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陳嶺冷靜的跟他對視,雙方都在尋找對方身上的弱點,和最佳的攻擊時間。 就在這時,王家夫妻的說話聲突然傳來,他們興奮地討論著接下來即將布置的“新房”。 到了門口,王先生掏出隨身的鑰匙,插入鎖孔。 內里的鎖芯就跟壞了一樣,無論如何也擰不開。 王太太愣?。骸袄瞎?,怎么了,怎么就打不開了?” 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們將兒子的尸體藏在地下室,夫妻倆各持一把鑰匙,王太太手里拿著的是通往地下室樓梯上方的房門鑰匙。 而王先生拿著的,是樓梯下方,也就是通往向地下室的最后一道門的鑰匙。 如今最關鍵的一道門打不開,夫妻倆急得團團轉,就在王太太說要去拿工具砸鎖的時候,厚重的金屬大門上突然響起哐的一聲巨響。 咒鞭卷住尸體,直接摔到門上。 尸體身上的骨骼錯位,四肢以奇異的角度曲折,他緩慢的從地上爬起來,手指過于用力,折斷了幾根黑黑的指甲,露出腐朽的rou。 陳嶺剛走近想要趁機將符貼上去,將魂魄逼出來,寄身在尸體中的東西直接躥了出來,死死掐住了他脖子。 江域震怒,身形如電一般逼近,五指直接插入了魂魄的天靈蓋。 魂魄五感扭曲,眼睛口鼻幾乎要融為一體,他痛苦到連叫喊都不能的地步。 陳嶺的脖子被掐得很重,留下幾根深深的青色指印,灼燒一樣的疼。 見魂魄被江域制服得毫無招架之力,他摸了摸脖子,有些氣憤地用鞭子把尸體纏了起來。 邪道見勢頭不好,再次cao控尸體,好讓其掙脫陳嶺,為他自己贏得逃跑的時間。 哪知道才剛起勢,控尸術就遇到了阻攔。 陳嶺借了官將之力,力大無比,一個用力就把尸體拽到跟前。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了尸體滿臉,隨即用指尖沾了點舌尖血,在尸體眉心處開始畫符。 他畫的是破邪符,專治邪術。 符篆打頭是三把火,金字緊跟其下,再以雷神之力破邪魔歪道,并以“罡”收尾。 落下法印時,邪道竭力阻攔,cao縱尸體瘋狂地掙扎起來。 養鬼和控尸都需要用到施術人自身的血,有了血液上的牽連,反噬起來威力加倍。正是知道這一點,邪道才不能讓陳嶺將法印蓋下去。 一旦法印落成,控尸術失效,所有的傷害都會反噬到他的身上。再加上因鬼魂被壓制所受到的傷害,他根本不可能活命! 隨著邪道信念所動,尸體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大,陳嶺臉上緊繃,抬起胳膊,一肘子擊中他的眉心處。 無論人神鬼,這個位置都是最核心的位置,蘊藏人的意識、第六感,乃至神力所在。 陳嶺這借了官將之力的一擊,直接將尸體的眉心骨給砸斷了,前額骨頭整塊都凹陷了下去。 尸體雖然不屬于人神鬼的任何一個范疇,但這一下子,還是讓他受到了重創。 陳嶺趁機落下法印,“破!” 尸體像是突然斷電,失去了一切力量,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邪道渾身筋脈斷裂,從關節處不斷地滲出鮮血。 陳嶺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接王家這筆生意之前,你想過會有今天的結果嗎?” 邪道知道自己這幅樣子跑不了,嘴里吐出口血后,還有力氣挑釁冷笑,“沒想過?!?/br> “那現在親眼見證一下也不錯?!标悗X回頭看向被江域制住的魂魄。 看得出,王家兒子的魂魄的確還很年輕,但他的心智已經失衡,渾身的氤氳的黑氣,眼里的恐怖的血絲,以及那濃烈得化不開的戾氣……所有的一切都說明,他早已失去了曾經為人的底線和德智。 陳嶺再次看向邪道:“誰主張的結冥婚,是王開越,還是他的父母?!?/br> 邪道渾身鉆心的疼,死咬著牙關不肯說話。 陳嶺看了江域一眼,走過去,往王開越魂魄上貼了一張鎮壓一切的邪祟符。 邪道立刻又噴了口血,胸口悶痛,恨不得在地上打上兩個滾。 “是王開越!是他說自己年紀輕輕就車禍橫死,不甘心?!毙暗劳铝丝趲е耐倌?,有氣無力地繼續道,“但王家夫妻也是蠢東西,兒子死后不肯讓尸體下葬,讓魂魄無法安心離開,對凡塵留戀也越來越深?!?/br> “他們不知道是自己讓魂魄受到了影響,還以為是王開越自己不愿意走。把尸體偷運回國后,就找到我,說自家兒子死不瞑目,希望我出手幫忙超度,讓他安心離去?!?/br> 這時候的王開越,已經因為身死對陽世產生畸形的眷戀。 他才二十八歲,家境優渥,父母康健,自己的事業也是風生水起。 憑什么死的就是他呢? 憑什么! 他心中不甘,仇恨命運的不公。漸漸地,心中升騰出一股惡念,自己這么痛苦,為什么不拉著一個人下地獄,陪著他一起痛苦呢? 于是,他通過邪道,向父母提出了冥婚的要求,說是只要有了伴兒,就會安心去投胎。 其實不然,彼時的他已經同意了邪道,成為鬼役的要求,不但是他,將來結為冥婚的對象同樣也會成為鬼役。 他們將通過另一種存在的方式,留在這個世界上。 不需要遵守任何規則,不需要遵守道德,隨心所欲,那些束縛人類的條條框框,都將化為烏有。 王家夫妻對兒子十分溺愛,從不說不。 人活著的時候都是如此,死后只會變本加厲的有求必應。