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需要化形咒，荷魯斯無聲無息的替代了死去的男爵，那些男爵最忠心的仆從們毫不意外的在大火中死去，其他人沒怎么見過那個離群索居的怪人。

    我們舉辦了一場并不盛大的婚禮，大部分貴族已不愿前來?！芭?，藍胡子又要結婚了?！彼麄兛诳谙鄠?，“沒什么意外的?！碑吘勾饲斑@里已經有太多新娘到來、長眠不醒?；槎Y在布滿灰塵和殘垣的廢墟上，主持儀式的主教是一個眼睛混沌的老家伙，證婚人是一只狗和村莊的女巫。我終于穿上了一身白色綢緞長裙，裙子上有近乎簡樸的蕾絲花邊，其上的玫瑰刺繡就像點點血跡。儀式在昏黃的夕陽中舉行，面紗后的我甚至看不清丈夫的模樣，一切都看的出來這場婚事有多么倉促。

    “你是否愿意與這位先生締結婚姻，無論他是否貧窮、丑陋、疾病?！敝鹘谈砂桶偷男x誓言。

    “當然不愿意?！蔽遗み^頭去，絲毫沒有隱藏眼中的厭煩。我對牧師說，“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這位先生是誰。我早就結婚了，重病的丈夫正在等我，我可以走了嗎？”

    “哦……那這場婚禮……”

    “以圣父、圣子、圣靈的名義，我們結為夫妻，靈魂為契，永世相纏?！焙婶斔勾驍嗔四翈煹脑?，握住我的手，為我戴上一個藤蔓編制的戒指。戒指上墜著一顆堅硬的紅色藥丸。很久以前，我們在死靈之森收集了各種各樣的靈魂，試圖試煉出一種從未有人成功過的魔藥。我原本希望這藥會讓人無聲無息的死亡，但地獄犬痛苦不已的哀嚎讓我失望，于是我將剩下的藥和地獄犬都扔進烈火中焚燒。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你永遠別想擺脫我，”他捏了捏我的手指，無聲的威脅。

    “即使這令我我痛苦？”

    “哦塔塔，我們都清楚，活著始終痛苦，不是嗎？”

    女仆拿著托盤出現，昂貴的水晶杯里流動著寶石般的紅葡萄酒。荷魯斯將那杯白蘭地喝下，借吻我的姿態將酒全部灌入我口中。我被嗆到說不出話。夕陽西下，一瞬間大地陷入黑暗，暴風驟起，頭紗被風吹走，不知所蹤。

    那一時刻令我絕望，我忽然頭暈目眩的倒在他懷中，“你喂我什么？你要毒死我？”

    “你不再愛我了，是么，我的塔塔？你從來沒愛過?？墒撬?，你或許還沒明白，我們是彼此唯一的機會?！焙婶斔沟哪抗鈿埧?、陰郁，天使的金邊似乎都不那么明顯了。即便在我們都還是孩子的時候，他也是比較漂亮聰明的那個，很多侍魔都感到奇怪，為什么魔宮中最迷人的小王子會追逐著丑陋骯臟的小女孩跑，那時的我們就像無法分割的一個人，雙生子也不會那么緊密。那是什么時候開始分離的呢？不，絕對不是因為來來去去的小公主們，是什么呢？那久遠到我幾乎要忘記的事實……

    我忽然記起住在雪嶺中的老巫婆煮藥時的碎碎念：沒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蟹蜘蛛甚至可以用鹿首精置換呢，只要沒人能發現……

    荷魯斯讓所有人滾開，然后將我抱上祭壇。最后一縷夕陽傾斜在他的金發上，荷魯斯如大理石雕刻般純潔無辜。他看著我，一如從前，眼睛閃閃發光，“我需要你，塔塔，我真的非常需要你……”

    在一陣眩暈后，我只能癱軟在荷魯斯懷中。荷魯斯很急切的吻我，我伸手推他，不想對他有絲毫回應。

    “滾開，骯臟的家伙?！?/br>
    “那又怎么樣，你難道忘記了是誰教我這一切的？是你告訴我，只要我擁有把血月遮蓋、令所有魔鬼都喪失的力量，我們就可以肆意妄為?！彼鋈艘饬侠^續道：“更漂亮的人，更復雜的魔咒，更大的領地，每一樣都會是你放棄我的理由。這次又是誰？拉斐爾殿下？哦我愚蠢的小魔女，你回過頭看看我，總有一天我會超越所有人，除了我還有誰會珍愛你？別怕，塔塔，藥效非常短暫……”

    這還是他第一次談起天使生涯之前的童年?；蛟S，是侍候神靈教會了他連請求都高高在上的把戲。一切都變得靜悄悄的，祭壇上涂抹了荷魯斯最熟悉的咒語，但是我聽到了幼時周圍充滿惡意的歡笑聲，我們當時只能緊密相依，好逃離魔鬼的花園。我曾一度以為我愛他，一切是何時開始改變？

    我轉過身，荷魯斯在我后邊，好像有紅色的光在我們周邊環繞。荷魯斯早已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肩膀寬厚，可以將我從后包裹起來，綢緞衣服上用金線繡滿珍珠寶石，有種古畫般的輝煌。我有過那么多次性愛，那么多的人，但是與荷魯斯在交合一場要命的疾病。他像鐘表一樣精確穩定，沒有沖動，也沒有強行擠進，甚至有些謙卑。強壯的臂膀將我禁錮住，我躺在冰冷的大理石磚上，像躺在慢慢行進的馬車上。我透過他看向空中，夕陽瑰麗的要命，紅黃的光線流轉，如雨后燦爛的玫瑰花開滿綠草如茵多的山嶺。

    “你不能專注哪怕一分鐘嗎？”荷魯斯的臉頰緋紅明亮，我冷哼一聲，“你就像一臺破舊的馬車?！?/br>
    “我不想在速度上取勝?！?/br>
    “那可真是一場噩夢?！?/br>
    在藥力和希望消磨掉以后，疼痛重又襲來。像是一個人在游樂園迷了路，不知名的黑暗生物將活物全部碾殺，我躲在幾個木箱后面瑟瑟發抖，等待著被收割。在被發現的前一瞬間，明亮的光線忽然驅散黑霧，溫暖的金黃光澤擁抱住我?！坝浿?，小家伙，”拉斐爾遞給我一支匕首，“記得，機會只有一次，所以必須一擊必中?！?/br>
    最后一線光線消失，荷魯斯猛然一擊，長呼一口氣。在他視線迷離時，我拿出匕首，翻身刺向他的胸口。

    “你瞧，阿魯，天使也是可以殺死的。你本該更謹慎些……”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旋轉匕首。紅色的血液染紅祭壇，月亮銀白的光輝仿佛都沾染了幾分血霧。

    “為什么？”荷魯斯躺在冰冷的石臺上，藍色的眼睛里充滿脆弱與困惑，“我們不是很要好嗎？”

    “叫我多洛雷斯領主大人，我從來不與騎在我身上的人要好?！蔽已杆倨鹕?，有些可惜的松開被半釘在祭臺上的匕首，“別擔心，你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親愛的，我并不歸屬于誰，要么下跪，要么去死，唯此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