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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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靠在貴妃榻上,閉著眼,心中百轉千回。顧家怎么處置,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權勢。 各大士族和皇室,既是綁在一起的,又不是綁在一起的。眼下,那陸錚還未進射陽,各大士族還在觀望,但只要陸錚一進射陽,第一個投誠的,便是各大士族。 屆時,家中自然將她這個廢帝妃子當做棄子,送另幾個女兒進宮,去侍奉那陸錚。 只怕,到那個時候,整個駱家,再沒有一個人關心她的死活了。土豆整理 …… 駱夫人還未進宮,宮中倒是發生了另一樁大事,住著顧家人的那座偏殿,夜里忽然起了火。 伺候的宮人太監早就避得遠遠的,自是錯過了滅火的最佳時機,等眾人發現的時候,火已經燒得很大,來不及撲滅了。 火燒了整整一晚,快到凌晨時,才被撲滅。 太監和侍衛入內尋人,果然只找到三具尸首,燒得面目模糊,只從身形辨別得出,其中兩具尸首是大人的,剩下的那一具,是孩子的。 剛好同這里住著的顧老夫人、謝氏和謝小娘子對得上。 結果一出,便有人將這事呈到少帝的案上了。 顧家叛國,本是誅九族的罪名,昨日,朝中還在議論紛紛,少帝心中也偏向于治顧家的罪。 畢竟,要求治顧家罪的人太多了,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帝不想把群臣給惹惱了。 但如今,顧家住在宮里的三人一下子都死了,少帝倒不好再懲治顧家了,這圣旨一下,那些顧老爺子的舊部,只怕都不是心涼,而是要造反了。 少帝看了眼那呈上來的文書,瞥見那其中仵作寫下的結果,證明了那三具尸首,的確是顧老夫人、謝氏和謝小娘子。 “罷了,安葬了吧?!鄙俚鄞蛳幹妙櫦业男乃?,擺擺手,道,“請呂相來一趟?!?/br> 第113章 新帝 呂相進了一趟宮, 再回到府里時,呂相妻子便發覺,自家老爺子有些不大對勁了。 戚氏想了想, 還是沒多問,到了夜里,呂相回了房間,戚氏親自服侍他換衣裳,才問, “老爺今日是怎么了?宮里又出事了?” 呂相搖搖頭, “沒什么,顧家的葬儀,我就不去了, 你替我走一趟?!?/br> 提起顧氏這短短十來日的遭遇,戚氏也心有戚戚,有些兔死狐悲,嘆了聲,道,“我記下了。我看, 這顧家的葬儀,估計也冷清。人走茶涼, 這顧老將軍強硬了一輩子,這一走,家里人都被欺負得沒邊兒了。就是可憐了那個叫薇薇的小娘子了,才那么點大的孩子?!?/br> 呂相沉默, 戚氏仿佛是覺得自己多嘴了,便不再繼續說了。 倒是呂相,躺下了, 翻來覆去仍是睡不著,最后望著窗外那一輪明月,睜著眼熬到凌晨,才堪堪入睡。 卻說呂相執筆、少帝親自過目的信件,從射陽寄到了幽州,到了戰胥手里。 戰胥看過,冷哼一聲,“這呂老頭子打的好主意,哄我當救兵去呢?!?/br> 戰瑾微微一笑,說了句公道話,“呂相也難,顧老爺子戰死,大梁朝中怕是無人可用了?!?/br> “他難不難關我屁事,替我回信,不去?!睉瘃愠芭?,“皇后之位?少帝那么個廢物,要娶我女兒,我還不點頭,他倒好,還把自己當個香餑餑了?!?/br> 許以皇后之位這事,戰瑾也覺得十分荒唐,他不像父親,對妹婿陸錚諸多不滿,相反,他還頗為欣賞陸錚。