事,作為父親,怎不憂心?可離王非同常人,錢理正只能在行轅外頭候著,等著薄云岫召見。 “王爺!”黍離行禮。 薄云岫已更衣完畢,錦衣玉服,蟒袍玉帶,眉眼間凝著不怒自威之色,今兒他不是去上朝,而是要去找太后。天蟾雪玉丸何其珍貴,太后不會輕易賞賜,但若想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必須讓錢初陽醒轉,否則失蹤的關傲天可能會永遠消失。 “錢大人在外求見!”黍離道。 “不必求了,讓他進宮!”薄云岫大步離去。 然則剛走到院子里,薄云岫又頓住腳步。 黍離正當詫異,卻見王爺身子微側,望著回廊那頭漠然佇立的沈郅,這小子早就起來了,一直安安靜靜的在回廊里等著,不知是在等著進東都城,還是等著沈木兮的消息。 “看好他!”薄云岫眸色微沉,“別讓人碰他!” “是!”黍離行禮,臨走前特意吩咐底下人,務必保護沈郅周全,除非有王爺手令,否則誰都不能靠近沈郅,違令者以忤逆論處。 熙熙攘攘的東都城,因著薄云岫不喜歡張揚,所以老百姓只見著車隊與軍士從城外進入,并不知發生了何事。待隊伍過去才曉得,原是出巡的離王殿下回朝了。 陸歸舟站在人群里,冷眼看著漸行漸遠的隊伍,面色愈發凝重。待抽身退出,抬步進入一家藥材鋪,待上了二樓,身邊的知書才開口,“公子,沒見著沈郅?!?/br> “許是在車里?!毙渲羞€收著沈木兮傳來的消息,那八個字,他記得清清楚楚,“離王回來了,郅兒在他手里,但兮兒沒回來,說明半路上出了事?!?/br> “可若是真的出了事,離王殿下怎么可能丟下沈大夫不管?”知書倒了一杯水,擱在陸歸舟面前,轉而又去合上窗戶,“公子,許是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復雜!” 陸歸舟取出紙條,細細琢磨著紙上的八個字,“一定出事了!我讓你打聽的事兒,可都打聽明白了?” “打聽清楚了,咱們是跟離王府的側妃前后腳進東都的,此前遮掩得極好,外頭的人都不知道此事。但后來離王府悄悄的找了劉大夫,我便去找劉大夫打聽,如此才曉得原是那側妃受了傷,而且是利器所傷?!敝獣偷偷恼f,“公子,你說側妃受傷,怎么還敢連夜趕回東都呢?聽說回到離王府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撐著?!?/br> 陸歸舟皺眉,“利器所傷?” “是!”知書點頭,“劉大夫是這么說的?!?/br> “誰敢傷了離王側妃,還被這般維護?”陸歸舟隱約有了答案。 “不知?!敝獣鴵蠐项^,頓了頓,仿佛想起了什么,知書忙道,“對了公子,我還打聽到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跟沈大夫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