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我看你這么小一只,該是得了機緣才頓悟修行的吧?!?/br> 知道毛團子不會給任何回應,他自顧自的繼續道,“佛像的臉開得不好,沒招來邪神安營扎寨已經算走運了,更遑論通過過寄的方式,認下神佛當寄爺求得庇佑。即便當初真的認下,孫先生這么些年供錯佛,無意中斷了給真寄爺的香火和供奉,那位自然不會再保佑孫嘉譽?!?/br> “可,可嘉譽的身體真的從那以后好起來了!”孫沛鋒懵了。 “陳先生,我記得很清楚,當年在家鄉掛完寄袋滿三年后,嘉譽的身體并沒有立刻好轉,回到北城后,他又住了一次院。我當時回家取東西,想到忘了給佛像換供品,就把準備提去醫院的水果放了幾個到佛櫥上,然后拜了幾拜,求佛祖保佑我的兒子,倘若愿望達成,他日必定加倍供奉?!?/br> 陳嶺問:“那你加倍供奉了嗎?” “加了,加了的?!睂O沛鋒道,“當天夜里,嘉譽就轉危為安,從重癥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我想一定是神佛保佑,天一亮我就趕去買了一個精制的銅香爐和供盤,從此每日早晚跪拜?!?/br> 再后來,孫嘉譽出院,為了表現出對寄爺的誠意和尊敬,他就讓兒子學著自己早晚供奉上香。 這一習慣一直延續到孫嘉譽六月底出事之前。 “黃皮子雖然多走邪道,但世間好壞相對,有作惡傷人的,自然就有報恩救人的。它靠你們給予的信仰修煉,便以保佑孫嘉譽的方式來回報?!标悗X猶豫了下,先回頭看向眾人,“你們要不用紙把鼻子塞???我要揭網了?!?/br> 剛抓到老鼠回來的吳偉偉,第一個背過身去,用力吸氣,將空氣憋在肺腑中。 江域眉頭微微一擰,屏住了呼吸。 金剛鸚鵡可就慘了,隨著漁網揭開,被符紙強行擋在其中的臭氣如同饑餓的野獸,兇猛地往四周撲,它當即一個趔趄。 鸚鵡驚慌失措的在男人手里掙扎,好不容易掙脫出去,又不知道該躲到哪里,一個勁兒的地上蹦來蹦去。 最后靈機一動,一腦袋鉆進了江域的西褲褲腿中。 江域臉上一沉,垂眸俯視,想伸手把正不知死活,蹬著他的鞋面往褲腿里鉆的鸚鵡逮出來。 陳嶺恰好看過去,怕昱和山的吉祥物被熏死,捏著鼻子重重哼了一聲。 江域:“……” 他閉了閉眼,額角抽動一下,硬生生打消把鸚鵡拽出來的念頭,勒令道:“夠了?!?/br> 鸚鵡對江域有種天然的,刻進骨子里的懼怕,今天是借了陳嶺給的膽才敢鉆老祖宗的西褲。 知道自己有人撐腰,它破天荒的沒有被男人訓斥的口吻嚇到,厚臉皮的用爪子勾住男人的襪子,拼命仰起頭。 就是這樣,也堵不住它那張聒噪的嘴,尖著嗓音在江域的西褲中抱怨:“死啦,死啦,要臭死啦!” 陳嶺看見江域微怒的臉,差點笑場,小家伙嘴真欠,不知道的還以為它嫌老祖宗有體味呢。 因為空氣流通和現代科技的大力加入,這次的氣味散得很快。 黃鼠狼待在地上沒動,黑色的眼睛戒備的盯著自上而下俯視自己的青年,挺著胸脯對峙。 它縮成團的時候,也就皮球大小,應該是年幼時就得了大機緣成精,以至于一直保持著幼小的模樣。 陳嶺彎下腰,向它伸出一只手。 黃鼠狼往后蹭了蹭,腦袋扭到一邊。 陳嶺的手握了起來,只留下一根食指,輕輕跟黃鼠狼的小爪子碰了一下,“我叫陳嶺,耳東陳,山嶺的嶺,你有名字嗎?” 黃鼠狼的腦袋轉了回來,無聲無息的看著,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 陳嶺把沙發邊的小凳子拿過來,坐到它面前:“隨著修煉時間越長,你需要的靈氣和供奉就越多,而孫家并不知道這一點,一切供奉照舊。