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他一個人端著餐盤,東張西望的找位置,陳嶺正要招手,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給壓了下去。 “別叫他?!标惞庀訍旱?,“人家是高材生,不屑于跟我們打交道?!?/br> 陳嶺:“不會吧,上課的時候他還跟我主動說話來著?!?/br> “嗤?!庇诜灏l出一個聲音,“那太陽肯定是打西邊出來了,我記得剛大一的時候,跟他分去過一個宿舍,連續幾次跟他打招呼他都沒搭理,就一勁兒的埋頭看書。平時班里組織個郊游他也不去,問他為什么他也不說話?!?/br> “何止?!标惞庖布尤肓送虏坳犖?,“他那個人還有個怪癖?!?/br> 他神秘地掩著嘴,低聲說:“經常去學校超市捏方便面,被抓到后批評教育過五六次。估計是真的怕被記過吧,后來就消停了?!?/br> 陳嶺在腦子里仔細搜尋一番,還真有印象:“是去年的事情吧?!?/br> 他記得有一次從超市門口路過,外面圍了好多人對著人群中心指指點點。他向來不愛湊熱鬧,瞟了一眼便直接略過了。 “對,去年六月份的事。那次他又去捏方便面,老板親自逮著的。估計是忍無可忍了,老板把他推到大庭廣眾之下,讓他道歉認錯?!?/br> 每個人都有自尊心,無論何向西是出于什么心態去捏方便面,被示眾的那一刻無異于公開處刑。 心里有多痛苦,多難堪,只有他自己清楚。 陳嶺無意多談,恰好叫到他們的號,連忙起身把麻辣香鍋端了過來。 三人高高興興吃完飯菜,一起往宿舍方向走,今天下午沒課,陳光計劃在宿舍打一下午的游戲,問于峰和陳嶺玩不玩。 陳嶺對玩游戲沒有興趣,搖頭說:“不玩?!?/br> 陳光勸說道:“來唄,三個人正好可以組隊?!?/br> 于峰也跟著說:“就是,你平時也總不跟我們倆玩兒,這次還是不肯給面子嘛?” “我平時總不跟你們玩?”陳嶺下意識覺得不是這樣,可眼前的兩人犯不著騙自己。 他想了想,答應道:“好吧好吧,不過我得睡一覺,有點累?!?/br> 陳光和于峰點點頭,進了宿舍,等陳嶺爬上床后就放低了音量做事,生怕驚擾了床上的人。 下午三點左右,陳嶺醒來,他揉著眼睛望向四周,陳光和于峰坐在一起,腦袋對著腦袋玩兒手機游戲,嘴里很小聲的說這話。 于峰:“真他媽是個傻逼,他那種人我躲遠點還來不及呢,當個鬼的朋友?!?/br> 陳光:“可不就是跟鬼當朋友嗎。喂,你說他能看見那些東西,是真的嗎?” “我哪知道?!庇诜宓?,“再帶著他玩兒兩天不就知道了嗎?” 陳嶺一頭霧水,翻身坐了起來。 兩人立刻閉嘴,抬頭朝這邊看過來,陳光說:“喲,醒了啊,那就起來玩兒游戲吧?!?/br> 陳嶺從床上爬下來,到下方的書桌抽屜里拿出自己的筆記本。 開機畫面剛啟動,房門被敲響了。 輔導員帶著一個陌生青年走進來,高高瘦瘦,身材挺拔,深邃的五官給人強烈的熟悉感。 “這是今天剛到的同學,從x國來的交換生,留學生宿舍已經滿了,就暫時先安排到你們這里?!?/br> 輔導員笑容溫和,拍了拍始終冷著臉的新室友:“進去吧,大家先熟悉熟悉,如果有什么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br> 陳嶺望著新室友:“我叫陳嶺,你呢?” “江域?!毙峦瑢W聲音冷淡,目光掃過陳光和于峰的時候頗為冷厲。 陳嶺:“三點水一個工,土字旁一個或?” 別問他為什么知道,他也想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青年似乎心情好了一點,嘴唇抿成的直線松懈成了微彎的弧度,“嗯?!?/br> 陳嶺好奇道:“你今年多大了?” 問完就后悔了,無論對象是男人女人,在大家都不太熟悉的情況下,這么隨意的問對方年齡都是不太禮貌的。 他拜拜手說:“算了,當我沒問?!?/br> “二十?!苯蚵曇舳溉蝗岷?,似乎心情更好了。 陳嶺沉默地看著對方,那張臉確實很年輕,深邃的五官還沾染著一點少年氣,與逐漸發育的成熟穩重摻雜在一起,給人一種既矛盾,又渾然天成的感覺。 可陳嶺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江域應該不止二十歲,而是年長他許多才對。 被青年出神的望著,江域清了下嗓子,沖著與陳嶺相抵的那張床說:“我睡那張?” 屋子里共四張床鋪,其中三張都被霸占了,剩下的一張堆滿了東西。 陳嶺急忙跑過去,伸長胳膊要把自己東西拿下來,身上的短袖隨著動作,露出一截細白緊致的腰。 陳光和于峰也回過神,忙跑過去一起搬東西。 江域掃了眼青年露在外面的皮膚,皺了皺眉,不動神色的靠近,將他的t恤往下拽了拽。 陳嶺忙著拿東西,沒注意到這一細節,他將東西一股腦全丟進紙箱子里,塞到自己書桌下。 原本滿是雜物的床面,不過十來分鐘就只剩下一層厚厚的灰塵。 江域面無表情地站在地上,抱著胳膊冷冷地盯著,半晌后,他轉身走向水池,回頭問陳嶺:“有抹布嗎?” 陳嶺從水池下面的橫梁上,把布子拿出來遞給他。 江域謝過,擰開水龍頭不太熟練的沖洗毛巾。 