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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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三夫人見狀心喜,繼續道,“可是——可是我見到您不在,不過好心提醒了九侄女一句,我當時說啊,您是最疼愛晚輩不過的,今日這樣的場合,您也該在場啊,便是您不來,九侄女也該來拜見您老人家不是?沒想到,我剛說完,九侄女便翻臉了,哭成了個淚人,把我都弄懵了,然后侯爺一動怒,就把我和嫆兒趕出來了?!?/br> “您瞧瞧,九侄女這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麼,她瞧不上我這個伯母便罷了,誰叫我沒本事??伤趺茨軐δ@么不恭敬呢?!您是她的親祖母??!您說,九侄女是不是還記恨她娘的事???” “她敢!”當年令她母子反目成仇的舊事,是戰老夫人一輩子的心結,一提起,她便暴跳如雷,起身勃然大怒,“她一個晚輩,目無尊長,不配當我戰氏的女兒!” 說罷,拂袖氣沖沖出去。 被她甩到一邊的戰嫆一呆,忙站起身,拉著戰三夫人的袖子,“娘?” 戰三夫人假惺惺喊了句“老夫人您別等等我們”,轉頭沖戰嫆示意,“等著看熱鬧吧!走,我們跟上!” 老夫人闖進來的時候,戰胥正領著知知,一個個的認長輩。 這么一個氣勢洶洶的老人家闖進來,知知看到的第一眼,心底沒有因為血緣生出半點親近,反倒一下子警惕了起來。 直到身邊的爹爹看見后,蹙眉道,“母親怎么來了?” 知知才知道,這便是自己的親祖母。 戰老夫人冷笑一聲,刻薄得嚇人,“聽說你多了個女兒,我來看看?!闭f罷,扭頭看向知知,第一眼,便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她看過那個叫江若的農女的畫像,二人真是像極了。 戰胥面色凝重,沒想過,自己的母親會忽然闖過來鬧事,抬眼看到老夫人身后的母女二人,眼神冷了幾分。 戰胥收回視線,今日最緊要的,是不能讓知知受到傷害,至于旁的,等他騰出手來,自然會收拾! 他上前一步,擋住女兒,他一走開,不遠處的陸錚便走上前,穩穩站在知知身側,一只手護著知知的肩,保護的意味十分明顯。 這是在岳父家里,他不會越俎代庖,替岳父處理家事,但他要保護好知知,不叫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自從肖氏那回之后,陸錚對于這種性格固執偏激的老婦人,很警惕,也很有戒心。 戰胥朝后看到這一幕,嘴上什么也沒說,但心底對于陸錚這個女婿,一下子滿意了許多。 見知知有人護著,戰胥專心處理面前的事,他冷冷道,“誰放人進來的,滾進來!” 一聲令下,外邊侍衛立即進來請罪。 戰胥面無表情,“下去領罰,日后不必來府里了?!?/br> 那侍衛都傻了,剛想開口說什么,便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處理完自己人,戰胥轉頭,冷凝的目光落到戰三夫人母女身上。以往看在同為一族的份上,他一直對族人多有忍耐,如今倒好,這二人竟欺負到他的知知頭上了,真當是不殺生的和尚麼? 戰胥張嘴,冷淡道,“十侄女似乎很孝敬老夫人,本侯感慰,難得老夫人這樣喜歡誰,既如此,十侄女留在家里,再陪老夫人幾年。只要三嬸,遼東山清水秀,最三嫂養病?!?/br> 短短一句話,就把戰嫆的婚事給往后無限期延遲了。然后,又把蹦跶了好久的戰三爺一家,趕到了苦寒的遼東。 