你得不到滿足,便選擇附到孫嘉譽身上四處‘夢游’,好尋找食物來補充修煉所需?!?/br> 可惜現在城市里對老鼠的捕殺非常到位,大半夜的,無論怎么樓上樓下的搜尋都是一無所獲。 好不容易在陽臺找到一只,還是活的,顧不得躲藏掩飾,急切的就地啃咬起來。 而開始時孫嘉譽所表現出的虛弱和消瘦,以及五銖錢所說的病氣,不過是被黃鼠狼上身后的后遺癥。 聽了青年的話,黃鼠狼背脊繃緊,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那你是什么時候住進佛像的?”陳嶺給出兩個選項,“你不想答話就用點頭搖頭來表示,孫先生請佛像之前是點頭,請回佛像之后是搖頭?!?/br> 黃鼠狼再次點頭。 陳嶺歪著頭看它一瞬,“你不會說話?” 黃鼠狼搖頭。 陳嶺蹙眉:“會叫嗎?” 黃鼠狼像被觸碰到痛點,渾身一陣緊張,遲疑地搖了搖頭。 原來是只小啞巴,難怪剛剛被追得那么慘卻怎么不肯出聲。 陳嶺有種以大欺小,以強凜弱的感覺,“吳偉偉,把老鼠拿過來?!?/br> “來咯?!眳莻バ⌒囊硪淼淖ブ鲜笪舶?,舉到他陳哥面前,“要先弄死處理一下,還是直接丟地上?” “活的就行?!笨戳搜勰枪饬锪餂]有毛的老鼠尾巴,陳嶺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拍了下吳偉偉的手背。 吳偉偉條件反射地松開手,老鼠吱吱叫地掉到地上,還沒來得及跑就被黃鼠狼一口叼住。 咬著老鼠脖子,仰頭警惕地看了陳嶺一眼,麻溜地跑到角落里吃起來。 陳嶺問:“它那是什么眼神?” 吳偉偉:“怕你狼口奪食?” 陳嶺:“……”我看上去真的有那么重口?! 第41章 過寄09 客廳里回蕩著老鼠凄慘的叫聲。 那團淡橘黃色的毛團子, 背對著外界,埋頭吃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它用的何種姿勢進食,總之等它再轉回來的時候, 爪子和嘴巴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地面光潔如新, 沒有一滴血。 老鼠只能勉強塞個牙縫, 黃鼠狼意猶未盡,睜著黑色的小圓眼睛望了望吳偉偉, 又望了望陳嶺, 上半身立起來, 短小的毛絨爪子縮在胸脯前方。 陳嶺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嗤笑一聲,“不是怕我搶你東西吃嗎?!?/br> 黃鼠狼瑟縮了下, 倔強的仰著腦袋,鼻子兩邊的胡須聳動幾下。 “問也沒用,答案只有一個, 沒有?!标悗X看多了金剛鸚鵡賣萌討食,對小動物的可愛早就有了免疫力, 暫時不為所動。 吳偉偉反而心軟了, 蹲下,小聲說:“老鼠不好抓, 就剛剛給你那只我是摸進樓下綠化帶里才找到的,為此差點就被保安發現了?!?/br> 黃鼠狼的兩只半圓耳朵動了動, 炸開的胡須耷拉下來, 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吳偉偉心里軟得稀巴爛,站起來,欲言又止的看向他陳哥。 陳嶺抱著胳膊盯著地上的小家伙看了幾秒, 猝然出手把它拎起來。 黃鼠狼渾身的毛炸開,顯得小巧的身體大了一圈,它兩條后腿往上一蜷縮—— “你敢?!标悗X黑著臉警告,“你敢放屁我就把你丟回漁網?!?/br> 背后襲來一股涼風,緊跟著便感覺肩頭一重,是已經從老祖宗褲腿里鉆出來的鸚鵡停在了自己肩上。 “你怎么來了?!