比起陸錚,少帝自然不算什么良婿了。 父子倆都沒當一回事,戰瑾見父親看過信,便打算去擬回信,雖不去,但信總是要回的。 戰胥又喊住他,“等等,把這信寄給陸錚?!?/br> 戰瑾愣了一下,道,“是,父親?!?/br> 轉身出去,忍不住扶額,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妹夫慘就慘在——沒有丈母娘,卻有一個寵女如命的丈人。 …… 戰瑾還當真把信寄過來了,陸錚初初聽到,信是老丈人寄來的,還正襟危坐,盯著那未拆的信封,看了許久。 揮退眾人,才拆了信。 打開后,片刻,陸錚黑著一張臉,出了府邸,沉聲喊人,“來人,請管公和李、黃、魏幾位將軍去廳堂侯我!” 于是,剛得了空,打算歇一歇的管鶴云和將領們都被一股腦喊來了,眾人都是一頭霧水。 人高馬大、胡子拉碴的李多湊到管鶴云身邊,套近乎地打聽消息,“管公,主公喊我們什么事???您給透個底唄!” 管鶴云剛想說“我哪知道”,一扭頭,看幾個五大三粗、在外也算是威名赫赫的漢子,都盯著自己,斟酌了下,道,“主公自有吩咐,我不便多說?!?/br> 李多腦子直,好糊弄,完全沒察覺出來,管鶴云純粹是說了句似是而非的廢話,立馬道,“管公說的是,是我們多嘴了?!?/br> 管鶴云一哽,心道,難不成武將都是這般沒腦子的,能找到主公這樣又能打又有腦子的,是不是算他走了大運了? 幾人正等著,沒坐片刻,便看見自家主公沉著臉進來了,臉色難看得嚇人,幾人都忍不住懷疑,難道他們不是才打了一場勝仗,而且還是大獲全勝? 怎么主公的臉色看起來,倒像……倒像被人搶了媳婦兒? 陸錚入內,幾人都正襟危坐。 “各營傷亡情況如何?嘉城軍隊收編情況如何……” 陸錚一落座,便拋出了幾個問題,“一個個說?!?/br> 管鶴云倒還好,他是軍師,一貫做后勤的,搞習慣了,自然能做到心中有數,信手拈來便能侃侃而談??蓭讉€將軍卻是被為難住了,結結巴巴回著話。 陸錚面沉如水,“回去弄清楚,今夜子時前,來找我?!?/br> 李多黃巍等人抹了把冷汗,忙應下,前腳跟后腳出去了,一出去,就各自往自己所轄軍隊駐扎的大帳去了。 管鶴云抬頭,“主公可是有什么打算?” 這么忽然召集眾人,可不想陸錚平日里的作風。 陸錚在桌上敲了兩下,抬起眼,冷厲的眼睛淬著冷意,沉聲道,“不日,攻射陽?!?/br> 管鶴云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家主公怎么忽然這么有斗志了,喜的則是,早一日拿下射陽,黎明百姓便可早一日脫離苦海。 新朝建立,這還只是第一步,要實現他期盼中的國泰民安,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臣這就去籌備。主公打算何時啟程?” 陸錚垂眸,“七日后,攻城?!彼檬持冈谧郎弦划?,沉聲道,“以嘉城為據,饒過榆關,直接攻打射陽?!?/br> 管鶴云一遲疑,語氣遲緩道,“榆關乃距幽州最近的關卡,若是越過榆關,怕是有些冒險?!?/br> “無妨?!标戝P定定道,“繞過去?!?/br> 他語氣堅定,仿佛篤定幽州絕不會趁機南下,給他們添堵,管鶴云不大明白,自家主公從何而來這樣認為,但轉念一想,便是幽州戰氏南下,不過也給他們添堵罷了,于大局無損,索性便也不多嘴了。 “是,那臣這就去籌備?!?/br> 管鶴云一走,人都空了,陸錚從懷中掏出那封差點被他毀尸滅跡的信,什么皇后之位,用得著你個亡國皇帝給? 