陳嶺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在家肯定沒干過活,搓洗個抹布都笨手笨腳的,他湊過去,“給我,我幫你收拾?!?/br> 江域彎腰從水池下又扯出一條毛巾,問:“這也是抹布?” 陳嶺點頭。 他將毛巾遞給青年:“一起收拾吧?!?/br> 陳嶺:“……” 宿舍沒有空調,只有天花板上的吊頂風扇,兩個人擠在同一張床上擦來擦去,不嫌熱嗎? 江域發現青年蹙眉,黑色的睫毛耷拉下來,“我還是自己收拾吧?!?/br> 陳嶺只覺得這人怎么看上去可憐巴巴的,心里沒來由的一軟,“一起吧,這樣干得快點兒?!?/br> “嗯?!苯蛄闷鹧燮?,露出淺色漂亮的瞳仁,“謝謝?!?/br> “見外了,別這么客氣,以后就是一個宿舍的了,咱們是一家人?!标悗X對新室友很有好感,非要找個原因的話,估計是因為太帥了吧。 講真,他就沒見過長得這么好看的男人,五官精致深邃,堅毅的輪廓很有男人味。 “江域,你是混血兒嗎?”陳光問道。 江域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陳光明顯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熱情,比對陳嶺低了不少。 他嘖了一聲,轉身窩回自己床上,拉著正想上去攀談的于峰繼續玩兒游戲。 事實證明,兩個人湊在一起效率真的很高,特別是江域的體溫比他的要低點,偶爾兩人的胳膊意外碰到一起,讓人有種透心涼的清爽感。 要不是對方是個活生生的人,他真想抱著蹭幾下,降降溫。 江域主動接過青年手里臟兮兮的帕子,“我去洗吧,你去休息?!?/br> 陳嶺熱得夠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用手持小風扇吹風,見對面的陳光正看著自己,他疑惑道:“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看你跟新室友好像處得很好?!标惞馇『猛嫱暌痪?,把手機一丟,下床走到陳嶺面前,“小陳同志,你不會有了新朋友,就把我們這些老朋友都丟了吧?!?/br> 陳嶺:“當然不會?!?/br> 陳光沒有說話,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過了半晌,他噗嗤一笑:“瞧瞧,我都忘了?!?/br> 這話莫名其妙,陳嶺下意識追問:“忘了什么?” 陳光:“忘了什么你不知道嗎?” “我為什么要知道?”陳嶺迷惑不解。 “不知道就算了?!标惞庹f,“你就是忘了,不想記得而已,很快就會想起來的?!?/br> 他轉頭,沖于峰說:“是吧,于峰?!?/br> “是啊?!庇诜骞室馔现曇粽f話,聽著讓人不太舒服。 陳嶺越發覺得這兩人奇怪,卻找不出奇怪的源頭,他向來不是喜歡藏著掖著的人,索性直接問道:“陳光,你知道你跟于峰兩個人很奇怪嗎?” 于峰挑眉:“你才是最奇怪的吧?!?/br> 氣氛突然沉悶,空氣中彌漫著看不見的硝煙味。 噗嗤一聲,陳光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地聲音環繞在屋子里,等笑夠了,他捂著肚子笑著說:“開個玩笑而已,怎么還認真了?” 于峰也跟著笑起來,又是那副哥倆好的態度,搭著陳嶺的肩膀上說:“咱們寢室三人都奇怪,這樣總行了吧?!?/br> 陳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不怎么走心的點頭。 “問一下,飯卡在哪里辦?”江域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后,像是無意般,將于峰的胳膊從青年身上拿開,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對方肩上。 江域的手寬大,溫暖,掌心的熱度穿過衣服源源不斷的貼上陳嶺的皮膚,不但沒有讓他對觸碰肩膀的動作產生排斥的情緒,反而帶來一種少見的安心。 陳嶺:“我帶你過去吧?!?/br> 江域:“好?!?/br> 辦理飯卡的地方距離宿舍樓有點遠,即便是抄近道也花了二十分鐘。 江域進去辦飯卡的時候,陳嶺兀自站在走廊上。他隨意地轉頭看向右手方,走廊的盡頭處,有人走過來。 那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是何向西。 何向西抱著書,慢吞吞的走,鼻梁上的眼鏡架歪著,腰背微微佝僂,似乎在隱忍某種疼痛。 “何向西?!标悗X開口叫住他,“你怎么了?” 何向西看了他一眼,不帶溫度地說:“被人打了?!?/br> “誰打了你?”陳嶺脫口而出。 “不知道,好像是大二的?!焙蜗蛭鞒吨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一群只會用拳頭沒有腦子的蠢豬,遲早被車撞死!” 陳嶺愣了下,沒料到他最后會說出這么惡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