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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一陣熟悉的暈眩之后,沈薔輕飄飄的身軀猛地一沉,隨即鋪天蓋地的劇痛席卷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全身顫抖抽搐,弓起腰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緊咬的牙關繃得兩頰完全麻木,連齒縫滲出腥甜的血漬,沿著唇角溢出都無知無覺。 太痛了! 仿佛全身的肌rou骨骼都被拆碎重組,胸膛內的五臟六腑全部碾成了血沫,腸子斷成一寸寸的,神魂被人放在烈火上烤,放在熱油里煎,若非沈薔意志已經鍛煉得極為堅定,恐怕這一瞬間不被痛死,也要痛得瘋狂了。 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極致的折磨和煎熬,不知過了多久,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折磨才慢慢緩解。 沉重的呼吸變得平緩,劇痛仿佛潮水一般退去,在短短的時間內消失得一干二凈,這前后的強烈反差讓沈薔覺得有些恍惚,似乎剛剛的煎熬只是幻覺。 靜靜地蜷縮在地上,沈薔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置身在黑暗中,聽覺、嗅覺和觸覺變得更加敏銳。 九幽不知到哪里去了,倘若他依然在她的身邊,必定不會讓她獨自承受那么久的折磨,而半點表示都沒有。 沈薔十分肯定,直到進入這方小世界的最后一刻,九幽還跟她在一起,此時他不在這里,多半是被那股神秘力量帶著,去了其他的地方,擁有了別的身份。 只要他在這方小世界,她總能想到辦法找到他,他也會千方百計來到她身邊。 實際上,沈薔因著天生陰陽眼的關系,一直是個戒心很重的人,只是不知何時開始,或許是長時間的朝夕相處,或許是九幽對她毫無保留的態度,更或許是上一個小世界,九幽以那樣忽然的方式站在了她的面前,九幽對她而言就已經不一樣了。 不需要什么誓言和承諾,沈薔就是那般確信著。 身下的觸感凹凸不平,一根圓狀物橫過沈薔的腹部,硬邦邦的磕得她很難受。悶熱的地氣直往上涌,帶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熏得人頭暈腦脹。 耳邊嗡嗡嗡嗡響個不停,臉上、手上,以及其他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停著一群群肥壯的綠頭蒼蠅,不時扇動著翅膀飛飛停停,叮來叮去。 剛剛劇痛折磨的時候不顯,這會兒不過吸了幾口氣,沈薔就有些受不了。 稍微側了側頭,避開原本對著鼻端的地面,沈薔小小地吸了一口氣,不曾聽到四周有其他的聲音,便又輕輕地挪動身子,從蜷縮著變成了仰躺。 頭頂是稀疏的樹木,能夠看到烏沉沉的天,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沈薔的身上依舊綿軟無力,那無邊劇痛卻消失不見,暫時感覺不到危險,便從地上坐了起來,打量身周的情況。 哪怕沈薔經歷了七八個小世界,可以稱得上見多識廣,見著眼前的場景仍是驚了一驚。 一座不算高的土包,栽種著稀稀拉拉的樹木,往里看去低矮的土丘起伏不定,一眼望不到邊際,只覺得越往里越陰森黑暗,即便在悶熱的天氣依然讓人感到一股陰冷。 暗紅色,幾近黑色的泥土,橫七豎八散落著不少尸體,有些尚能夠看過人形的模樣,有些卻不知被什么東西啃食過,只留下殘余的肢體。大部分尸身半埋在土里,也有少部分全部裸/露在外。 沈薔身邊的尸身不算多,再往里影影綽綽的顯然更多。之前她覺得硌得腹部難受的東西,卻是一條早已僵硬了的人腿。 很顯然,沈薔這次占據的身體比較倒霉,不知怎么送了命,讓人草草丟在了亂葬崗,別說棺木了,連張草席都沒有。不過這倒是方便了沈薔,要真的被人裝入棺木下葬,她說不定還要多費一點工夫。 衣袖剩下半截,瘦削的胳膊和手掌沾滿泥污,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單看這具身體的瘦弱程度,會覺得她之前受過苦,生活過得并不如意,甚至于常常吃不飽飯。 然再看她手掌柔弱無骨,胳膊上的皮膚也光滑細膩,身上的衣物雖然很多地方都破碎了,染上了許多血漬污漬,依然不難看出料子不差,顏色鮮亮,倒不像是日子貧苦之人。 沈薔抬手捏了捏發脹的額頭,一時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沒有得到原先身體主人的記憶,沈薔對她目前的身份來歷一無所知,對這方小世界的情況更是兩眼一抹黑。 兩條胳膊尚算完好,身上其他地方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如今已是結了硬痂,暗紅色的血痂彎彎扭扭,仿佛一條條丑陋的蜈蚣。不用抬手觸摸,沈薔也能知道,此刻她的臉上定然同樣有著傷痕,且數量還不會小。 這些結痂的傷口,表皮翻轉,兩邊的口子粗糙生硬,看著像是故意用沒有開鋒的鈍器劃拉,縱橫交錯,長長短短加起來數十條。 也不知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做了什么孽,居然被人記恨至此,身上連一塊好rou都不給她留。 殺人不過頭點地,別的沈薔不管,也管不著,但現在是她得了這具身體,倘若有機會的話,她倒是不介意幫原主人做點什么。 躺了這么一會兒,體內的生機漸漸恢復,沈薔感覺到了腹中的饑餓,嗓子干澀難耐,火辣辣得疼。 無論如何,先離開這個鬼地方,最好能夠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了解一下基本情況。 歷經多個小世界,沈薔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