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挑撥離間
盡管小嚴氏有些惱怒三個廢柴兒子不給自己掙臉,但現如今家里就只有她的三個兒子讀過書,他們仨都寫不出字據,那別人就更加寫不出了,這就意味著,那張很可能成為把柄的字據立不成了。 太好了,沒有那張字據,她往后又可以愉快的偷懶啦! 小嚴氏露出得逞的笑容,然而,下一刻,她臉上的笑容就凝滯住了。 只見沈采萱從沈正松手中接過毛筆,沉吟片刻,隨即在準備好的紙張上書寫了起來。 盡管沈采萱寫字的速度很慢,但她執筆的姿勢很標準,寫出的字體也很工整。 直覺告訴小嚴氏,沈采萱不是在鬼畫符,她是真的識字! “慢著,先別忙著寫!”小嚴氏當即喊停,“我不同意這樣的安排,我要求重新分配活計!” 沈采萱很配合的擱筆,饒有興趣的看向小嚴氏:“哦,這樣??!” 說罷,沈采萱轉頭看向嚴氏:“三嬸說她不同意呢!奶,您看這事兒……” 嚴氏瞪了小嚴氏一眼,眼神中警告的意味很明顯。 小嚴氏心中一咯噔,不禁有些畏縮,但她最大的特點就是懶,為了偷懶,她可以無所畏懼。 “紡紗織布很辛苦的,一點都不比養豬喂雞輕松!憑什么二房只負責養豬喂雞就行,咱們三房卻又要紡紗織布,又要種菜,這不公平!要么讓咱紡紗織布,要么讓咱種菜,二選一,不能要求咱做更多了?!?/br> 小嚴氏話音剛落,沈采萍就附和道:“紡紗織布雖然可以在屋子里進行,卻勞心費神,細究起來,可比養豬喂雞辛苦多了!原本就很辛苦了,還要讓咱們大房打水,這也太不公平了!” 其實,上述的家務活分配方案由來已久,至少已經制定十年了。 過去的十年間,大房和三房都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原因無他,分配方案上規定的是一回事,實施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二房太好說話,大房和三房可以毫無心理壓力的將活計甩給二房,反正分配方案上規定的絕大部分活計不用親力親為,規定的活計多也好,少也罷,其實跟他們關系不大,他們自然不會有意見。 可現在情況發生了改變,二房開始斤斤計較起來,不愿意繼續為大房和三房代勞。 如此一來,大房和三房沒法子,只好親力親為。 不是吧,分配方案上劃給自己的活計那么多,每一件都親力親為的話,還不得累死??? 直到此時,大房和三房才真切的意識到,家里分配給自己的活計有多么繁重,忍不住質疑起分配方案的公平性。 “奶,家里的活計都是您分配的,現如今大房和三房都喊不公平……”沈采萱滿含深意的頓了頓,“很顯然,大房和三房都認為您處事不公呢?!?/br> 嚴氏明知沈采萱是在挑撥離間,卻還是被挑起了怒火——自己明里暗里為親生兒孫謀取利益,親生兒孫不思感激,反倒當面指責自己處事不公,實在是不識好歹! 嚴氏心中惱怒不已,素來慈眉善目的圓臉上閃現一絲凌厲,迅速掃了大房和三房的諸人一眼,沉聲道:“怎么,你們都覺得養豬喂雞要比紡紗織布來的輕松?呵,行啊,這么輕松的活計,就交給你們了!” 啥啥啥,養豬喂雞?不要啊啊??! 說養豬喂雞比紡紗織布輕松,那是在胡說八道。 稍微有點生活閱歷的人都知道,養豬喂雞又臟又累,可比紡紗織布辛苦多了。 原想將一部分活計推卸給二房,結果非但沒能推卸出去,眼看著就要攤上養豬喂雞這種粗活…… 咋整? 大房和三房的男人們倒還罷了,女人們頓時慌了手腳。 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秦氏沒好氣的瞪了小女兒沈采萍一眼,賠笑道:“娘,五娘是你看著長大的,這孩子的脾性你曉得的,有口無心,嘴上嚷嚷的厲害,其實心里完全不是那個意思。她剛剛說的那番話,當不得真,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br> 嚴氏余怒未消,冷哼一聲。 秦氏見狀,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如果是在幾天前,秦氏相信,嚴氏會無條件站在自己這一方。 可是現在……說實話,秦氏有些不確定。 原因無他,就在幾天前,因為沈正樟是否繼續學業一事,大房和秦氏鬧出了不愉快,最終不歡而散。 