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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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捕頭站在病房外,瞧著大夫在里頭為沈木兮診治,狐疑的摸著下巴,眉心皺成川字,“大人,王爺為何這般執著?” 縣太爺扯了唇角,“你為什么不問,沈木兮為何這般剛烈?” “不都一回事嗎?”劉捕頭愁啊,愁得直嘆氣,“如今,咱們連湖里村這場大火是怎么回事還沒鬧明白呢!”“這穆中州瞧著挺老實的,怎么就惹了那么大的仇家?”縣太爺哀嘆的搖頭,背著手緩緩離開,“殺人放火,還把尸體搶走,這是要挫骨揚灰??!” 劉捕頭正欲再開口,卻見著春秀正蹲在院子里寬慰沈郅。 沈郅今年六歲,自小跟母親相依為命,如今母親倒下了,他自然急紅了眼,直勾勾的盯著房門,一動不動的站在院子里,大半個時辰沒有挪動分毫。 “沈郅!”劉捕頭上前,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你娘會沒事的,別擔心!” 沈郅沒說話,母親是個剛烈女子,他自然也是個倔脾氣。這些人不許他進去,那他就在這里等,一直等到母親出來為止! 見狀,劉捕頭囑咐春秀好好照顧沈郅,離開去給他們弄點吃的。聽說他們跑了一夜,也沒能跑出離王設下的包圍圈,想必沒吃什么東西! 回廊盡處,薄云岫無溫佇立。 “王爺!”黍離行禮,“大夫說,沈姑娘肩上的傷未能及時處理,現下有些惡化,怕是不適合長途跋涉,如今上了藥暫時止住疼,但需要靜養數日?!?/br> 薄云岫沒吭聲,目不轉瞬的盯著院子里的孩子。 黍離心領神會,“那孩子叫沈郅,聽村里的人說,沈郅是穆大夫出診的時候,在山里撿回來交給沈姑娘撫養的,今年六歲!” 有侍衛快速跑來,畢恭畢敬的行禮,“王爺,小公子醒了!” 薄云岫轉身就走,沒走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沈郅。 陽光下,小東西把脊背挺得筆直,如泥塑木樁般立在院子。雖然是撿回來的,但這脾性真是隨了沈木兮,一模一樣的又臭又硬! 第10章 你叫沈郅? 縣太爺可算是松了口氣,離王府的小公子終于醒了!彼時諸大夫束手無策,可把他嚇壞了,所幸沈木兮醫術高明,難怪離王求賢若渴,非要強求。 病床前,薄鈺爬了起來,小臉雖然蒼白,但可以吃下半碗粥,可見沒什么大礙了。 見著薄云岫進來,稚嫩的小臉上旋即綻開歡喜的顏色,“爹!” 薄云岫坐在床邊,面色稍緩,不似平素的嚴肅,“沒事就好?!?/br> “爹!”薄鈺靠過來,眸中撲閃著晶亮的光芒,“鈺兒沒事了,我們什么時候回東都?好久沒看到娘,鈺兒想娘了!” 薄云岫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長長吐出一口氣,“你身子剛好,需要休息幾天,不然長途跋涉的會吃不消。聽話,好好吃藥,好好吃飯!” “是!”薄鈺點頭,將頭枕在父親的腿上,乖順的享受著父親的寵愛。 娘說,離王府就他一個孩子,父親不疼他又能疼誰?可從小到大,父親對他總是若即若離,連抱都很少抱他。每每問及緣由,娘總推說是父親太忙,顧不上他! 如今見著父親臉上的凝重之色,他更相信父親是擔心他的,只不過父親是尊貴的王爺,自然不像尋常人家,輕易表露對兒女的疼愛。 薄云岫低眉,薄鈺的五官像極了他母親,性子亦是如他母親般的溫和。不過這次出行,薄鈺是悄悄跟來的,并不在他的計劃之內,所以才會出這么多的狀況。 “好好休息,爹晚上再來看你?!北≡漆锻崎_孩子,起身往外走。 “爹!”薄鈺抿唇,不舍的看著他,“這就要走了嗎?” 這口吻,同他母親如出一轍。 薄云岫回頭看他,“有事?” “晚上能不能陪爹一起吃飯?”薄鈺滿臉期許,“鈺兒知道,此次是鈺兒闖了禍,拖累了爹的行程?,F在鈺兒好多了,想下去走走,這樣能早點痊愈,早點跟爹回東都見娘親!” 臨了,薄鈺試探著低問,“爹,可以嗎?” 薄云岫點頭,拂袖出門。 “孫賢?”薄鈺坐直了身子,面色微沉,“你說爹看中了一個女子,非要帶回東都?” 孫賢是薄鈺的貼身護衛,當即行禮應聲,“是!那女子叫沈木兮,是個大夫。公子的性命,也是沈大夫救回來的,所以王爺帶她回東都,大概是出于求才之意!” “什么樣的女子?”薄鈺忙問。 孫賢想了想,“五官端正,不怎么說話,很是斯文得體。方才聽人說,沈大夫還有個兒子,年紀與您相仿,這會都在廂房那頭待著,說是沈大夫病倒了!”“去看看!”薄鈺掀開被褥下床。 “公子,您的身子還沒好……” “少廢話!”薄鈺瞪了他一眼。 孫賢只得快速給薄鈺更衣,伺候著這位離王府的小祖宗出門。 薄鈺很想知道,父親到底看中那女子什么?醫術還是容貌?若只是醫術倒也罷了,否則娘可就要有勁敵了,他不會讓別人搶了他和娘的位置。 這些年,王府后院進來不少女人,娘經常抱著他哭,他最見不得母親傷心的樣子。娘還說,若是其他女子生下父親的孩子,他就不可能再坐上王府世子之位。 薄鈺趕到廂房的時候,沈郅還站在院子里,目不轉睛的盯著房門。 “你叫沈郅?”薄鈺走到沈郅面前,兩個孩子年紀相仿,脾性卻相差十萬八千里。 一個盛氣凌人,一個冷若冰霜。 沈郅瞥了薄鈺一眼,便當他是空氣。 薄鈺自小便被人捧在掌心里,王府上下哪個不是對他卑躬屈膝,如今卻被一個鄉野小子蔑視,自然是氣不過的,“問你話呢,你聾了?沒聽到嗎?” 春秀雙手叉腰,毫不客氣的喊道,“哪來的野孩子跑這兒嚷嚷?一邊呆著去!” “放肆,這是王爺的小公子,還不快向公子行禮!”孫賢冷喝。 “呦呦呦!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可不是什么王府,有脾氣回你的王府撒去,少在這兒擺威風?!贝盒戕燮鹦渥?,拍了拍后腰別著的殺豬刀,“姑奶奶不吃你這套!” 她就是一殺豬的,大字不識一個,更不懂什么禮數禮貌禮節。她只知道,無論什么時候都得護著沈郅,這可是沈大夫的命根子,誰都不能碰! 薄鈺咬著牙,“你敢對我無禮!” 春秀嗤鼻,這小子個頭不大,嗓門倒挺大,官威十足! 沈郅瞧了薄鈺一眼,“我是沈郅,有事?” 第11章 白蓮娃 薄鈺端起了王府小公子的架子,上下打量著沈郅。 沈郅身子偏瘦,穿著粗衣麻布,但不掩其五官精致,小小年紀便生得一副好面孔,只是平素風吹日曬,不似薄鈺膚白。他個頭跟薄鈺差不多,迎上薄鈺時,目光堅毅,不退不避。 這般不卑不吭,讓薄鈺的心里不太舒服,“你母親沒教過你,何為禮數嗎?” “我們小老百姓家,沒有你們王府那么多規矩!”春秀生怕沈郅吃虧,“再說了,如果沒有沈大夫,你這會還不定在哪呢!” 薄鈺理虧,連父親都說,多虧沈木兮救了他。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礙眼,該干嘛干嘛去!”春秀像趕蒼蠅一樣擺手,“這兒忙著呢,沒空理你?!?/br> “你母親救了我,我一定會報答她,整個離王府都會記得她的大恩?!北♀暷坎晦D睛的盯著沈郅,心里卻氣惱,眼前這小子聽得他的身份,臉上竟然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這是藐視?還是自己開的條件不夠動人?