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馬
不怪永琮分外激動, 忘記了掩藏小馬甲的事兒,一個禿嚕,竟說出了“把錢歸你管”這種話來。 他前世雖然早夭, 但現代生活了一遭, 誰不知道和珅和大人的鼎鼎大名? 和珅原名鈕鈷祿善保, 滿洲正紅旗人,乃乾隆朝中后期一手遮天的權臣,樣貌俊美, 頭腦卓絕,極得乾隆皇帝的寵愛與看重,斂財手段高超, 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何大人的家產。 和珅的弟弟也是能臣,兒子尚了公主,乾隆在世之時, 圣眷無人能出其右。 只不過下場不太好,咔嚓一聲,被繼位的皇帝賜死, 順便抄了家。 永琮看過許多清宮劇, 和珅在電視劇中的形象是罪大惡極的jian臣, 排除異己,心地狠辣, 被稱為大清第一貪官。 從他的所作所為上看, jian臣、貪官這些稱謂, 都抹不去他才華橫溢, 乃是能臣干將的事實。 后人評價總有不實之處, 不論歷史上的和珅是好是壞, 毋庸置疑, 他是一個忠臣,只忠于乾隆皇帝?;蛟S就是憑借這點,皇阿瑪才會這樣重用他,永琮想。 更何況,還沒改名和珅的小豆丁善保,真的太好看啦! 越來越有顏狗屬性的永琮一激動,就忘了太子哥哥這個正宗穿越者還在一旁…… 永琮的話音剛落,善保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什么叫錢都歸他管? 七阿哥原來是,是這樣的性格嗎? 善保原先住在京城西直門內的驢rou胡同里,與繼母、弟弟明保生活在一處。 說來,他還是根正苗紅的八旗子弟,卻沒過上一日安穩的生活。 阿瑪在福建當副都統,每月定時有銀兩寄回,但繼母厭惡他們兄弟兩個,把持了家里的錢財,他和弟弟生活得分外拮據。 善保喜歡讀書,想要出人頭地,但繼母絕不會供他讀書,唯一可以就讀的咸安宮官學,只招收十歲以上的學生。 八歲的善保計劃著找活計賺錢,沒想到活計還沒尋到,唯一的弟弟卻被拐了! 善保頓時覺得天崩地裂。他的弟弟才五歲,懵懵懂懂的年紀…… 他立即去順天府衙門報官,但卻被衙役攔在了外邊,說到底,八歲的孩童,順天府是不讓進的。 有心善的衙役建議他告訴長輩,好讓長輩前來報官。 長輩?他還有什么長輩?阿瑪遠在天邊不聞不問,繼母巴不得弟弟消失了去! 善保一向隱忍,心智不同于常人,但接二連三的打擊襲來,他再堅強也支撐不住了。 他軟倒在地,于順天府的衙門外號啕大哭。 聽到動靜的衙役們拿了棍棒就要驅趕,恰好被太子看到了這一幕。 太子前來順天府,與府尹商議京城戒嚴的章程,攔住人一問,就問出了一位歷史名人出來。 永琮聽說過和珅,太子自然也聽說過和珅,原名叫善保,應就是這個孩子了。 他想得更透徹,更深遠,永琮的身邊,除了宗親大臣,也需要一位截然不同的伴讀。 善保夠聰明,夠果決,他可以教會永琮許多東西,同時,經受了全天下最好的教育,善保必定會成長得更為出色,成為他的左膀右臂,為大清添磚加瓦。 與上書房相比,咸安宮官學算什么? 太子告訴善保,等救出了他的弟弟,他就要上任成為七阿哥的伴讀,問善保愿不愿意。 善保是抓住機會就不惜一切向上爬的人,怎么會不愿意? 祖墳冒青煙的好事降臨在他的頭上,善保喜極而泣的同時暗自發誓,學成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報答太子殿下。 太子告訴他,七阿哥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六歲的年紀,貪吃貪玩,不諳世事。這樣一說,善保心里就有數了,勾勒出一個與弟弟相似的形象,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七阿哥與他的弟弟長得有些相像,一樣的包子臉,可愛極了。善保經歷過黑暗,最向往的就是光明,一見到永琮,心里的好感度就突破了天際。 “……”善保不知所措地望著自己的手,被軟軟的抓住,七阿哥希冀非凡的眼神盯著他,像是說,快答應呀。 繼母從不管他,善保很小的時候就當家了,對金錢分外敏感,有著說不清的執念。 他抿唇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七阿哥說什么就是什么?!?/br> 他有自信,一定會好好地管理七阿哥的小金庫的。 永琮得了準話,恨不得一躍三尺高,一扭頭,就見太子瞇著眼,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永琮心里一個咯噔,完了,不會掉馬了吧? 他心里咬著小手帕,流著淚,恨不得抽死嘴快的自己。 永琮飛快地補救道:“二哥,我看善保長得好,就,就想把錢給他……” 越說越是小聲,太子快聽不下去了,哼笑一聲,小蠢蛋! “知道了?!?