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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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薄云岫真想捏斷他的脖子。 又是一陣沉默,又是大眼瞪小眼。 沈郅跳下凳子,轉身就往外走。 “回來!”薄云岫一聲吼,嚇得毫無防備的沈郅猛地抖了抖,白了一張小臉回頭看他。 不看還好,這一眼,著實把沈郅嚇著了,薄云岫的臉色委實太可怕,就像是夏日里,雷雨到來之前的烏云密布,那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感覺,讓人止不住心生懼意。 “滾回來!”薄云岫咬著后槽牙。 沈郅鼓著腮幫子,腿肚子有些輕輕的顫,但死活不肯回去,就站在門口位置,明面上一副“有本事你來抓我”的姿勢,其實心里慌得一比。 在薄云岫看來,這小子簡直就是克星般的存在,眼神里透著不亞于他母親的執拗。想起沈木兮,那一臉的“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表情,他驟然起身,大步朝著沈郅走去。 沈郅嚇著了,這人想干什么?雙腿如同灌了鉛,等著他反應過來,薄云岫高大的身影已經籠在他的頭上,陰鷙的眸冷漠無溫,就這么居高臨下的俯睨著他,驚得他不敢大喘氣,只能眨了眨眼睛,捏緊了袖中的拳頭。 “本……” 突然間屋瓦碎裂,沈郅惶然不知發生何事,只知道身子驟然一暖,已被薄云岫快速圈在懷中,猛地就地一滾,這才堪堪避開狠戾的刀光。 “有刺客!”黍離厲喝,大批的侍衛魚貫而入。 刀劍快速襲來的那一瞬,薄云岫彎腰護住了懷中的沈郅,縱身躍過人群,竄出了房間。他沒有還手,似乎是怕無法顧及孩子的周全,饒是他武功好,但若是分了心,極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沈郅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尖叫,只是乖順的埋在薄云岫的懷里,盡管刀劍襲來的那一瞬,他整顆心都跳出了嗓子眼,也只是拽進了薄云岫的衣襟。 屋子里的刀劍聲響徹整個院子,春秀拎著殺豬刀沖進來,見著薄云岫緊緊抱著沈郅,竟是神情一震,站著沒敢動。 “春秀姑姑!”沈郅最先反應過來,快速從薄云岫的懷里掙脫出來,奔向春秀。 “看好他!”薄云岫音色狠戾,周身殺氣騰然,轉身面對著屋內的廝殺。 燭光里,黑衣人揮動著鋒利刀劍,無一例外想往外撲??呻x王府的侍衛都是精挑細選的精悍,豈能不知這些人的心思,自然死死的將人纏在屋內,一旦踏出房間,勢必會威脅到王爺的周全。 黍離一劍挑斷了來人手筋,旋身便斬斷這人腳筋,快速挾了此人飛出屋子,外頭守著的侍衛當即摁住此人。見狀,黍離再次折返,一聲令下,“殺!” 已留一活口,剩下的就不必再留。 外頭響起了雜亂之聲,春秀第一反應趕緊抱起沈郅,無論如何都要護住沈郅安全。整個館驛都開始沸騰,似乎有人沖著孫道賢那頭去了。 壞了!沈木兮! 薄云岫縱身一躍,瘋了似的竄出墻外。 “娘?!”沈郅駭然,“姑姑,快走快走!” 春秀一咬牙,“走!” 誰能想到,這幫黑衣人膽子這么大,敢襲擊館驛,這不是公然同朝廷作對?也不知是什么來路,好像是要殺光整個館驛里的人。 黍離憤然,“保護王爺!” 這個時候,顧不得什么活口不活口,保護王爺才是重中之重。離王府的侍衛,一窩蜂似的往孫道賢的院子里涌去,廝殺聲不斷響起,燈火搖曳,刀光劍影。 沈木兮在房內聽得動靜,快速站起身走到窗口。推開窗戶,乍一眼外頭的廝殺景象,她趕緊合上窗戶,瞬時連呼吸都變了,“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回事? 為什么出現了這么多的黑衣人? 目的是什么? 殺人? 還是…… 她若有所思的望著床榻上的錢初陽,難道是來滅口的?