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他在心里算算日子,差不多是忠義侯那里有回音。 離開前,他跟已經警惕得直瞪眼的小姑娘道:“不要再和上回一般胡鬧?!?/br> 蘇眉想反駁她那是怕他受欺負,怎么能叫胡鬧,不過最后還是在他略嚴肅的表情中乖巧地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等他人前腳一走,她后腳就讓人問嘉禧公主那里都有誰,得知林恒禮也在,溜圓的杏眼一轉,笑吟吟讓人把許郎中請過來。 與林以安所猜不差,果然是忠義侯那邊有回信,且信上的內容當真寫著兩家親事還按約定那般,兩年后成親。只是加了個要求,要衛國公府盡快挽回蘇眉的閨譽。 “三叔也看清楚侯爺的意思了,澄清一事,三叔該知道要怎么配合吧,如若不知……”他語氣頗得意,一錘定音的回信,就讓他忍不住耀武揚威。 但他示威的話才說一半,有人帶著個食盒來求見,說是蘇眉身邊的人送給他的。 “三姑娘說,這是世孫送她南珠耳鐺的回禮?!?/br> 蘇眉沒來搗亂,反倒送東西過來給林恒禮,林以安略略詫異。 林恒禮讓人把食盒拎到跟前,盯著那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糖水,心中是有存疑的。畢竟蘇眉一直沒給他好臉色,在此時居然送東西過來,難道是有詐? 他就去掃了眼面色不虞的林以安,眼里閃過一抹嘲諷。 或許是害怕他為難林以安,來示好了? 而且林以安吃癟的表情確實讓人覺得痛快,叫人用銀針試過,就端起碗當著林以安的面喝個精光。 “你去跟三姑娘說,謝謝她送來的糖水?!彼淹脒f回給丫鬟。 林以安自打看了信就一直沉默著,在侄兒故意挑釁自己的舉動中終于抬頭,眸光微微閃動。 林恒禮迎上他的視線,只覺得出了一口惡氣,繼續道:“方才說到……”他剛開口,肚子就咕嚕一聲震天響,腸子似乎被擰成團的作疼。 劇烈得毫無預兆! 林以安緩緩地眨了眨眼,猜想到什么,林恒禮更是猛地從椅子里猛地站起來,冷汗如雨,臉色慘白。 嘉禧公主也發現不對,正要問他怎么了,就見他扭頭就往外跑。 廳堂里霎時寂靜一片,游廊處卻傳來丫鬟散開的尖叫,嚇得嘉禧公主趕忙讓惠嬤嬤去看怎么回事。 不消片刻,惠嬤嬤臉色鐵青回到主子跟前低聲稟報:“世孫……在走廊上就被污物臟了褲子,那些丫鬟已經敲打過了,但世孫現在情形不太好?!?/br> 嘉禧公主面色略古怪,最后皺著眉丟下林以安,急急忙忙往孫兒那去。 蘇眉總是有出其不意的小心機,林以安為她的那份維護心田溫暖,可看著手里忠義侯的回信,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忠義侯的決定,果然是既往不咎嗎。 雖然和他預料的一樣,也替她打算好后路,可她若知道了,還是會難過的吧。 林以安心頭就無比煩躁,再想到林恒禮今日送的那對南珠,心情更是低落到極點。 是日,有一陣子沒跟林以安聯系的柳四,收到他的一封信。 “南珠?小爺上哪給他訛南珠去,還要串成項鏈那種!”柳四瞪大眼,覺得那個瘸子越發不可理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眉:今天的我又是護夫小能手! 柳四:敢情我就是個工具人?! —————— 感謝在20200609 11:53:03~20200610 20:56: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素心 10瓶;喂喂可樂 5瓶;ayaka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3章 蘇眉一碗糖水,把衛國公府長房又攪了個翻天覆地。 