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報應終究會到
與此同時,平湖縣衙的女監。 這世道,鮮少有女子入獄的。因此,女監地方很小,統共就只有四間牢房。 那四間牢房分為兩排,兩兩相對,中間隔著一條窄窄的過道。 現如今,老沈家的女眷——嚴氏、小嚴氏、顧玉娘、沈月嫻、沈月嬋和沈采蘿,以及張家的女眷——張姚氏、張李氏和沈月娟,被分別關押在其中兩間牢房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那兩間牢房是相鄰的。 換言之,涉及同一案件的兩家人被安排在了一起。 其實,對面兩間牢房空著,完全可以將兩家之中的一家安排到對面去,從而將兩家人隔開。 然而,平湖縣衙的官差并沒有這樣做。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兩家人湊在一起串供么?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兩家人勢同水火,串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不,今天中午,張家的女眷一進女監,就厲聲質問老沈家的女眷,脾氣最爆的張李氏更是對著嚴氏等人破口大罵。 盡管張家人在家被抓的時候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可押送途中,他們從好心又嘴碎的官差那兒打聽出了事情的原委,終于明白自家這場飛來橫禍,全是拜老沈家所賜。 豈有此理,實在是豈有此理! 前天張昌榮外出采買東西,無意間碰見了老沈家那幫人。 張昌榮惱恨那幫人當初見死不救,本想裝作沒看見,轉身就走的。 卻不想,沈壽海和沈世富臉皮忒厚,他們父子居然一人一邊,拽著張昌榮的胳膊不讓他走。 沈世富倒還罷了,可沈壽海他不僅是自己的姑父,更是自己的岳父,張昌榮這個做女婿的,不好對他做的太絕,便沒有用力掙脫,耐著性子問他們攔住自己的用意。 沈壽海就說了,他們一家人得罪了里正,全家人都被趕出了望山村,這就已經夠倒霉的了,更倒霉的是,昨天晚上他們遇上了土匪,所有細軟包袱都被劫走了,現如今他們身無分文,沒錢吃飯,也沒錢住宿,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方,就差沒有擺個碗坐街邊要飯了。 張昌榮是個山里漢子,善良又淳樸,不識人間險惡,聽說岳家為難成了這樣,不由心生惻隱。 于是乎,張昌榮就將原本用于采買東西的錢一股腦兒的給了沈壽海,還幫著初來乍到的他們一家人租了一個不錯的宅院。 毫不夸張的說,張昌榮是掏心掏肺的對老沈家好。 可結果呢?老沈家那幫人非但不感恩,反而為了脫罪,將屎盆子往有恩于他們的張家人頭上扣! 如此忘恩負義,說他們狼心狗肺,那是在侮辱狼和狗,他們分明就是沒心沒肺、全無心肝、禽獸不如! 別說罵人了,張李氏連生撕了這幫害人精的心都有。 可惜的是,兩間牢房雖然相鄰,中間卻隔著木欄桿,張李氏又沒有瘦成一道閃電,沒法兒越過欄桿,撲過去手撕賤人。 動不了手,張李氏只好退而求其次,動動口了。 就這樣,張李氏從中午開始,斷斷續續的罵到了晚上。 盡管在此期間張李氏喝水吃飯,還時不時的小憩一會兒,但她的嗓子還是不可避免的沙啞了。 沈月娟看看氣得罵娘的婆母,再看看無動于衷的嚴氏等人,不由嘆了口氣。 “娘,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吧?!鄙蛟戮曜呱锨叭?,想將扒著欄桿的張李氏拉回來。 張李氏罵了老半天了,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小嚴氏回了幾句嘴,幾乎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心中很是不得勁,一肚子邪火始終沒能撒出去。 這會兒沈月娟過來勸阻,正好撞在了槍口上。 張李氏一扭頭,向著沈月娟開火:“怎么?咱老張家上下都快被你娘家人坑死了,還不興我罵兩句???哼,你拿你娘家人當親人看,奈何人家不領情,拿你當仇人看哪!” 沈月娟就知道,要是自己開口勸阻婆母,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故而,今兒個一下午,沈月娟都縮在墻角當鵪鶉,一聲都不敢吭,任由婆母自由發揮、大罵特罵。 可婆母年事已高,現在已經罵到嗓子都啞了,再任由她繼續罵下去,怕是身體就撐不住了。 為了婆母的身體著想,沈月娟這才冒死上前相勸。 沈月娟一片好心,卻沒有得到好報,迎面就被噴了一臉,不由鼻子一酸,脫口而出:“誰拿他們當親人看了?在我眼里,他們都是仇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沈月娟越說越心酸,哽咽道:“娘,你忘了?