想要毀滅證據?錢初陽身上的蟲子失了控,也就意味著這可能是個失敗的成品。 想要毀尸滅跡? 這些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辦?她該怎么辦?該怎么辦才好? 藥箱? 對了,藥箱! 沈木兮慌忙打開自己的藥箱,這藥箱原就是她的,里面的物件她最是清楚,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小瓷瓶,緊緊的握在手中。里面裝著尸毒粉,是之前撒在沈郅床上,知書一點點刮回來。當初陸歸舟讓知書銷毀,可知書覺得太浪費,干脆攢了下來。 陸歸舟臨走前,把這東西留給她,原就是讓她用來防身的。 雖然粉末并不多,但因為效果夠烈,沾上一星半點就夠殺人,對沈木兮這樣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來說,簡直是最好不過的。即便她最不屑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奈何…… 呼吸微促,沈木兮死死盯著房門,只要他們敢沖進來! 房門被人一腳踹開,沈木兮當下拔開瓷瓶的塞子,卻聽得薄云岫平地一聲低吼,“是我!” 心,震顫。 沈木兮手一抖,快速將瓶塞堵回去,驚出一身冷汗,差點……差點就潑死他了!心跳得厲害,臉更是煞白如紙,她惶然盯著他,“怎么是你?” “難道還指著他們進來殺了你嗎?”他冷眼睨她,拂袖間背對著她佇立,就站在門口也不進來。 “你受傷了?”沈木兮愕然。 薄云岫的背上有一道血痕,應該是被銳利的尖兒所傷,血色浸染脊背的衣裳,但看著出血量,傷口應該不是太深,許是傷及淺皮。 沈木兮詫異,他武功不弱,這傷……是哪兒來的?可他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門口,冷睨著外頭的動靜。 有那么一瞬,她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格外心安。 “娘!”沈郅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眉睫駭然揚起,沈木兮慌忙跑到窗口,“郅兒?快回去!” 春秀抱著沈郅沿著墻角站著,沈郅探著腦袋,見著母親安然無恙,門口又有薄云岫站著,這才松了口氣。娘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快回去!”沈木兮扯著嗓子喊,幾欲爬出窗戶,下一刻,她驟然驚呼,“小心!” 黑衣人從墻頭落下,冰冷的刀鋒直劈沈郅而去。 春秀慌忙推開沈郅,一刀子迎上,力氣之大,當下圻斷了對方的劍身,一腳踹在那人的肋部,那人連連翻滾,再也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郅兒!”春秀回過神來,剛把摔跌在地的沈郅扶起,突如其來的寒光從眼前掠過。她猛地轉身,赫然瞪大眼睛,本能的再次推開沈郅,殺豬刀快速脫手而出。她想著,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沈郅,那可是沈大夫的命根子??! 劍鋒利利,黑暗中格外锃亮。 刃口從頂上落下,帶著凌厲的殺氣,仿佛來自閻王地府的死氣,讓人幾乎忘了呼吸。 沈木兮摔出窗外,脖頸處青筋凸起,歇斯底里的高喊,“春秀!” “姑姑!” 春秀一聲嘆,剎那間,鮮血迸濺…… 第51章 脊背上的舊傷 劍刃嵌入肩頭,鮮血涌現,染紅衣襟。 春秀眼一閉,怦然倒地,眼前的黑衣人亦然。 沈郅疾呼,快速撲上去,“春秀姑姑!” “春秀?”黍離快速收劍,忙不迭上前將春秀拖到了墻角靠著,“春秀?春秀?” 然則黍離連喊兩聲,春秀都沒有反應,仍是雙眼緊閉,可見此番著實傷得不輕。 好在府尹已經帶著城中守備軍快速趕來,以里應外合之勢快速控制了局面,黑衣人要么逃散,要么被當即斬殺,除了當時黍離擒下的黑衣人活口,再無一個喘氣的。 “如何?”