笑話???! 七日之后,大軍集結,除了部分留守嘉城,其余都跟著陸錚,一起朝射陽去了。 饒過榆關,路上耗費的時間長了半日,但以訓練有素的大軍的腳程,很快便到了射陽城外。 兵臨城下,少帝才真正開始慌了。 “呂相!”一見到呂漸之,少帝便急不可耐開口,“戰胥如何說?他什么時候帶援兵來?!” 呂漸之面色沉重,如今朝堂之上,里里外外的事,都是他一人cao持,已經好幾日未合眼了,但少帝也無暇顧及他難看的臉色,只一個勁兒問援兵。 呂漸之雙膝跪地,以頭磕地,悲切道,“陛下!不會有援兵了?!?/br> 少帝仿佛不肯相信,語氣急促道,“他怎么不肯答應?!他要什么,朕都給!呂相,你再擬信,告訴戰胥,朕娶他的女兒!等戰氏女有了孩子,朕必定立為太子!他要什么,朕都答應!” 呂漸之沉默,只磕頭,“陛下,戰侯不會來了?!?/br> 少帝發狂一般,掃落桌上的茶壺茶杯,來回踱步,猶如一只困獸一樣。 正這時,又聽到外邊亂糟糟的腳步聲,少帝怒道,“來人!誰在外喧嘩,給朕砍了他!” 喊罷,卻沒回應,少帝大喊了幾句,才有個太監慌里慌張進來了。 “狗奴才!”少帝一腳踹開太監,然后欺身上前,揪住他的領子,“把那些喧嘩之人砍了!給朕砍了他們的腦袋!快去!” 太監瑟縮在角落里,磕磕絆絆道,“陛下、陛下……他們、他們跑了……陸侯、不,是陸逆,陸逆攻城,大家逃命去了!” 少帝整個人一怔,用力推開沉重的雕花大門,平日里奢靡的宮殿,此時一片狼藉,就在他的寢宮之外,就有四處逃散的宮人,神色慌張。 他就站在門外,竟無一人看到他,也無一人停下腳步。 “陛下、”呂相不知何時起身了,站在他的身側,沉重道,“陛下?!?/br> 少帝轉過身,雙眼無神看著他。 呂相同樣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大廈將傾,他以為自己會悲痛,卻比他想象中的平靜很多,大概,是早就猜到有這樣一日了。 從遷都至射陽起,他心里大概就預見了,遲早會有這么一天。 他緩聲道,“陛下……” “降了吧……” 侍衛長沖了進來,大聲道,“陛下,反賊陸逆已入宣武門!” 少帝腦子一片空白,張張嘴,想說點什么,卻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呂漸之朝后退了一步,沉默著,并不催促。 終于,少帝艱難吐出一個字。 “降?!?/br> 這一日,對所有射陽百姓而言,都是難以忘記的一天。 先是傳出消息,反賊攻城,然后便看見滿大街的士兵,從南北城門入,浩浩湯湯、氣吞山河之勢。 射陽百姓本以為,怕是小命難保了,亂世之中,打仗之地,哪有不死人的。 更何況,射陽繁華,按往常的習慣,那些士兵定要劫掠一空。 戰戰兢兢躲了一夜,連眼睛都不敢合上,牢牢盯著堵死了的大門,一家子抱作一團,連聲都不敢出。 漫長的一夜過去,凌晨的街道上一片寧靜,不少躲了一整夜的百姓,鼓起勇氣踏出了門,見到同樣平安無事的鄰里,彼此交換著信息。 終于,后知后覺的意識道,射陽易主了。 射陽宮殿內,后妃們都被關在同一個偏殿內,平日里珠翠滿頭的妃嬪們,此時滿臉倦意,渾身狼狽擠在一處。 偏殿內一片狼藉,各色美人美則美矣,但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偏殿內外均有人把守,隔著一道簾子放著的恭桶,早都滿了,散發出陣陣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