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吳偉偉哼了一聲,一腳踹向祝鵬的屁股,“別磨蹭,回辦公室去?!?/br> 陳嶺走在第二個,李鴻羽跟在其后,剛出畫室,頭頂的天花板嘎吱一聲,是懸掛吊頂板材的鋼絲在響。 三個相互對付的青年這回倒是想法一致,假裝沒聽見,一路安靜的回了辦公室。 為了盡快找到祝鵬,出門前大家只草草吃了一點食物果腹,至今快六個小時了,肚子已經餓了。 一落座,陳嶺就拿出手機打開外賣app,問大家想吃什么。 吳偉偉嘿嘿笑著舉手:“陳哥,咱們是各吃各的盒飯,還是點了菜湊在一起吃?” “我都可以?!标悗X看向丁駿遠,“丁先生,你呢?” 丁駿遠沒什么胃口,敷衍道:“隨便吧?!?/br> 陳嶺做了決定,“那就叫點炒菜,大家一起吃吧,辣的行嗎?” “行行行,越辣越好?!币蝗喝死?,就屬吳偉偉跳得最歡。 自從跟了陳哥混,不用風吹日曬,不用挨欺負,就連三餐也不用再愁了,體重每日都能往上漲,生活幸福又憂愁。 想起麻辣鮮香的食物,陳嶺忍不住直咽口水,臉上倒是很平靜,仔仔細細的挨家挨戶的對比,以嚴格的標準挑選外賣商家。 李鴻羽看向四周,除了一臉愁容的丁駿遠,和縮在墻角,已經被松開嘴卻依舊不敢吭聲的祝鵬,其余三人表情閑適,仿佛是來踏青野游的,根本沒將眼下復雜的情況放在心上。 他不禁懷疑,這三個人會不會藏著什么殺手锏,所以才如此鎮定自若,游刃有余的樣子。 尤其是那個一直穩坐在沙發上的陌生男人。 男人交疊著腿,一條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一手虛放在膝蓋上,眼簾半闔,視線傾斜,注意力落在陳嶺的手機上。 每當陳嶺往購物車里加一個菜,他的眉毛就微微一挑,像是不贊同,又像是覺得有趣。 李鴻羽默了默,忽然覺得也就自己把地縛靈當回事。 他取下背后的銅錢劍,抱在懷中,嚴陣以待,心卻怎么也靜不下來。勉強在原地站了會兒,他實在忍不住,輕咳一聲,對丁駿遠說:“丁先生,方便聊聊嗎?” 丁駿遠:“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的雕刻室和祝鵬?!崩铠櫽鹫f完就發現,斜對面的吳偉偉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 兩人的視線對上后,莫名聒噪,總是跟他作對的青年,還沖他做了鬼臉。 李鴻羽內心尷尬,有種當著別人的面挖情報的窘迫。 想起身上的任務,他別開眼,努力忽視吳偉偉的存在,對丁駿遠說:“祝鵬跟雕刻室到底什么關系?” “這個嘛,”丁駿遠看向陳嶺的小團隊,見沒人用帶有暗示性的眼光看著自己,這才把祝鵬干的人渣事情說出來。 李鴻羽聽完沉默許久,沒想到雕刻室里會藏著如此惡毒的往事。 腳尖在地上蹭了幾下,糾結完畢后,他走到陳嶺面前,緊繃著臉說:“我為之前誤會你想跟祝鵬交易的事情道歉。還有昨天,我單從外表就判斷你跟吳偉偉來路不正,過于膚淺無知,希望你別放在心上?!?/br> 他是門派掌門的親傳弟子,又是特調部一組的副組長,早就習慣了下面的人都捧著他,也知道自己脾氣臭,可他改不了,也不想改。 如今算是徹底吃了癟,也見識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陳嶺真心實意的擺了擺手:“沒事,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以后說話別那么沖就行?!币贿€得被擠兌。 當大哥的都松口了,小弟自然也不會揪著不放。 吳偉偉哼了一聲,表示跟他陳哥持相同意見,抱著胳膊扭頭去看窗外那棵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樹。 李鴻羽完全是靠臉上僵硬的肌rou在支撐自己的表情,“嗯?!?/br> 脾氣這東西,哪能說改就改的,陳嶺沒有當真,只是把自己的訂單頁面給他看了眼,說:“我幫你點了一份宮保雞丁?!?