/br> 現在他確定了,就算弟弟是穿越者,也是繼承了孩童本性的穿越者,蠢蠢的,傻得可愛。 臭小子,才意識到自己掉馬了啊。 太子猜測,永琮過分聰明,可能在襁褓的時候,就聽得懂大人們的話語了。 要不是因為善保,永琮是不是要瞞一輩子? 他繼續順藤摸瓜地回想,可回憶了半天,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來,永琮在現代是做什么的。 ……總不會是小學生穿越吧? 可小學生,多數還沒學習歷史呢。 或許聽到了水泥,永琮就明白了他這個二哥的身份,只不過憋著不認親,難道……是想當永遠的咸魚? 太子幽幽地想。 永琮不知道,他的馬甲被扒了個底朝天,半點都不剩,更被太子勘破了本質——因為想做一條吃喝玩樂的咸魚,才掩蓋了馬甲。 此時,永琮心驚膽戰地回望,差點哭唧唧,誰知他二哥重重地揉了揉他的臉蛋,俊朗一笑,又一陣風似的帶著善保走了,明兒善保才會正式上任。 那笑容讓永琮心肝兒顫,神思不屬,傅恒以為他是見了新來的小伙伴,所以興奮,于是大手一揮,讓他多休息了一刻鐘。 學射箭,也不能急于一時。 勤勤懇懇當了好久背景板的福隆安:“…………” 我恨。 很快,一天的課業結束,永琮嚴肅地皺著半天眉頭,想通了。 被二哥發現了馬甲也沒什么,永琮想,自己最多會背24元素周期表,他還能逼小爺造航空母艦不成? 文理有代溝,他是真不會搞什么創造發明。 只需跟在二哥身后,吶喊666就好了! 不對,文科生還是有大用處的,以后學好了詩詞散文,還可以給二哥撰寫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超級彩虹屁,載入史冊,千古留名! 馬甲暴露了,這不是主要的問題。 主要的問題是,他明明耳熟水泥、肥皂這些事物,也知道二哥穿越者的身份,卻瞞了二哥這么久…… 要是他被瞞著,他也會生氣的。 永琮一邊走一邊沉思,該怎么做,才能消下二哥的火氣呢? 現在就得考慮起來,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墨書發現今兒七阿哥特別沉默,用膳也沒有平日里狼吞虎咽了,而是慢條斯理挾著米飯,嚇了墨書一大跳。 “阿哥,這是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是上課受了委屈,還是飯菜不合他意? 永琮一愣,回過神來,嗷嗚了一大口紅燒rou,含糊道:“姑姑,沒什么?!?/br> 恢復了風卷殘云的速度,用完膳,永琮抽出布袋里的《論語》,開始念念有詞:“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唉,朋友是開心了,他卻提心吊膽。 迎著墨書欣慰的眼神,他念到一半,小聲問:“今兒可以住皇額娘的長春宮嗎?” 他的太陽xue突突突地跳,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二哥萬一上門逮人,可怎么好? 得換個住處,保住自己的小屁股才安全。 林寶聽了永琮的話,飛快地跑向長春宮,過了半個時辰,梁雙喜率領眾多宮人抬了小轎輦,笑瞇瞇地道:“七阿哥,娘娘派奴才來接您?!?/br> 皇后以為永琮是想額娘了,住上一晚也未嘗不可。敏嶸帶著柚果去了大福晉那兒做客,她特意抱來綿昭,還通知了衙門里的太子,讓兄弟倆、叔侄倆好好地聚上一聚。 至于乾隆,正為了大阿哥的事雷霆震怒,今夜就住在養心殿里。 梁雙喜想給七阿哥留個驚喜,于是閉口不言,依舊笑瞇瞇的。 永琮面帶喜色,美滋滋地抱著心愛的枕頭上了轎,不一會兒,長春宮的匾額就出現在眼前,一進正殿,皇后便笑著朝他招手,“你侄兒綿昭在里頭,去暖閣吧?!?/br> 永琮還沒咧嘴呢,下一秒,太子攜著冬日的寒意,大步踏進了殿門,含笑拱手道:“給皇額娘請安?!?/br> 余光一掃,抱著軟枕的小豆丁睜大眼睛望著他,眼底寫滿了震驚。 太子憋著笑,“真巧,原來永琮也在啊?!?/br> 永琮:“……” 不,不巧…… 永琮縮回了邁出的小腳腳,鵪鶉似的喊了聲:“二哥?!?/br> 聲音軟綿綿的,帶著討好。 嗚嗚嗚,他這是自動送入了狼窩啊。 失策了! “嗯?!碧庸首髡浀貞?,隨即肅著臉,老干部似的,“多大的人了,還來額娘這兒睡覺。課業都完成了?《論語》預習了?隨孤去偏殿,二哥要檢查永琮到底用不用功,有沒有偷懶?!?/br> 永琮驚恐地張大嘴,偏殿! 萬一遣散了宮人,他就要被二哥打屁股了! 一股子求生欲席卷而來,永琮咽了咽口水,忽然靈光一閃,往暖閣里沖去,邊沖邊喊:“皇額娘,二哥,幾個時辰沒見綿昭了,永琮想念得緊……我去把小侄子抱來,咱們等會兒再檢查!” ※※※※※※※※※※※※※※※※※※※※ 太子(沉思):這句話,我曾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