戰胥在戰家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別說他讓戰嫆在家里多陪長輩幾年,就是叫她剃頭當姑子,那與她定親的人家,也不敢在外說他一句不是,保證第二日就老老實實上門解除婚約了。 戰嫆一下子腿都軟了,死死咬著唇,才好險沒跪到地上去。 而戰三夫人更是連死的心都有了,她才不要去什么鳥不拉屎的遼東,那里一年有十個月打仗,哪有在幽州享福! 可是……可是,她哪里有本事說不去! 隨口打發了戰三夫人一家子,戰胥神色淡淡看向老夫人,冷聲道,“母親既然來了,便入座吧。正好也見見知知,她是我與阿若的女兒。您還記得阿若吧,我的亡妻?!?/br> “那個農女算你哪門子的亡妻?!無媒無聘的——”戰老夫人一下子破口大罵,連戰胥都沒想到,她會一下子這么爆發。 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旁人,是知知。 她上前幾步,整張臉都氣白了,嘴唇微微顫著,忍著怒氣,“老夫人,還請慎言!你沒有資格侮辱我娘!”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來我面前放肆!誰知道你是不是我戰家的血脈,說不定是那個農女跟別人生的孩子,硬賴到我兒頭上……” “夠了!”戰胥厲聲打斷了戰老夫人的話,“母親你若再辱我妻女一句,今日起,你我母子斷絕關系!” 戰老夫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就為了個都爛成灰的女人,和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要和我斷絕母子關系?!戰胥,你是不是瘋了?!你真是中蠱了,十幾年前就中了那個叫江若的狐貍精的蠱!我是為了你好,我都是為了你好!你要是娶了那個狐貍精,你能當這個侯爺麼??!” 戰胥面無表情,下定決心,剛張了嘴,便被身邊的知知給攔住了。 她的語氣堅定,“爹爹,我來說?!?/br> 戰胥一愣,眼前閃過亡妻的音容笑貌,知知大多時候很溫和,性子軟,在性格上,其實與江若不大一樣。但方才的知知,令他意識到,知知除了模樣繼承了其母,骨子里的堅韌,也是一樣的。 他微遲疑一瞬,看見一側只護著知知,但卻未開口攔她的陸錚,他朝后退了一步。 知知神情溫然,眉眼中卻蘊著冷意,微微啟唇,淡聲道,“老夫人,我的母親,在你故意切斷了她與我爹爹的聯系后,仍然堅持生下了我。在我的心里,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娘,哪怕她沒有機會哄過我,沒有機會抱過我。而你,你可以問問你的孩子,你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麼?你看,你還活著,卻還不如你鄙夷的一個農女,這樣活著,不可笑么?” 戰老夫人這一輩子的心結,就是兒子權勢在握,卻與她形同陌路。更何況,她怎么肯承認,自己不如自己鄙夷了一輩子的江若! “你這野種,目無尊長,不配為我戰氏女!你和你那娘一樣,都是貪慕虛榮的女人!” “不是每一個年紀大的人,都可以當我的長輩。至少,您不行?!敝J真搖頭,抿著唇,“您放心,我做不做戰家女,都絕不會喊您一聲祖母?!?/br> “因為,您不配。您放心,您死了,我也不會給您磕頭,您這一輩子都不會得到我真心的愛戴和尊敬。至于我爹爹,我不會攔著他給您磕頭,但是,您不如猜一猜,今日斷絕關系后,他還會給您磕頭麼?” 知知說完,后退了一步,不再同戰老夫人交談。 