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這一趟李鴻羽原本是不想來的,但李道玄親口發話了,他只能冒著得罪朋友的風險走這一趟。 陳嶺拉開門,抬眼就是攢動的人頭,特調部的人把門口堵得密不透風,壓迫感很強。 李鴻羽道:“小師叔說……”他難得猶豫,為了給朋友留面子,聲音壓得很低,“說你們把那白琥給掉包了?!?/br> 陳嶺道:“我要是說沒有呢?” 李鴻羽眉頭微蹙,“陳嶺,別讓我難做?!?/br> 陳嶺伸手把人拽進屋內,趁外面的人沒反應過來,啪的一聲關上木門。 李鴻羽敏銳察覺到堂屋內凝滯的氛圍,轉頭看了眼距離他最近的吳偉偉。 吳偉偉想起李道玄就來氣,腦袋一扭,假裝沒看到他。 李鴻羽挑眉,笑了下,這才沖江域點頭示意,“江先生,我并非不相信你們?!?/br> “嗯?!苯蝾h首,并不在意。 他的手隨意地搭在桌沿上,掌心翻轉過來,手指抻開,露出躺在上面的白琥。 一路屏氣走進來,在外面時那些味道尚且可以忍受,如今靠這么近,饒是李鴻羽向來淡定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好重的尸臭味?!?/br> “臭死活該?!眳莻バ÷曕洁?,要不是看在大家也算出生入死過的份上,他真恨不得搬起凳子把人打出去。 李鴻羽被臭得直皺眉,往吳偉偉地方向走了一步,“我招你了?” “……”吳偉偉抿了抿嘴,心里雖然遷怒,但還是實事求是的說,“沒有?!?/br> 李鴻羽淡淡“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回頭繼續看向江域:“江先生,能否將白琥交還于我?” “李鴻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陳嶺栓好門栓,正要離開,兩扇木門被外面的人突然用力撞擊。 李鴻羽抿了抿唇,走到門口對外面的人說:“在外面安心等著,我很快就出來?!?/br> 外面的人不干,破天荒的違抗他的命令:“副組長,組長說了,命我們一定要將東西帶回去。你一個人單槍匹馬我們不放心?!?/br> 李鴻羽沒有再繼續搭理,轉而對陳嶺說,“你剛剛想問什么?” “榮莘中學和鳳嶺山的案子都是你們特調部在掃尾,我想問,你們有沒有發現過類似白琥一樣的祭祀禮器?!?/br> “沒有?!崩铠櫽鸹卮鸷芸?,也很肯定。 陳嶺:“你不要再想想?” “不需要?!崩铠櫽鸬?,“特調部從下到上一向嚴明,有人發現東西必定會上交,不敢私藏?!?/br> “若是高層發現了呢?”陳嶺索性更加直接一點,“若是被李道玄發現呢?” “陳嶺,你在懷疑我小師叔?!崩铠櫽鹉樕y看下來,隱忍不發。 “這是我們剛剛討論的東西,你看看?!标悗X把記事本點開給他看,接說道,“按照這個推理來看,榮莘中學該有一枚青圭,對應的,鳳嶺山藏著的該是玄璜?!?/br> “我不想懷疑李組長,但他的確可以?!泵爸槐┳岬娘L險,陳嶺有條不紊的給他分析道,“當初鳳嶺山上,作為總指揮,李組長道術精湛,能力最大,應該在下方鎮守才對。他卻反其道而行,貿然帶人上山,以至于青曇子身死,下方剛被控制住的魂魄全體失控?!?/br> 他沉著臉道:“李鴻羽,你和他接觸的時間最長,你問問你自己,李道玄他是一個冒進莽撞,布局草率的人嗎?” 李鴻羽愣了下,眼眸中情緒復雜。 陳嶺繼續道:“還有今天的事,他請來的五道雷霆恰好打在湖邊。若是江域沒有那么強大,又得不到外界的支持,或許此時他已經死了?!?/br> “那五道雷……”李鴻羽想到什么,倏地住嘴。 陳嶺抓住他的胳膊追問,“你想說什么?” 李鴻羽沒吭聲。 陳嶺問:“你小師叔說是追著黑影離開藍湖邊的,你也跟著追過去了,那你看見可疑的人了嗎?” 李鴻羽緊緊攥著拳頭,他不能否認,“沒有?!?/br> 當時李道玄的身影在前方樹林中若隱若現,除了小師叔的背影,他的確沒看見別的。 “但這并不能代表什么?!崩铠櫽饹]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想起了幾樁怪事。 在李道玄第一次讓他不要去嫉妒陳嶺后,私下又跟他聊過幾次,每次都是相似的話題,讓他保持平和,不要去嫉妒猜忌。 連續幾次他沒有做出太大的表示后,李道玄竟然對他冷淡起來,部門內許多原本該交給他的事務被分派給了其他人。 李鴻羽找上李道玄,詢問是不是自己最近哪里做錯了。 李道玄說:“鴻羽,適當的功利心是可以幫你更好的在特調部內站穩腳跟的,但你沒有?!?/br> 這不該是小師叔能說出來的話。 李鴻羽自小在青玄觀長大,追溯起來,當初拜在觀主門下之前,他險些成了小師叔的弟子。那時候的李道玄并不愛管青玄觀的俗務,因為不屑。 他似乎一直對權利有一種向往,所以在李鴻羽師父上位成為觀主之后,李道玄心里憤怒,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排斥待在觀里。 對于分發到自己頭上的事務,他十分抗拒。 李鴻羽早慧,記事很早,他記得自己四五歲的時候,曾無意中聽到一次觀主和小師叔之間的爭執。 