标悗X把鸚鵡扶正,繼續跟黃鼠狼對視。 金剛鸚鵡看熱鬧不嫌事大,重復青年之前說的話:“丟回去,丟回去?!?/br> 黃鼠狼的胡須耷拉得更厲害了,瑟瑟發抖,身體快縮成一團球了。 陳嶺將它又舉高了點,與自己的視線持平,“別裝可憐,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黃鼠狼怯生生的看他一眼,搖頭。 陳嶺:“錯在你不該指使別人去幫你做事,要吃什么自己去抓,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br> 黃鼠狼忙不迭點頭。 看它這么乖,陳嶺差點教訓不下去了,他抿了下唇,繼續說:“但不許用上身的方式?!?/br> 黃鼠狼這下子沒有立刻點頭,脖子梗了好一陣,才別開腦袋,沖著右方的空氣點了下,滿眼都是不甘不愿。 陳嶺:“……” 個子不大,脾氣不小。 黃鼠狼天生就聰明,何況是成精的。 它后腿蹬動,身體在半空晃了晃,縮在肚皮上的尾巴垂到半空,咧開嘴,露粉色的小舌頭。 孫太太啊了一聲,捂著胸口說:“它它它這是在笑?!” 黃大仙可怕歸可怕,長得確實沒有殺傷力,尤其是在眼下這種示弱的情況下。 陳嶺又不是真的冷心冷肺,終于在小黃鼠狼歪頭的時候撐不住了,趕緊彎腰把它放回到地板上。 然后走到孫沛鋒面前,“孫先生,會報恩的黃鼠狼不會隨意傷人,況且它身上并未沾染血煞,說明在遇到我們之前,它沒害過人。 “你可繼續供奉它,只是日后每天得上三次香,多換幾次供果。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能替它多找幾個信眾,供奉和信仰都跟上了,它自然不會再感覺‘饑餓’?!?/br> “這……”孫沛鋒有些為難,一日三供沒問題,難的是他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信眾。 陳嶺也知道這很難,嘆了口氣。 孫沛鋒仔細考慮了下,“要不,要不陳先生你把大仙送去觀里,我出資給修一個小偏殿,到觀里上香的人多,總會有人愿意拜黃大仙的?!?/br> 陳嶺:“你見咱們北城有哪座廟哪座觀可拜精怪的?” 這把孫沛鋒給徹底問住了,“好像是沒見過?!?/br> 眼前這只黃鼠狼幼崽不作惡,不代表所有精怪都心存善良。精怪修行如果只靠日月精華,道行積累起來十分緩慢。所以它們大多數推崇以形補形,喜好生食活人,靠鮮血和人rou來滋養自己早日修出人形。 陳嶺:“沿海以及東北地區的確有人為五仙修建廟宇,虔心供奉,但咱們北城以及周邊地區的人們對狐、黃、白、柳、灰五仙有所忌諱,視為邪仙?!?/br> 寺廟和道觀寬宏,倒是推崇萬法歸一,純善行事方為同道中人,卻也不會為了收一只成精的黃鼠狼,特意去修建殿宇。最重要的是,黃鼠狼吃活物,把它丟進寺廟和道觀,真的不是在挑釁,故意要砸場子嗎! 到時候供奉沒拿到,還要被追著滿屋子打。 太慘了。 黃鼠狼好像知道自己是沒人要的皮球了,憂郁地用爪子在地上劃來劃去,弄出細微的響動。 陳嶺看它怪可憐的,肩膀掂了下紫藍金剛鸚鵡,“想要個朋友嗎?” 鸚鵡:“不要?!?/br> 是真的不想要有東西來分自己的寵,多重復一遍都不肯,冷酷的表達自己的意愿。 陳嶺把它從肩上抱下來,箍在懷里,“你不是討厭老鼠?昱和山上的植物最近開始發芽了,等他們長大,老鼠會越來越多。它們會打洞,往里面生下一窩又一窩的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