陸錚隨之后退,牢牢護在妻子身側,忽的,他停下步子,很認真的道,“我不知老夫人是何等短視之人,亦或是患了臆想之疾,竟以為我妻子是為了戰家的錢。我陸錚雖不算什么人物,但好歹不會讓我的妻子,淪落到這份上?!?/br> “我治下之土,養我妻兒,總是足夠的?!?/br> 第100章 下場(捉蟲) 見過陸錚的人, 不算太多,畢竟他是近些年才起家,比起早已成名的各地士族, 實在有些神秘。但沒聽過他名字的,卻不多了。 尤其是身處幽州的戰氏族人,過慣了安逸日子,更是視陸錚為心腹大患,生怕陳氏之后, 便輪到幽州。 一直忌憚著的強敵, 毫無征兆就出現在他們戰氏的家宴上,眾人饒是反應快的,也實打實懵了一陣子。 這其中, 最震驚傻眼不過的,便是戰三夫人和戰嫆了。 戰嫆愣在那里,猶如被人當頭棒喝一樣,整個腦子都是懵的,江知知不是說自己的夫君,只是個窮打仗的軍戶麼?! 怎么會是連她一介閨閣女子都聽說過的、威名赫赫的陸侯?! 這便是江知知口中的“以打仗為生”?! 愣了過后, 戰嫆想到自己是如何得罪江知知的,方才又是如何冒犯陸錚的, 心底開始發顫。 兗州陸侯是出了名的桀驁不馴,睚眥必報,聽聞他屠陳氏一族,便是因為陳氏次子曾覬覦其妻。陸侯震怒之下, 才有了后來陳氏父子的兵敗。 戰嫆渾身瑟瑟,后背一股涼意冒了上來。 陸錚肯定不會放過她的,江知知這種心機頗深的女子, 定然會在陸侯面前告狀,以陸侯睚眥必報的性情,定然會暗地里沖她下手的! 陸侯會不會殺了她? 可是……她是不知情的啊,分明是江知知故意欺騙了她,才害得她冒犯了陸錚的! 戰嫆抬起眼,憤憤瞪向一旁的江知知,面上的神情,分明在控訴著,你這個心機深重的女人!居然故意這樣給我設陷阱! 知知被戰嫆瞪得莫名其妙,心道,我方才罵的又不是你,你這么大反應做什么? 戰嫆看了江知知無辜的神色,心里更加氣憤:都怪你,你簡直就是個蛇蝎心腸的女子,像你這麼惡毒的女子,根本配不上陸侯!你遲早會被拋棄的! 看到這一幕的陸錚果斷開口,“戰十娘子有病就去看大夫,盯著我妻子做什么?她性子好,不同親戚計較,我不一樣,我性子差,是出了名的護短。戰十娘子要試試?” 戰嫆臉一白,一雙美目含了淚,要掉不掉的,盈盈綴于睫羽之上,看上去倒有點嬌弱模樣。 她微微咬著唇,被咬出血色的唇瓣,襯得臉頰更白了,小臉雪白顫聲道,“陸侯誤會了,我……我先前不知陸侯身份,才冒犯了陸侯,還望陸侯別同我一小娘子計較?!?/br> 說罷,盈盈屈膝,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看上去倒有幾分惹人憐惜。在座的一些長輩們,明日不了解她的品行的,都被她迷惑了去,生出了些憐惜。 戰嫆見身邊人松動,更擺出一副可憐相,垂淚道,“嫆兒知錯了,還請陸侯看在我年紀小的份上,寬恕我一回?!?/br> 有長輩開口相勸,“不知者不罪,十娘子年紀小,有眼無珠,偶有冒犯,陸侯大人有大量?!?/br> 年紀大了,輩分高了,便喜歡和稀泥。 若是尋常晚輩,自是也要給長輩幾分顏面,但偏偏遇上的是軟硬不吃、極其護妻的陸錚。 “你是小娘子,我妻子也是小娘子,都是小娘子,為何要讓你欺負?”陸錚反問,詫異的語氣,仿佛面前屈膝的戰嫆是空氣一般。 “都是自家姐妹,拌嘴而已,也非什么大事?!比巳褐杏邢蛑鴳鹑隣斠患业牡?。 陸錚眼尖,一眼從人群中鎖定了開口之人,他揚聲道,“四伯躲什么,有話大大方方站出來說便是?!?/br> 被點了名的戰四爺尷尬至極,硬著頭皮,也不敢同勢大的陸錚懟,扭頭對一側的知知擺長輩的架子,“十娘子不懂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姐妹間哪有不拌嘴的。