林恒禮上吐下瀉,足足折騰他兩個多時辰才虛脫的睡下,剛睡過去不久,郎中便發現他開始發低熱。 “來人給我去捆了那個瘋婦!”嘉禧公主見孫兒的慘狀,氣得要拿人。 衛國公聽見孫兒被人下藥,也跑過來探望,聞言冷笑:“你現在要拿人,往后怎么跟忠義侯解釋?吳家人也在,可不是再由著你顛倒黑白的時候了?!?/br> “國公爺!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我唱反調,這難道不是你的長孫?!”嘉禧公主險些被他噎過去,一張臉激動得漲成豬肝色。 “母親要為恒禮做主啊,她這是要害死恒禮才罷休!”李氏坐在兒子床沿,哭聲震天。 屋子里的丫鬟見主子們亂成一鍋粥,個個都縮著脖子不敢說話,倒是坐在父親下手的林以宗道:“她就是死腦筋認定老三了,何苦再讓她禍害恒禮,現在滿京城都看我們笑話,這……這真是!我看老三也未必能哄好她,到時在宴會上出差子,我們林家真的人人都要蒙著臉出門了!” 衛國公聽兒子的忿怨,依舊冷言冷語:“當初我就說了,直接讓她從了老三,你們一個個地卻蹦跶得比螞蚱還歡,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F在知道騎虎難下了?恒禮完全是咎由自??!” “老三老三!”丈夫的話在嘉禧公主心頭狠狠扎一刀,隨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他砸過去,“你心里就只有那個賤人生的老三了,嫡子嫡孫都得為他讓位!他是什么東西!我收拾不了蘇眉,我還收拾不了一庶子?!” 話落就聲色俱厲地喊人要把林以安綁過來。 不是林以安,蘇眉哪里能夠這樣對她的長孫又打又下藥,搞不好這些就是那個下賤胚子挑唆的! 杯子朝著衛國公的面門飛去,他偏頭一躲,還是被碎裂的瓷片蹦到手背,刮了一道小血口。 惠嬤嬤看得心驚膽戰,忙叫小丫鬟去拿傷藥。 衛國公在此時終于動怒了,一手指著嘉禧公主鼻子就罵道:“潑婦!這里不是皇宮,輪不到你撒野!不是老三,今兒攤床上的就是老大!當時是誰非讓老三替代走這一趟的?是你這個嫡母!如今庶子重傷從不過問就罷,還再三為難,真要讓人一本折子送上去,把老大老二的仕途都給斷送你才高興是吧。全家最瘋的就數你,你再敢向老三伸出一根指頭,老子拼著不要這條老命,也要到金鑾殿上磕頭求個公道,把你給休了!” 夫妻倆壓抑多年的感情矛盾在此刻徹底撕裂,嘉禧公主被罵得連退幾步,等再回神,衛國公已經拂袖而去。 嘉禧公主被丈夫威脅一通,氣得直大口大口地喘氣,還真被震懾住了,看著開始夢囈的孫兒木頭人似的發怔。 李氏見公婆大吵一架,嚇得哭聲都低了許多,在心里恨毒了蘇眉與林以安。不時朝丈夫使眼色,想讓他在邊上再勸勸婆婆。 請宴的帖子還沒送出去,一切都還能來得及。 林以宗卻仿佛看不見,只顧捂著腦門長吁短嘆。 ——現在真如父親所說,騎虎難下啊。 長輩雷霆般吵一架,林恒禮卻陷入在奇奇怪怪的夢里,夢里有他有蘇眉,還有她狠狠甩向自己的一巴掌。 他被打得偏過頭,一對燃得正亮的龍鳳燭闖入他眼簾……他錯愕,心有惶惶,還有說不清的刺痛揪在心頭,他想張口說什么,夢卻在他轉過臉見到穿著鳳冠霞帔的蘇眉時斷了。 “世孫醒了!” 他耳邊傳來驚喜的聲音,眼前有豆粒大小的燈影,他迷蒙盯著片刻,才看清是丫鬟手里拿著蠟燭正彎腰看他。 他居然夢魘了,那應該算是夢魘吧。 夢到被蘇眉扇耳光,似乎還是在洞房花燭夜? 林恒禮就慢慢坐起來,覺得實在是荒謬。