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程樂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睛里是崩裂的驚恐,他看見母親臉上布滿了恐慌,半個身體探出校長辦公室的窗口,伸著一只手,想要抓住自己。 興許只是過了一分鐘,興許是五分鐘,或者更久。 程樂躺在地上,腰部折在一塊凸起的,用以裝飾花壇的石頭上,兩只眼睛睜大到了極致,鮮血混著口水從他張開的嘴角流淌出來。 疼痛?他感覺不到,只看見不斷地有人圍過來。 程mama嚇得當場暈了過去,而程樂也很快就被趕來的救護車拉走了。 學校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表面事不關己,安安靜靜坐在課桌前繼續下午的課,可心里都是惶然。 他們紛紛猜測,下一個倒霉出意外的,會不會是何家俊。 陳嶺等校長辦公室的人散盡后才進去,陰氣還在。 他關上門,坐到沙發上,“周原鑫?!?/br> 空氣被寒氣凝結一般,陷入一種莫名的緊張氣氛中。 陳嶺看向某個角落,窗簾下多出了一雙腳。 那雙腳穿著老舊的白色帆布鞋,堆在鞋背上的校褲沾滿了灰塵和黑色的污漬。 陳嶺起身,快步上前抓住窗簾,用力拉開—— 周原鑫不見了。 陳嶺將窗簾合上,免得外面灼人的陽光照射進來。 “你要報仇,我不會插手,但你不能殺人?!彼麙咭曔^因為沒有光線而變得陰冷的辦公室,也不管對方還在不在,自顧自地說道,“施以懲罰,抵消心中的怨恨,別再留戀陽世?!?/br> 周原鑫出現在墻角,不言不語地看著辦公室里的活人。 陳嶺不會讀心術,看不透他的想法,但能從他的身上感覺到沉重壓抑的仇恨。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次的游戲參與人之一有何家俊吧,他會是下一個輸家?!?/br> 周原鑫的嘴唇動了。 陳嶺聽不見聲音,只能隔著衣服抓著胸口的黃神越章印靠近,把耳朵側過去。 這下他聽清了,周原鑫說的是:“走,走……” 第92章 撲克橋18 周原鑫的聲音留在耳際, 久久不散。 陳嶺看著空無一物的辦公室,眉頭越皺越緊,他垂眸思索片刻后, 離開辦公室回了班上。 “你去哪里了?”何婉婉低聲問道。 陳嶺抬眼看向她,問:“你對周原鑫了解多少?” “不了解, 我只知道他總是很沉默, 被欺負了也不會反抗,但他從來不哭?!焙瓮裢裾f完低下頭去, 兩只手相互掐著, 陷入了某種不好的情緒中。 陳嶺看了眼她的小動作, “何婉婉,你見過周原鑫的魂嗎?” 何婉婉猛地抬頭,小鹿一樣的眼睛瞪得像是銅鈴, “我,我沒見過?!?/br> “你緊張什么?”陳嶺尖銳的反問。 何婉婉緊緊抿著嘴唇不吱聲。 陳嶺把自己面前的書本歸置好,慢條斯理道:“你手上的疤是給周原鑫燒紙的時候, 被滴下來的蠟油燙傷的吧?!?/br> 何婉婉下意識把手藏起來,她用力咬著下唇, 糾結不已。 她不是不想說, 是不敢說,怕說出來自己會倒霉。 陳嶺放低了姿態, 臉枕上交疊的手臂,目光變得柔和些許。 他安靜地看了何婉婉一會兒, 再次發問:“我剛剛看見周原鑫了, 就在程樂出事的校長辦公室里?!?/br> 何婉婉受到驚嚇,明顯哆嗦了下。 她的雙手開始顫抖,肩膀也在跟著抖動, “我,我沒見過,但,但我聽見過他跟季楠說話!” 那天,何婉婉下晚自習后忘了拿東西,只能讓同行的女同學先回去,自己獨自返回教學樓。 因為除了周原鑫的事情,何婉婉很害怕,走路小心翼翼。 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終于進了教室,剛拿上東西,就聽見外面有驚恐的叫喊聲。 人類的好奇心永遠都那么濃烈,何婉婉害怕地走向教室后門,看向相隔三間教室的五班。 五班教室的前門處,季楠臉上是森然的恐懼,他死死靠著墻壁,驚恐的瞪著眼前。 那晚剛好是十五,月亮圓如玉盤。 月光照下來,將走廊一半都撒上了銀輝,使得原本不該她看見的東西,也在眼睛里顯現出模糊的輪廓。 何婉婉渾身發抖,上下牙齒不聽使喚的打起架來。 她捂著自己的嘴,縮回腦袋,悄悄往九班內移動,生怕被外面的一人一鬼發現自己。 可是周原鑫的聲音穿透力太強,她分明聽見,對方在說:“走,走……” 季楠興許是嚇傻了,連往哪邊跑更便捷都忘了,何婉婉藏在一張桌子底下,親眼看見他從九班外的走廊跑過。 她不敢確定周原鑫的魂還在不在,不敢立刻出去,直到將近一個小時后才偷偷摸出教學樓,回到宿舍。 …… “從那之后,我就很害怕,我怕周原鑫也來找我,怪罪我從前沒有幫他出頭,就趁著大家都不在的時候,偷偷去他上吊的地方燒紙?!?