九侄女,你說四伯說得對不對?都是一家人,哪用得著侄女婿這樣急眼動怒?!?/br> “四伯說得有幾分歪理?!标戝P冷冷一笑,接過話,輕蔑開口。 戰四爺有點生氣,但礙于回他話的人不是知知,而是是陸錚,并不敢如何,只能勉強笑著說道,“怎么就歪理了……我……我這不也是希望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麼?!?/br> 陸錚微抬起眼,冷冰冰嘲弄道,“按四伯的話,姐妹間拌嘴不是什么大事,那我身為姐夫,替妻子訓斥沒規矩、不懂事的妻妹,便更算不得什么了。畢竟,我也是為了戰家能和和氣氣,不是麼?” 戰四爺一下子啞巴了,要說不是,這話是他自己先說的,現在反駁,豈不是打自己的臉?可說是,那等于贊同陸錚的說法。 他啞口無聲,正絞盡腦汁尋思說辭時,卻忽的瞥見了陸錚冷冰冰的眼神,后背一涼,默默強笑著,“侄女婿說得對?!?/br> 戰四爺這一退,徹底沒人替戰三夫人母女求情了,可憐戰嫆還屈膝低垂著頭,露出一截瑩白的脖子,等著陸錚憐香惜玉一下。 屈膝屈得膝蓋都疼了,也沒等到陸錚一句原諒,戰嫆咬咬牙含恨抬起頭,這一看,一口氣堵在胸口,結結實實堵著了。 陸錚居然視她這么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如無物,滿眼都是身邊的江知知,噓寒問暖的溫柔神情,同方才看著她時冷冰冰的視線,簡直像被誰奪魂了一樣! 戰嫆氣得腦子發暈,胸口發悶,眼前一黑,往后仰去。 “嫆兒!嫆兒!來人,快喊大夫!娘的嫆兒??!我們母女怎么會這么慘??!” …… 戰盈隨著母親戰七夫人回到院子,便見自家娘親說了一路都不嫌煩,饒有興致抓著她道,“你方才可瞧見了,你三伯母一聽九侄女嫁的是陸侯,臉都白了,就跟唱戲的一樣,不對!比唱戲的還有意思!” 戰盈聽得耳朵快起繭了,心里想,別說三伯母嚇傻了,您不也是一樣? 但她一貫是孝順的,耐著性子道,“我看見了,三伯母大約是以為九姐夫只是個普通人,所以才嚇傻了?!?/br> “豈止!”戰七夫人嘲諷道,抱臂,一副了解自己這三嫂的口吻,“我這三嫂啊,心比天高,那叫一個傲氣,巴不得所有人都比不上她,比不上她女兒。你定親那會兒,她還上門過,假惺惺恭喜我,完了又明里暗里嘲諷,說你的未婚夫不如戰嫆的未婚夫?!?/br> 戰盈小臉微紅,“這有什么可比的,過日子又不是比高低。我覺得付三郎挺好的,待人也和氣,也不花心……” 戰七夫人沒好氣,“我知道你滿意,我自己挑的女婿,我能不滿意?那不是你三伯母這么說麼,我可沒接她的話茬!” 戰盈心道,那可未必,自家娘的性子,她還是了解的,娘要真沒這么覺得,早把這事兒忘得一干二凈了,怎么會記這么久。 “還有戰嫆,我平時也沒看出來,這丫頭膽子還挺大,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也敢耍手段,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還想勾搭你九姐夫。嘖嘖,真是看不出來。人不可貌相,以往真是我小瞧她了……” 戰七夫人一臉大開眼界的驚訝神情,又道,“不過,盈盈,你瞧九侄女多大本事,陸侯那么厲害一人物,愣是連個妾都沒有,今兒那一出,處處向著你九jiejie,你jiejie那叫一個面上有光,做女人到這份上,當真是馭夫有道!你這蠢丫頭,能跟你九姐學個一丁半點的,夠用一輩子了,多學著點!” “娘,我知道了?!睉鹩療o奈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