即便他娶蘇眉,也不會有什么洞房花燭夜,只是這種想法才起,夢里頭那股揪心的痛又清晰扼著他。 那種滋味,細品下分明是求而不得的悔與恨,如同蟻噬,密密麻麻交織在他心頭,許久都甩不掉。 ** 林恒禮退燒清醒的消息在第二日才傳到林以安那里。 蘇眉正被他押著作題呢,很奇葩的題目,盡問一些她如若遇到什么人,該有什么樣的動作表情反應等等。 她答得就快要失去耐性了,聽到這么一句,更加不高興,把筆一丟冷哼道:“居然這就好了,早知道我就把一整包都倒進去,讓他三天都下不了床!” 話剛說完,額頭就被林以安屈指一彈。 “誰允許你丟筆的,快撿起來,再鬧脾氣也不能拿東西出氣?!彼砬閲烂C。 蘇眉愣了愣,然后捂住額頭夸張哭道:“嚶嚶嚶……好疼好疼。許郎中,許郎中,我可能又腦袋起包了,快來給我扎針?!?/br> 正在后邊擦劍身的吳子森手一抖,真是要給演技浮夸的表妹跪了。他就朝林以安道:“你確定,她這個樣子,在外人跟前能行?!” 恐怕只會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瘋癲的事真亮到外人眼前! 林以安對她總愛撒嬌賣癡的做派是沒轍,看著演得馬上就要聲淚俱下的小姑娘沉默。 蘇眉喊了會,見兩人一句關切也無就罷了,還說她沒用,氣得直瞪眼。 瞪眼間,她慢慢從圈椅里站起來,面上浮夸的表情盡收,緩步走向吳子森。 吳子森被她的面無表情嚇得心直抖。 表妹是瘋的,連林恒禮都打,對他冷言冷語也經常的事,這會是不是又犯病要對他下手。 萬一也灌他瀉藥呢?! 他站起來,拔腿就想跑。 哪知來到他跟前的蘇眉卻微微一笑,雙手疊在身側,朝他福身,婀娜身段蹲出一個絲毫挑不出錯處的福禮來。 “表哥胡謅些什么,三爺是長輩,跟長輩說話你呀我呀的,多失禮?!?/br> 禮儀到位,言語矜持,特別那句‘三爺是長輩’完全學到精髓了! 林以安這時才偏頭去看吳子森,帶笑的鳳眼似乎在說:誰說不行? “好!”吳子森算是服氣了,朝蘇眉鼓掌,表妹果然厲害。 下刻,蘇眉一巴掌就狠狠拍他腦門上,拍得他嗷一聲叫。偷襲成功的小姑娘已經拎著裙擺,哈哈笑著躲林以安身后:“讓你在夫君跟前詆毀我,疼死活該!” 她近來越發犯懶,一襲烏發松松垮垮挽在腦后,幾縷散落,正好掃在林以安眉心。 輕柔的觸感在他眉心撩起一片酥麻。林以安抬頭,見她一雙眼彎成月牙,臉頰上淺淺的梨渦精致可愛,那片酥麻仿佛就蔓延到心尖上去了。 他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兩指捏開她的發絲,手往桌案一指:“是有那么幾分像了,但題還得繼續答?!?/br> 蘇眉當即垮了一張臉,哼哼唧唧挪著腳步回到案前,繼續跟那幾張紙較勁兒。 方才還吵吵嚷嚷的屋子變得十分安靜,只有她筆尖在紙上發出的沙沙聲。林以安靠著椅背,柔和的光暈里,她神色肅穆,與嬌俏笑著的她仿若判若兩人。 他看著,回想剛才她矜持稱呼自己三爺的模樣,其實那就是她原本的性子吧。 在她與林恒禮定親前,他便聽說蘇家三姑娘是個溫婉的女子,秀內慧中,是京城眾多閨秀里常得贊譽的一個。 如果她恢復記憶,興許也就是那么個模樣,端方站在他跟前,有禮地喚他一聲三爺。那些巧笑嫣然都會化為過去。 林以安捻了捻指尖,一個下意識想要抓住什么的動作。 他在不知不覺中去不斷設想兩人歸位后的光景,胸腔內有份沉重,可他卻又拒絕自己過多去探究那份情緒,便陷入一種被矛盾撕扯的狀態。 “三爺,國公爺差人來請你過去?!?/br> 石頭此際過來,他猛然回神,斂起所有情緒,去父親那里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