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薄鈺說。 沈郅涼涼的看他,“沒什么事,不要來打擾我!” 薄鈺瞪大眼睛,“你!” 連一旁的孫賢亦不免吃驚,旁人聽得離王府,巴結還來不及,這孩子竟然沒有半點動容?想來是鄉野的孩子,不曉得離王府的厲害。 “沈公子,咱家小公子的許諾,您可以好好考慮?!睂O賢善意的提醒。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我的要求就是,沒什么事不要來打擾我和我娘?!鄙蜊だ渲?,視線輕飄飄的掠過兩人,繼續盯著房門。 薄鈺憤然,“不識好歹!” “誒誒誒,是你自己讓郅兒提條件的,現在怎么罵人?”春秀雖然不識字,可她知道這四個字不是什么好意思,捋起袖子就上前,“我家郅兒不高興,你們趕緊滾!” 薄鈺正要開口,卻聽得孫賢身子一轉,“王爺!” 眼一翻,薄鈺登時往地上摔去。 薄云岫眼疾手快,快速將薄鈺抱在懷里,面色微沉的冷睨眾人,“怎么回事?” 孫賢忙不迭行禮,“是卑職沒伺候好小公子,卑職不該帶著小公子出來,請王爺恕罪!” “爹!”薄鈺的睜開眼,虛弱的靠在薄云岫肩頭,“為什么大家都不喜歡我?是不是鈺兒做得不好?娘說鈺兒嘴不夠甜,不懂的怎么討好人?!?/br> 這副溫和順從的模樣,差點閃瞎春秀的眼,小東西成精了,原以為是剛蘇醒所以身子虛弱,誰知道竟是變相的告狀。 春秀真想看看,這小子的娘是個什么德行,能把自己的孩子教成這樣?小小年紀,心機手段真是一等一的好,稍不防備就會著了他的道! 薄云岫無溫的望著春秀,轉而盯著沈郅。 這小子,還站著一動不動! “跟郅兒沒關系,是我罵的他?!贝盒銚踝×吮≡漆兜囊暰€,生怕這黑心的王爺會傷害沈郅,“別看他現在虛虛弱弱的,方才活靈活現得很!指著我家郅兒說什么什么歹的,反正不是什么好話,我這才讓他滾的?!?/br> 薄鈺不說話,眨著大眼睛窩在父親的懷里,膽小怯懦的模樣與方才大相徑庭。這般境況不管是誰見著,都會以為是春秀以大欺小,惹得孩子都不敢說話了。 黍離皺眉,王府就這么一位小公子,若真的被人欺負,就如同打了王爺的臉。 “放肆!”縣太爺匆匆趕來,聽得下人來報,說是小公子和沈家的吵起來了,他趕緊跑來看看,否則惹惱了離王殿下,怕是要出大事。 縣太爺趕緊行禮,轉頭就沖春秀怒斥,“王爺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還不快給王爺和小公子行禮!做錯了事還敢犟嘴,快跟小公子道歉,求小公子寬恕?!?/br> 春秀憋了一口氣,“行禮可以,但我沒錯,為何要道歉?” “你!”縣太爺滿頭冷汗,見著薄云岫眉心微蹙,更是嚇得魂兒都沒了,“王爺恕罪,鄉野村婦不知禮數,您和小公子大人有大量,還請寬恕無知婦人!” “方才那股勁呢?”春秀哼哼兩聲,“還裝!王爺一來就暈倒,之前怎么不暈?” 薄云岫低眉看著懷中的孩子,目光幽邃。 被父親這么一看,薄鈺瞬時亂了呼吸,眼淚汪汪的搖頭,“爹,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我看多半是裝的,打一頓就好!”春秀雙手叉腰,狠狠盯著薄鈺。 薄云岫目光如刃,狠狠剜了春秀一眼,周身寒戾,“離王府的人,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音落剎那間,黍離的劍已出鞘,不偏不倚落在了春秀的脖頸上,出劍速度之快,快如閃電。 “不要!”沈郅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