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點用都沒有
蘇氏聞言,點了點頭。 嚴氏多半會報復沈采萱——對此,蘇氏并不懷疑,也一直因此而擔憂著、提防著。 但,嚴氏的報復會要了沈采萱的性命——對此,蘇氏心里還是不太相信的。 蘇氏相不相信的,沈采萱并不太在意,繼續說出心中所想:“剛才我有說過,奶要對付我,一定會找個光明正大的由頭。那么,什么樣的由頭才夠光明正大呢?我思來想去,認為最有可能的就是婚姻大事——她極有可能在我的親事上做文章。畢竟,她作為祖母,給孫女張羅親事,再合情合理不過了,誰也不能說她做的不對?!?/br> 蘇氏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過了良久良久,她緩緩的點了點頭,艱澀的開口道:“我這就去找你奶,把你二姐那門親事徹底推掉。除此之外,我還要告訴你奶,無論是你二姐的親事,還是你的親事,都不用勞煩她,我和你爹會看著辦的?!?/br> 盡管女兒所說只是猜測而已,沒有什么實據,婆婆未必會在女兒的親事上做文章。 但事關女兒的終生幸?!牌乓涣Υ俪傻挠H事,真是好親事自然皆大歡喜,可萬一呢?萬一暗藏貓膩呢?雖不至于令女兒喪命,卻有可能讓女兒所嫁非人,遭遇不幸——蘇氏不敢心存僥幸,她認為,穩妥起見,還是不要讓婆婆插手女兒的親事為妙。 便宜娘親雖然有些單蠢,不懂得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心懷叵測之人,不過還好,她總算沒有糊涂到家。 沈采萱面露欣慰地點了點頭。 不過,她并不完全贊同蘇氏所說:“娘,二姐的那門親事得推掉——這沒錯,往后咱們二房兒女的嫁娶也得自行做主——這也沒錯。但,這些事情不能由你去說,得等爹回來,讓爹去說才行!” 蘇氏當即醒悟:“確實,我一個婦道人家,說出的話沒什么份量,家里八成不會聽我的。這些事情,還得你爹出面才行!” 沈采薇涼涼的說道:“可是,爹說出的話就有份量了嗎?家里會聽他的嗎?” 不是沈采薇瞧不起她爹啊……呃,好吧,沈采薇確實有那么一點點瞧不起她爹,覺得她爹太傻,太老實,太好欺負,一點用都沒有。 正是因為深知她爹的為人,沈采薇嚴重懷疑,就算她爹出面,也無法擺平那些事情。 聽到女兒質疑自己的相公,蘇氏神色尷尬,努力為自己的相公挽尊:“你爹……你爹……那個,家里還是很看重他的,他說出的話,家里應該會聽的……”吧? 這話說的,蘇氏自己都不太相信。 “二姐的擔憂不無道理?!鄙虿奢娴溃骸暗宋⒀暂p,又好糊弄,他貿貿然的去說,家里多半理都不理,拿一句‘這是為你們二房好,你們乖乖聽話,別不識好歹’,就把他給打發了?!?/br> “那怎么辦?!”沈采薇不由得焦慮了起來,與此同時,她忍不住再次在心底里吐槽她爹沒用。 沈采萱道:“貿貿然的去說,多半不管用;有備而去的話……多半就管用了呢?!?/br> “有備而去?”沈采薇略一琢磨,問道,“你是說,咱們得事先做好準備?” 沈采萱點了點頭:“咱們現在只是懷疑奶在親事上做文章而已,手里并沒有證據。咱們最好在爹回來之前,調查清楚這里面到底有沒有貓膩。如果查出,其中確有貓膩,咱們就可以以此為把柄,讓爹攥著這把柄去跟家里好好商量商量。我相信,到那時,家里一定會認真聽取爹的意見,答應他提出的要求?!?/br> 這其實不是商量,而是……要挾吧? 蘇氏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但她想不出更好的解決之道,便沒有出言反對。 蘇氏沒吱聲,沈采萱就當她默認了自己的方案,愉快的給她布置起了“作業”:“娘,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村東頭楊家的媳婦織得一手好布。家里不是讓你學紡紗織布嘛,你就去楊家,向他們家媳婦請教如何織布唄!” “紡紗織布肯定要學,可是楊家,可是楊家……”蘇氏面露難色,沉吟一番,“咱家和楊家沒什么交情,依我看,還是算了吧,別找楊家的媳婦了,換別家吧。我聽說,隔壁李家的媳婦,她織出來的布也很不錯的,我還是去向她求教吧?!?/br> 其實,這些年來,蘇氏每天都要承擔沉重的家務負擔,幾乎沒有什么閑暇的時間,自然而然的,就很少有機會去跟外面的人打交道。 因此,無論是村東楊家,還是隔壁李家,蘇氏都不熟。 那么問題來了,同樣不熟,蘇氏為何不愿選擇楊家,想要選擇李家呢? 