盡管在此之后嚴氏表現如常,心中似乎毫無芥蒂,可秦氏和嚴氏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近二十年,對嚴氏知之甚深,敏銳的察覺到嚴氏對大房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仔細琢磨,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嚴氏對大房心存怨氣。 秦氏有理由相信,為了敲打不再老實聽話的大房,嚴氏會找個機會拿捏大房,挑個人出來殺雞儆猴,而嚴氏挑的那個人多半會是……她。 要知道,嚴氏素來疼愛親生兒孫,想來她不會向親生兒孫撒氣,可對于毫無血緣牽絆的兒媳婦,呵,那可就未必了。 眼下就是一個敲打的絕佳機會,搞不好,嚴氏真會把養豬喂雞的活計派到她頭上。 思及至此,秦氏心中警鈴大作,暗自防備起來。 秦氏斟酌片刻,像往日那樣,露出大方得體的微笑,盡顯長媳風范:“紡紗織布也行,養豬喂雞也罷,這都是家里的活計,咱作為沈家的一員,就不該拈輕怕重、借口推脫。老實說,不管家里安排咱們大房做什么,咱們大房都會坦然接受,絕不推卸!” 說到這兒,秦氏看了一眼蘇氏,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作為秦氏的貼心小棉襖,沈采瑩適時的接茬:“娘,有什么話,你直說好了!都是至親,就算有些大實話說出來不大好聽,也不會有人怪你的?!?/br> 秦氏嘆了口氣,貌似很艱難的開口說道:“要是把養豬喂雞的活計分配給咱們大房,那咱們大房就沒有工夫紡紗織布了,只能夠把這個重任移交給二房。二房的勤快不必懷疑,可問題是,你二嬸和二娘她們都不會紡紗織布呀!讓她們紡紗織布,這不是,這不是……” 小嚴氏和秦氏一樣,也擔心養豬喂雞的活兒會分配給自己。 聽了這話,小嚴氏立刻幫腔說:“這不是耽誤事兒嘛!正如大嫂所說,二房母女就沒一個會紡紗織布的,哪怕給她們一年工夫,她們也沒本事用棉花織出一塊布頭來!得了吧,她們只配養養豬,喂喂雞,干些粗笨活計。至于精細活計,就別指望她們了,還是交給心靈手巧的咱們吧!雖說紡紗織布更辛苦、更費神,可這又有什么法子呢?誰讓二房不爭氣,只能夠讓咱們能者多勞了!” 繼沈月嬋之后,兩個妯娌也直指自己只配干粗活,話里話外還捎帶上了自己的女兒。 蘇氏又羞又氣。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蘇氏忍無可忍,有心想要辯駁一二,卻不知該從何辯起。 這個時候,沈采萱開口了:“大伯娘,剛剛你說一半藏一半,沒把該說的話全說出來。在此我想確認一下,三嬸方才所說,可是你心中所想?” 秦氏溫婉一笑,正要拐彎抹角的長篇大論一番。 沈采萱不客氣的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別啰里啰嗦的,扯一堆有的沒的?!?/br> 秦氏臉上的笑容一僵:“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 “我明白了!”沈采萱打斷了秦氏,“既然大房和三房觀點相同,一致認為,相比起養豬喂雞,紡紗織布更辛苦、更費神,那這樣吧,就按照奶剛剛提議的那樣,輕松又省心的養豬喂雞交給大房和三房,至于紡紗織布這個苦差事,就不勞煩大房和三房了,由咱們二房接手吧!” 秦氏和小嚴氏異口同聲:“你們二房根本就不會紡紗織布!” “不會?不會可以學??!誰都不是一生下來就會紡紗織布的?!闭f著,沈采萱看向蘇氏和沈采薇,認真問道:“娘,二姐,要是給你們一年的時間學習紡紗織布,一年之后,要求你們織出細致綿密的布來,你們能做到嗎?” 能啊,必須能??!就是不能,也得能??! 這個時候,決不能沈采萱前頭為二房爭臉,自己后頭露怯拆臺。 沈采薇大聲回答:“當然能!” 蘇氏向來唯唯諾諾,人前不敢高聲,今兒個可能是氣大發了,居然高聲附和沈采薇:“能,咱們二房能的!” 秦氏見狀,暗叫不妙,強笑著說:“我相信你們二房,相信假以時日,你們一定可以學會紡紗織布??墒?,沒有那個給你們學的時間呀!要知道,紡紗織布極為要緊,一日都耽擱不得。你們至少得學上個一年半載吧,那這一年半載里,紗誰來紡,布誰來織?咱們一大家子,穿什么呢?” “‘一日都耽擱不得’?大伯娘,你是認真的嗎?”沈采萱似笑非笑,“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大房和三房合一起,至少都已經三年沒織出一塊像樣的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