最初的時候,他們也曾有過猶豫,畢竟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可每當他們看到兒子冰冷的尸體,漆黑的牌位。 道德感就成了可以隨意踐踏的,輕松跨越而過的門檻。 “要我說,王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毙暗类托?,話中的鄙夷太過明顯,講的他自己就是個好人似的。 陳嶺一腳踩上他的肩頭,稍微一施力,“你也不是好東西?!?/br> “這個世界有正就有邪,我承認我不是好東西,可人生在世,誰能不靠金錢和空氣過活?我憑本事吃飯,有何問題?”邪道惡意的嘲諷道,“你年紀輕輕就出來干這種跟鬼怪打交道的活兒,難道不也沖著高風險高收益?” 陳嶺沒想到他一個受了重傷的,嘴巴還能這么利索,收回腳,一臉認真道:“我接這起案子純屬就是想把背后的人揪出來。你說我沖著錢,但真不靠這個吃飯,我家里有地幾百畝,房子成百上千,我不缺這個?!?/br> 江域回頭看了青年一眼,忍住笑。 地為墓地,房為陰宅,這么算,他未婚夫該是人間大戶。 邪道也震驚了,他就是做鬼也想不到,富二代也會來干這種行當,而且還干得相當不錯。 他收起錯愕,咽了口腥濃的唾沫,咳嗽幾聲,說:“小兄弟,既然是同道中人,你不如把我放了,就當是結個善緣?!?/br> 嘆了口氣,邪道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更何況冥婚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要論罪,王家一家三口才是罪大惡極?!?/br> 陳嶺頭一次見這么無恥的人,氣消了。 他側身讓開:“行,你走吧?!?/br> 控尸術反噬所造成的創傷足以拿去他半條命,再加上他對小凡和黎放所犯下的罪孽……孽力的反饋是雙倍的,陳嶺篤定,這人出門就會有血光之災。 邪道一愣,沒想到自己隨意忽悠兩句就成了,他捂著胸口蹣跚地往門口走,經過江域時,腳下一頓,想到對方憑空出現的能力,心頭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得。 就在手指碰到金屬大門,將要打開反鎖栓的時候,背后傳來痛苦的慘叫。 幽暗的火自江域手心騰騰燃起,從王開越魂魄的頭頂一路奔向腳邊。 明明已經身死,應該感覺不到疼痛,不再有五感才對,王開越卻聞到一股濃烈的,燒焦的味道。 灼燒感由輕微到強烈,像有無數根利劍從他魂體上貫穿,來回的抽插,帶出他的神魂后,又折磨似的緩慢捅入。 慘烈的嘶吼,讓門外的夫妻倆越發急躁。 王太太哭喊著推搡自己的丈夫:“你愣著做什么,快去找人破門!兒子在里面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王先生近乎本能的倉惶地連連點頭,大腦卻一片空白。 這是兒子死后,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 不是飽含思念的“爸爸”,而是帶著巨大痛苦地呼喊。 王先生知道,事情失控了。 救兒子,必須馬上把兒子救出來! 他沖上去,剛開門,就看見外面走廊里沒來得及躲藏的,拿著一臺手持攝像機的陌生人。 零一八的實習生最初只是蹲在窗外進行拍攝,在王先生和王太太離開后,他在原地等了許久不見人回到廚房,心里一著急就忘了要謹慎,偷偷摸進了屋子。 方才那一聲怪異可怕的叫聲,嚇了他一跳。 但他業務過硬,很快冷靜下來,當即決定去往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到源頭去拍攝。 哪曉得會這么不走運,跟這家的主人碰了正面。 “你是記者?”王先生迅速反應過來,當即一腳踹過去。 網上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東西他也看過,不是沒有心虛和害怕,但他相信大師的能力,不會留下蛛絲馬跡讓人摸過來。 可眼下,記者竟然摸到了家里! 王先生面皮子抖動,眼球抽搐幾下,瞬息之間就起了殺意,想要滅口。 他放輕聲音:“小兄弟是走錯了地方,如果是,我這就帶你出去?!?/br> 實習生見他表情不對,下意識的開始后退。 王先生步步緊逼,很快就將人逼到了走廊盡頭。 盡頭側墻邊的裝飾小桌上,放著一個龍泉窯的瓷瓶,淺淡的藍色和淺白的花紋相互嵌合,呈現出一種柔和溫潤的美感。 王先生突然握住瓶頸,兇狠猙獰地砸向實習生的頭部。 實習生手中的攝像機隨著他倒下的身體一起落到地上,但他并沒有立刻昏迷,隱約還有些神志。 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很危險,必須馬上跑。 于是便拼盡全身的力量,用胳膊撐起了身體。 王先生的腿就立在他模糊的眼前,實習生緩慢抬起頭,見那只花瓶正被對方再次高高舉起,大有要全力一擊的架勢。 “不要……不要……”實習生眼淚流出來,心里無比后悔來這一趟。 他不住地搖頭,卑微地想要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