/br> 何婉婉的聲音很輕,帶著幾分愧疚的哽咽,“我去燒紙那天,明明夜空晴朗,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刮起一陣風。風很大,我頭上那根吊死周原鑫的樹枝咯吱作響,特別恐怖?!?/br> “我,我當時特真的很想站起來直接離開,可是我又怕這樣不夠心誠?!彼宋亲?,抱住自己的胳膊,繼續說,“因為吹風的緣故,紙錢被吹得到處都是,險些熄滅。我就走到側面去,蹲在地上想擋一下風,結果蠟燭剛剛低落的蠟油直接被風吹到了我的手上……” 那陣風刮得很詭異,何婉婉的第一反應就是周原鑫來了,來找她報仇了。 可是在這之后,異動就停止了。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這話說得很對,她雖然沒有直接參欺負周原鑫,但作為旁觀者,又何嘗不是對施暴者的縱容? 如果她當時出手制止,如果其他懦弱不敢上前的同學和她一起站了出來,就憑程樂和何家俊那一小部分人,哪里敢繼續對周原鑫施暴。 何婉婉突然捂住了臉,哭聲嗚嗚咽咽,整個教室的人都聽見了,紛紛質問地看向陳嶺。 陳嶺假裝自己是個石頭人,什么都感覺不到。 他轉身,背對著那些眼神,拍了拍何婉婉的肩膀:“他不怪你,那塊疤就是最好的證明?!?/br> 何婉婉愣了下,仔細回憶起來。 從撲克橋游戲開始,發生意外的全是曾經對周原鑫施以過暴力的人,而那些旁觀者中,當然也有人拿到紙牌,但他們只是參與者。 她想,手指上的燙傷是周原鑫對她沒有出面幫助的怨恨,也是原諒。 否則那晚,她絕不可能那么輕易的脫身。 何婉婉漸漸的不哭了,就是聲音聽上去怪怪的,鼻腔堵得厲害,“陳嶺,你為什么這么關心周原鑫的事情啊?!?/br> 陳嶺的思緒轉回了何婉婉的那段回憶。 周原鑫的警告暗示了這座校園內蘊藏的危險,所以當初他給季楠的信,或許并不只是想要他遠離校園暴力那么簡單,而是希望季楠徹底離開學校范圍。 只是這份危險到底來自于范小舟,還是那些就連江域都覺得古怪的陰氣,就不得而知了。 陳嶺忽然嘖了一聲,腦子里靈光閃過。 他想起了當初金校長說過,這塊地曾經是亂葬崗的事。 俗話說潤物細無聲,若是一個地方長久的被陰氣浸潤,時間久了,這里的土壤,花草,哪怕是一塊瓷磚也會被陰氣沾染。 哪怕時過境遷,那些下沉入泥土的陰氣依舊會綿綿不絕的往上升騰。卻又不會像普通的陰宅鬼宅那般濃烈,讓人能夠察覺。 這一類地方有個特殊的名字,以前貌似在哪里看見過,叫什么來著? 陳嶺想不出來,給江域去了一條信息。 那頭的回復是:【榮莘為九陰之地】 九,極數。 九陰自然指的是陰氣重地。 見對方回得如此果斷迅速,陳嶺知道,老祖宗可能已經知道了什么。 “陳嶺!”何婉婉見青年不答話,還玩兒起手機來,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 陳嶺回過神,下意識將手機扣上,好半天才想起何婉婉之前的問題,回到道:“好奇?!?/br> 何婉婉皺了皺眉,勸說道:“鬼神的事情少沾為妙,你還是收起你的好奇心吧,別到時候沖撞到什么,會倒霉的?!?/br> 她說完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抹掉眼角的淚水,戰戰兢兢的問道:“你說,我把這些說出來,萬一被周原鑫聽見了,他會不會怪罪我?” “不會?!标悗X微笑著說,“周原鑫很善良?!?/br> 何婉婉安心了。 把這些藏在心里的事情傾吐出來后,她感覺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她偷偷看了眼陳嶺,又偷看了一眼,“有沒有人說過,你質問人的時候,挺恐怖的?!?/br> 倒也不是那種恐怖,就是挺能唬人的,感覺特別像逼問犯錯學生的教導主任。 陳嶺第一次聽人這么說,有點懵,他揉了揉自己的臉,“是嗎?” 何婉婉連連點頭,“是?!?/br> 她想到什么,身體往陳嶺的課桌上趴,“現在是9月3號,還有幾天就是農歷的七月十四了。我聽說,七月十四鬼門開,七月十五鬼門關。你說,周原鑫會在鬼門關閉的時候跟其他鬼一起離開嗎?” 雖然是私立學校,但依舊受到上面管束。 為了規避不準收費補課的規定,他們現在上的是高二預科班,鞏固高一知識和預習高二知識,不收費那種。 可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等正式開學,學校隨便在收費中添加一點名目,這錢就給補上了。 “我看看?!标悗X摸出手機,眼睛一瞪,飛快指紋解鎖進入主屏。 即便是這樣,何婉婉還是看見了那條解鎖前,漂浮在屏幕上的信息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