沈郅紅著眼,哭著問。 “傷著筋rou,好在未傷及骨頭,止血療傷便沒什么大礙!”沈木兮松了口氣,感激的望著黍離,“多謝你那一劍,否則春秀怕是難逃一死?!?/br> 好在黍離來得出劍快,來得及時,一劍穿胸殺了那黑衣人,這才讓春秀撿回一條命。傷著肩頭養養便罷,若是傷及性命,沈木兮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 “理所當然之事,無需言謝?!笔螂x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將春秀抬下去療傷。皮外傷,用沈木兮的特制金瘡藥就好。 再回頭,薄云岫站在院子里,冷眼看著被摁在腳下的黑衣人。這是唯一一個活口,早已被黍離挑斷了手筋和腳筋,就算他想跑也是不能了。 “王爺恕罪!”府尹嚇得魂不附體,跪地磕頭,身子抖如篩糠。管轄境地,出現了刺客行刺離王殿下,就算薄云岫安然無恙,一旦追究下來,他這個府尹也得扒掉幾層皮。 薄云岫冷睨著腳下的活口,眼角余光卻落在一旁的沈木兮身上。不由的,身上戾氣更甚,眼神愈發冷冽,“查!” 只一個字,足以令人心驚膽戰。 “是!”府尹如獲開釋,當即行禮退下。 沈木兮想起自身是從屋子里出來的,悄悄的退出人群,重新回到了廊檐下站著,方才春秀出事,她自然顧不上其他。眼下事態平息,春秀也被抬下去療傷,她當然要回屋里去照顧病患。 只是,她剛走到門口,某人猛地轉身盯著她,看得她驟然心中發毛,幾乎要邁入門檻的腿,又慎慎的縮了回來,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外候著。 如此,薄云岫才收回視線,冷冷的環顧四周,“世子何在?” 這么一問,黍離才想起來,這原就是孫道賢的院子,但是事發到現在,好像真的沒看到孫道賢的蹤影。心頭微駭,難道世子出事了?寧侯府就這么一個后嗣,若是出了什么事,寧侯爺不定會鬧出什么。思及此處,黍離趕緊帶著人去找。 馬棚里。 孫道賢和隨扈德勝鉆在草料堆里,蜷得跟刺猬一樣,瑟瑟發抖。馬廄中養著不少良駒,長年累月的,馬糞以及草料等等氣味混雜,尋常人一靠近便覺得膻得慌,何況是鉆進馬棚里。 “人走了沒?”孫道賢戰戰兢兢的問。 德勝哪敢往外看,“奴才不知道,世子,別說話,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聞言,孫道賢慌忙閉嘴,再也不敢多言,都這個時候了管他什么身份不身份,能活下來最好,這幫黑衣人兇神惡煞,他哪里敢在外頭躲藏。反正又離王府的人在外處置,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子爺,還是安安分分扎在草料堆里求生吧! “世子!”黍離掀開草料的時候,一股子臭味撲鼻而來,熏得他忍不住皺眉,快速捂住了口鼻。老侯爺年輕的時候好歹征戰四方,威風八面,怎么就生了這么不成器的?不說建功立業,好歹得有氣魄,誰知竟慫成這樣。 “都走了?”孫道賢呸一口嘴角的稻草,惶然急問。 黍離頷首,“世子放心,外頭安全了?!?/br> 聽得這話,孫道賢快速鉆出草料堆,走出馬棚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直到真的確定安全,這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回頭便擰眉踹了德勝一腳,“什么味?” 德勝滾在地上,揉著生疼的屁股,“世子?你又踹奴才作甚?” “臭死了,別過來!”孫道賢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太對,在自己身上猛地輕嗅兩下,差點扭頭吐了,哇哇直跳腳,“本世子要沐浴更衣,臭……嘔……來人,快來人!” 黍離一個勁搖頭,有子如斯,若是老侯爺在這兒,不知該作何感想? 幸好,眾人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