小師叔說:“你現在是在羞辱我嗎?我不稀罕,你要實在心里過意不去,就把觀主的位置讓給我!” 大概是屋子里的爭執聲音太大,他聽得一清二楚。因為無法理解其中含義,他還特意跑去問了別的師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師兄當時捂住他的嘴,告訴他:“什么意思也不是,走,帶你摘果子去?!?/br> 小孩子的好奇心最重,師兄不肯告訴他,他就自己不停地回憶那句話,不停地去思索,一不小心就刻在了記憶中。 后來,特調部招人,青玄觀便將李道玄推薦上去。 在那之后,李鴻羽再沒聽見過他跟觀主爭執,每個月碰見小師叔回道觀,對方也是笑如春風,再沒有露出過那樣猙獰憤怒的面孔。 偶爾他時間多,還會溫聲跟他們說經講道,教育他們要寬厚待人,平和待人,不要把自我得失看得太重。 還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太過心浮氣躁,這樣對自我身心和修道都十分不利,要引他為戒,不可犯同樣的錯誤。 而在往后的二十年中,他也一直是這樣教誨他們。 這樣一個人,怎么會突然不滿他沒有功利心……李鴻羽想不明白。 “李鴻羽,你再想想,你小師叔到底有沒有怪異的地方?!标悗X在給予對方一段思考時間后,再次開口。 李鴻羽抬眸,眼神茫然。 陳嶺再次提醒道:“尤其是在榮莘中學和鳳嶺山時,他有沒有單獨行動過?” “單獨行動……”李鴻羽閉了閉眼睛,他的腦子不受控制,竟然真的順著陳嶺的話,開始努力回憶。 片刻后,他的面目抽動幾下,臉色像被刷上了一層白灰。 吳偉偉看他臉色那么難看,嘴唇蠕動幾下低聲道:“喂,你沒事吧?!彼肓讼?,起身拉著人坐下,“坐下來說吧?!?/br> 李鴻羽沒有防備,被拉得往旁邊走了兩步,坐到木椅上。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空氣仿佛靜止,氣氛僵硬而壓迫,有東西即將噴薄而出。 “有?!币膊恢肋^了多久,李鴻羽沙啞的聲音響起。 瞬間,除了江域依舊是那副淡漠的樣子,其余兩人全都朝李鴻羽望過去,焦急地等待著他的后話。 李鴻羽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手指蜷縮起來握住,“在榮莘中學那晚,你們離開后,小師叔命我們搜查整個學校。人手全都分派下去了,包括我自己。所以我不確定,在我們所有人都離開后,他到底是不是留在原地?!?/br> 吳偉偉忍不住問:“鳳嶺山呢?” “鳳嶺山遭遇大變,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崩铠櫽饠磕克妓鞯?,“我們一共在鳳嶺溫泉會館停留了三天,第一天的時候,我帶隊去了那座村子。村子里的人要么被鬼面瘡折磨得痛不欲生,下不了床;要么就已經死了,尸體躺在自家床上無人收拾?!?/br> “我按照你們之前說過的甬道一路找到了地下洞xue,里面的曾用來裝鬼的罐子全都碎了。然后我下了水潭,入到水底,找到了另一條能通往溫泉會館的路?!?/br> 那是條水路,有一半被潭水浸沒,另一半因為長期處于地下,氧氣十分稀薄。 李鴻羽一路蹚過去,命都去了半條。 “當我抵達盡頭時,發現那有一面被敲掉的墻壁,越過之后便是溫泉會館的地下酒窖?!彼D了頓,嘴唇輕微顫抖,眉峰緊緊攏在一起。 吳偉偉看見,那個向來冷靜的青年,此時牙關緊咬,似乎非??咕茏约杭磳⒊隹诘脑?。 但幾番自我拉扯過后,他還是將剩下的說了出來:“我在酒窖里聽到響動,以為是部門的同事,一路追出去,我看到了小師叔?!?/br> 鳳嶺山底部的小山洞常年飼鬼,怨氣和戾氣有多少重可想而知。 心魔的確很可能將玄璜藏在那里面。 至于榮莘中學,那本就是九陰之地,青圭應該就藏在榮莘中學最中心的位置。 然而,現在即便是知道也為時已晚。 李道玄手里已經握有青圭和玄璜,如今又派人來取白琥,他的關鍵棋子算是集齊了三枚。 如今只剩下屏山了。 江域像似知道陳嶺在思索什么,把玩著茶杯低聲道:“風水好的地方依山傍水,氣流通暢無阻,而屏山恰恰相反,四面壁障,有山無水,晦氣有進無出?!?/br> “至純的陰氣、鬼氣、尸氣,再加上晦氣……”陳嶺抿著唇看了眼李鴻羽,問:“白琥,你還要拿回去嗎?” 第149章 微笑鎮27 “副組長, 事情妥了嗎?”兩扇木門被拍得啪啪作響,不停震顫。 李鴻羽回頭看了眼,面露難色。 從陳嶺的話來看, 小師叔的確有嫌疑,可他怎么也無法相信, 那樣隨和溫潤的人居然就是心魔。 萬一, 萬一是有什么誤會呢? 他抬頭,想要按照初衷取回白琥, 可話到嘴邊卻只剩兩個字:“不了?!?/br> 話出口, 連李鴻羽自己都愣了。 陳嶺一手按上他的肩膀:“你心里已經有答案了, 對嗎?!?/br> 李鴻羽沉痛的閉上眼睛,他搖了搖頭,“我想再確認一下?!?/br> “若是打草驚蛇呢?”陳嶺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