/br> 李鴻羽簡直無地自容,臉上越發繃著,生澀地說了一聲謝謝。 商家離得近,外賣小哥很快就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手在抽筋,拍門聲密如鼓點,巨大的啪啪啪聲接連不停,整座三層小樓都在跟著震。 吳偉偉連忙從辦公室出去,快步跑過走廊來到接待臺。 隨著砸門聲,外賣小哥的聲音隔著厚實的木質門一并傳來:“開門,快開門,有人要跳樓!” 吳偉偉心頭一跳,連忙打開門,懷里就被塞了一包熱乎乎的,裝著飯菜的餐盒。 外賣小哥很著急,說話時舌頭都捋不直:“有人,你們三樓有,有個女人要跳樓!快上去看,快!” 吳偉偉下意識接了一句:“三樓沒人啊?!?/br> “有人!”外賣小哥形容道,“長頭發,瓜子臉,穿著一身碎花裙,臉色差的要死,死白死白的,我剛剛經過的時候,看見她一條腿都跨出窗戶了!” 看眼前的人一動不動,他急得上躥下跳,用力推了一把:“別愣著了,趕緊去,人命關天!” 吳偉偉“哦”了一聲,拎著外賣袋就朝辦公室沖,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屋子里的人喊:“外賣小哥說三樓有個女人要跳樓,會不會是地縛靈?!” 李鴻羽提著銅錢劍,一陣風似的走了。 鬼怪居然現身了!丁駿遠激動不已,仿佛已經看見了勝利的曙光,可當他轉身,卻發現陳嶺還坐在沙發上。 他火急火燎地催促:“陳先生,你倒是動一下啊,再不上去那東西就跑了!” 陳嶺眉頭微皺,腦海中有疑慮一閃而過,他搖了搖頭,側臉看著江域:“你留在這里?” 江域沒有意見:“好,我等你回來?!?/br> 陳嶺想起古代那些在丈夫外出遠征時,癡心不改,留在家中的守候的柔弱嬌妻。 雞皮疙瘩被可怕的念頭激了出來,他摸了摸麻嗖嗖的后頸,總算是在丁駿遠焦急的眼神中行動起來了 。 祝鵬經商多年,自認為看人還是很準的。 知道仍舊安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絕不可能在危險時對自己出手相助,便去慫恿丁駿遠:“老丁啊,咱們這兒就剩這一個,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是不是不太安全???不如去跟陳先生他們匯合,人多力量大,陽氣也更重不是?總比呆在這兒安全?!?/br> 丁駿遠推開惡心靠近的中年男人,略一思索就同意了,也不管祝鵬能不能跟上,轉身就走。 祝鵬一邊追,一邊喊:“老丁你等等我!” 丁駿遠快惡心死他了,后面的人喊得越兇,他就走得越快。 漸漸的,他發現一個詭異的現象,時間伴著他的腳步流淌著,可腳下踩著的樓梯卻像是永遠到不了盡頭,怎么也走不完。 背后躥起一陣涼意,他不敢停下,干脆鉚足了勁兒跑起來。 樓道里突兀地響起腳步的回聲,丁駿遠辨不清那到底是自己的,亦或者是屬于另一個人的,他邊跑邊喊:“祝鵬,是不是你?” 回聲變大,應該在朝著他的方向靠近。 丁駿遠想繼續加快速度,奈何身體不給力,雙腿發軟不說,腳踝也跟著疼起來。 一個不留神,腳尖絆到梯子,摔了下去。 疼痛讓他的意識越發清晰,終于認出來,背后緊跟著的根本不是他的腳步聲,而是光腳踩過木質地板的聲音! 然而,想爬起來繼續逃跑已經來不及了,那雙腳已經停在他面前。 指甲里黑褐色的泥沙,腳背浮腫,泛著青色,渾濁的水從上方滴下來,打濕了他面前的地板…… 陳嶺在二樓通往三樓的緩臺上站定,猛地看向身后,下方樓梯轉角的光線昏暗,相連的梯子被氤氳籠罩,空氣變得潮濕。 先頭扎根在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轉身從上方喊道:“回來!地縛靈根本不在三樓?!?/br> 地縛靈的目標是祝鵬,然后是丁駿遠,她根本沒必要舍近求遠去三樓現身,最有可能的是,眼下的一切是一場調虎離山的把戲。 “來了來了?!