他們口口聲聲說我是主謀呢!這項罪名要是坐實了,我八成就要被拉去菜市口殺頭了?!?/br> 說罷,沈月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嚎啕大哭。 見狀,張李氏頓時怒氣全消,轉而憐惜起了兒媳,反過來寬慰起沈月娟來:“立秋他娘,你只管放心好了!那些傷天害理的惡事,全都是老沈家的人干的,咱們沒做過,全都是清白無辜的。等后天咱們上了公堂,大老爺一審,就會還咱們清白,放咱們走了。 “至于說殺頭,哼,確實有人該殺頭,但絕不會是你,而是那個黑心爛肺的小賤人!” 說罷,張李氏一指欄桿另一側的沈月嬋。 眼見婆母不再遷怒于自己,沈月娟見好就收,當即止住了哭聲,抹了抹眼淚,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咱們一定不會有事的,過兩天就能夠出去了。 “有事的是他們,很快他們就會有報應了。既然如此,娘,你又何必跟他們這些秋后的螞蚱置氣呢?沒必要了?!?/br> 張李氏深以為然,摸了摸有些冒煙的嗓子,打算今日鳴金收兵,明日再戰江湖。 就在這時,眼尖的張李氏注意到,一直昏迷不醒的沈月嬋輕微抽搐起來,臉上開始泛出灰暗的死色,心念一動,隨即撫掌大笑:“哈哈哈,果然,惡人自有天收,報應終究會到。不用等過幾天了,看來今兒個老天爺就要把沈月嬋這個小賤人給收走啦!” 沈月嬋等人謀害趙柳氏一案還沒有正式開堂審理,按道理來說,官府是不能夠對沈月嬋動刑的。 但,道理道理,只能約束講道理的人,碰上不講道理的人,再大的道理也是枉然。 趙柳氏的老娘——也就是主簿夫人,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主兒。 得知寶貝女兒之所以染上了天花,是因為沈月嬋在寶貝女兒的枕頭上做了手腳,立時恨透了沈月嬋。 哪管合不合規矩,主簿夫人直接就命人狠狠收拾了沈月嬋一頓。 要不是顧及到尚未開堂,對沈月嬋下死手的話,不免有屈打成招之嫌,主簿夫人早就讓人將沈月嬋打成爛羊頭,甚至于將她活活打死了。 饒是沒有下死手,沈月嬋也受傷不輕,打完她就躺下了。 直到昨晚,老沈家那幫人被抓了回來,沈月嬋已經在女監牢房的地上孤零零的躺了兩天。 這兩天里,沈月嬋水米未進,傷勢自然是進一步惡化。 當昨晚嚴氏等人被投入大牢的時候,沈月嬋已然奄奄一息了。 在過去的一天里,嚴氏竭盡全力的精心照料沈月嬋,奈何大牢之中缺醫少藥,沈月嬋的傷勢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事到如今,沈月嬋眼瞅著就要一命嗚呼了。 最心愛的小女兒就要死了,嚴氏肝腸欲斷。 這么悲慘的時刻,她張李氏非但不安慰幾句,反倒拍手叫好! 饒是嚴氏忍功一流,也忍耐不住了,瞬間暴怒,幾個箭步沖到欄桿邊,厲聲道:“甭管月嬋做過什么,當年她好歹喊過你一聲舅母!你這個當舅母的,居然嘻嘻哈哈的盼著外甥女去死。你你你,還是人么?!” 哈,嚴氏這個毒婦,居然教訓別人,質問別人是不是人! 天哪,她哪來的臉,哪來的自信?! 張李氏震驚了。 震驚過后,張李氏抖擻精神,轉身就跑回欄桿邊,叉腰痛罵起來。 論城府,十個張李氏都及不上嚴氏。 但論罵功,相比起張李氏,嚴氏可就差遠了。 么得辦法,多少年來,嚴氏一直戴著賢良人的面具,總是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甚少與人吵架,哪里干得過將吵架當做家常便飯的張李氏呢? 很快,嚴氏就敗下陣來。 不過,嚴氏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她哪肯善罷甘休? 這不,她罵不過別人,便膈應別人。 只見嚴氏陰沉著臉,陰氣十足的說道:“是呀,咱們老沈家是要完了,但咱們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你們且等著吧,老娘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們陪葬的!” 張李氏臉色一白,打了個寒噤,剛要開口撂幾句狠話懟回去,就在這時,獄卒過來了。 女監的獄卒是一個四十來歲年紀的婦人,五短身材,滿臉橫rou,兩道掃帚眉下面一對三角眼,再配上薄嘴唇,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果不其然,那獄卒一走近,便兇神惡煞的怒斥道:“大晚上的,吵吵什么?再吵,再吵老娘我就弄死你們!” 說罷,她還沖嚴氏揮了揮缽大的拳頭。 嚴氏哪敢得罪獄卒,立即收斂臉上的陰氣,換作一副討好模樣,乖巧點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