這是因為蘇氏有些怵楊家,說得再直白些,她有些怵楊家的老太太孫氏。 孫氏就是那個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四處搬弄是非的孫婆子,就是那個遠近聞名的長舌婦??! 蘇氏敦厚老實,少言寡語,對孫婆子這種人,有一種天然的抵觸,素來是敬而遠之。 如果可以,蘇氏一輩子都不想與孫婆子打交道。 沈采萱語氣鄭重:“李家不行,必須是楊家!” “為什么???”蘇氏滿臉都寫著抗拒和不情愿。 蘇氏平日里碰見孫婆子恨不得繞道走,現如今卻要主動送上門去,光是想想,心里就怵得慌。 沈采萱解釋道:“現如今,學不學織布倒在其次,當務之急是設法把奶給二姐張羅的那門親事調查清楚。 “怎么調查?自然是找人打聽。楊家奶奶素來喜歡與人打交道,方圓百里之內,恐怕找不到比她消息更靈通的人了,她無疑是打聽消息的最佳人選。 “織布可以去楊家學,可以去李家學,隨便哪家都行,這無所謂。但是,要想打著學織布的幌子,打聽消息,就只能去楊家!” 蘇氏沉默良久,委委屈屈的點了點頭。 安排好蘇氏,沈采萱心念一動,又開始給沈正榕安排工作,要求他設法打聽沈世貴和沈正樟的近況。 沈世貴——嚴氏的幺兒,沈正樟——沈家大郎,都是沈家的金鳳凰。 多年以來,沈家二房為沈家做牛做馬,累死累活賺來的血汗錢都被沈家搜刮走了,而那些錢絕大部分都花在了沈世貴和沈正樟身上——沈家傾盡家資,供沈世貴和沈正樟讀書,指望他們叔侄他日讀書有成,光耀門楣。 可以這么說,沈家二房是在用血淚供養沈世貴和沈正樟。 那么問題來了,付出這么多,真的值得嗎? 誠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世道,書讀得好,就可以出人頭地。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沈世貴和沈正樟出人頭地了,順理成章的,沈家就可以改換門楣。 沈家二房并沒有從沈家分出去,如果沈世貴和沈正樟讀書有成,那么理論上,沈家二房是能夠沾光的,換言之,沈家二房的付出是能夠收到回報的。 但,這只是理論而已。 誰能夠保證沈世貴和沈正樟發達之后,不會把沈家二房一腳踢開? 更重要的是,讀書有成……呃,沈世貴和沈正樟,他們叔侄真能夠讀書有成嗎? 沈世貴和沈正樟五歲開蒙,先是在鎮上開蒙,然后去了縣城深造,今年還參加了縣試和府試。 看著這樣的履歷,沈采萱想當然的認為,他們叔侄讀書應該讀的不錯。 然而,沈家二郎、三郎和五郎——這三個沈家一直引以為傲的“讀書人”——別說錦繡文章了,就連字都不會寫! 親眼目睹了這些“讀書人”的真實水準之后,沈采萱不禁開始對沈世貴和沈正樟的真實水準產生了懷疑。 要是他們叔侄確有真才實學,沈家二房的付出或許會有回報;可要是他們叔侄根本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沈家二房的付出絕對不會有回報。 如果沒有回報,那么憑什么讓沈家二房付出? 憑什么讓沈家二房多年如一日,用自己的血淚白白供養沈世貴和沈正樟? 憑什么?憑什么! “家里總是夸小叔和大郎會讀書,說他們有朝一日,一定能夠考中舉人,當上大官。家里這么說,咱們也就信了??蛇@么多年來,別說舉人了,他倆連秀才都沒考中。這就不禁讓人懷疑,他倆真如家里所說的那樣會讀書嗎?”沈采萱看著沈正榕,目光認真,“我記得,咱們村好幾戶人家都有讀書人,在縣城讀書的,除了小叔和大郎之外,還有其他人。四郎,你去打聽打聽,小叔和大郎的書究竟讀得怎么樣?我很想知道,咱們二房供養了這么多年的讀書人,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這么多年的供養,到底值不值得?” “行,”沈正榕干脆利落的答應下來,“鐵蛋他哥和小叔他們是同窗,肯定知道小叔他們的底細。我這就去找鐵蛋,向他打聽?!?/br> 沈正榕頓了頓,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其實,我隱約聽誰說過,小叔和大郎哥……讀書不是很用功……” 沈采萱聞言,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并不是很意外,帶著幾分“果然如此”的意味:“那就更要打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