眳莻サ谝粋€從三樓走廊里倒回來,看見樓下莫名出現的霧氣,不敢往前。 陳嶺反手將伸縮棍從一直沒有離身的背包里拿取出來,戒備的握在手中,一步一步的往樓下去。 霧氣濃郁,自二樓走廊的地面升騰而起,能見度只有兩三米。 陳嶺讓吳偉偉取出墨斗,將兩人的胳膊用墨斗線連起來,免得被鬼迷心竅,走錯道。 剛綁好,李鴻羽也到了,他捏著銅錢劍,一聲不吭的出現在吳偉偉身后,把人嚇得跳了起來。 吳偉偉捂著心臟亂蹦的胸口:“你知不知道人嚇人能嚇死人!” 李鴻羽看了他一眼,沒吭聲,嚴肅著臉看向四周,那些敞開門的教室中也有霧氣,水的腥臭和血液特有的鐵銹味彌漫在每個角落。 陳嶺抬手擋住從后面上來的吳偉偉:“你們聽了嗎,有人在說話?!?/br> 吳偉偉側耳一聽,還真是,他壯著膽兒推開一間半掩的教室門,發現角落里有兩個人正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個體型大的,明顯落了下風,剛從地上坐起來,就被另一個人壓了回去。 陳嶺:“丁駿遠!” 丁駿遠正一手掐住祝鵬的脖子,一手已經拿起雕刻刀,準備往下切割的丁駿遠陡然停下。 他愣了下,茫然的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東西,慌忙丟開。 祝鵬被掐得差點昏死過去,捂著脖子劇烈咳嗽,陳嶺一過來,他就忍不住告狀:“他要殺我!” “我那是應激反應?!倍◎E遠說,“我剛剛跟祝鵬想上樓找你們,結果走著走著就迷路了,短短的樓梯怎么也走不完。最后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像噩夢被驚醒那樣,眼前的一切又變回了正常模樣。再然后就起了霧,看不清東西,然后祝鵬就從后面朝我撲了過來?!?/br> 祝鵬暴跳如雷:“你他媽的放屁,明明是你沖著我撲過來!” 丁駿遠干瘦的身體被吼得顫了下,視線停在陳嶺身上:“陳先生,我沒有必要騙人?!?/br> “先回辦公室吧?!标悗X沒說到底相信誰,“地縛靈根本不在三樓,她是故意引誘我們離開辦公室,好趁機對祝鵬或者丁先生下手?!?/br> 丁駿遠往吳偉偉身后站,害怕地說:“可我沒遇到異常?!?/br> “鬼打墻也算異常?!标悗X說完,頭也不回走了。 祝鵬亦步亦趨的跟在最后,眼珠子到處轉,小心謹慎地觀察四周,就怕惡鬼突然從哪里鉆出來,把他拖走。 “祝先生,我雖然對你有意見,但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倍◎E遠放慢腳步,跟祝鵬并排著走。 祝鵬知道自己處境,不想再多樹一個敵人,心里罵道明明是你個龜孫先襲擊的老子,嘴上卻說:“霧氣太大,大家心里又害怕慌亂,傷錯了人,可以理解的?!?/br> 丁駿遠笑了笑,視線黏在祝鵬之前被美工刀削得凹凸不平的手臂上,嘖一聲:“祝先生,你這胳膊沒問題吧?!?/br> “怎么會沒有問題!” 祝鵬時時刻刻被劇痛折磨,知道這些人故意不提要送他去醫院的事,也不敢吭聲,如今被這么一關心,憤怒止不住的往外涌,“我他媽快疼死了!丁先生,要不你去提一提吧,再不上醫院我就要死了,你看我這血滲得把袖子和衣服都染紅了?!?/br> 被美工刀刮過的傷口不深,堪堪到能夠凝固卻又很容易崩開的地步。 丁駿遠搖了搖頭:“陳先生沒發話的事,我可不敢提?!闭f完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我可以幫你先處理下,我記得辦公室里有醫藥箱?!?/br> 祝鵬感激涕零,接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辦公室里冷清清的,江域還坐在之前的位置,連姿勢都沒變過,唯一不同的是,此時的他正闔著雙眼,閉目養神。 身旁的沙發凹陷下去,男人掀起眼簾,往身側看去:“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