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野利丹想做什么?”沈行在不答反問。 蘇木下意識地去撥弄束袖的帶子,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手指伸過去才記起來沒有束袖了,又將就著去撥弄繃帶上的結。 被沈行在一把按住。 蘇木收回手,“野利丹想自月城繞后,阻斷救兵施援,順便以前后夾擊之勢,將十三城囿于囹圄?!?/br> 沈行在略微瞇著眸子,“我要做的,正是野利丹想做的?!?/br> “你想前后夾擊?” “不,我想讓野利丹,營地失守?!?/br> 此戰,北豊要站在道德高地上,只能作為守城的一方。西夏想攻十三城,就要越過橫亙在兩國之間的沙漠。 野利丹對于十三城勢在必得,必然傾盡全部兵力,屆時兵力全部集中在十三城,西夏后方守衛薄弱。奇襲后方,能讓西夏自亂陣腳。 “可為何要從灝川借兵,向臨近地方借調不是更方便嗎?”蘇木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灝川離這兒這么遠,何況又臨近南楚,就不怕南楚也借此在邊境發難?” “野利丹在北豊還留了人,臨近地方若有兵將調動他定然會有所留心,唯獨南境離西北最遠,他的勢力布置不了這么深。從灝川秘密借兵,不容易被發現。何況……” 沈行在覷她一眼,有些無奈道:“你以為陛下讓我主持四國比試,就只是為了比比誰家兒郎厲害?” “不用比,”蘇木攤手,由于狀態問題,只能攤一只,“事實擺在眼前,我北豊兒郎就是最厲害的!” 沈行在默了默,對她這盲目的國家自豪感不予評價,“南楚鐵礦稀缺,四國比試時,我已代陛下向南楚承諾過,會對南楚放開對鐵器的轄制。他若想sao擾北豊邊境,便要做好從此沒有鐵器,甚至遭到北豊反攻的準備?!?/br> 將士的兵器皆由冶鐵鑄造而來,沒有鐵礦,天生就比其他國家弱一頭。南楚就算再蠢,也不會做這種賠本買賣。 “原來四國比試都在做這種小動作?!碧K木嘖嘖兩聲。這樣看來,四國比試也就是個幌子。有了這塊布的遮掩,誰知道你背著誰,又和誰玩在一起了。 她又誒了一聲,“你說的這一切都要建立在西夏主動攻打北豊的前提上,萬一西夏不打呢?” “他們不能不打?!鄙蛐性谇高抵雷?,“現在西夏境內對五王子的皇位質疑聲不少,他急需一項政績來坐穩這個皇位,攻下他老子早就盯上的十三城,是最好的解決辦法?!?/br> “……”蘇木抿了一下唇,“質疑聲有你的一份力嗎?” 沈行在笑著遞給她一個眼神。 懂了,指不定這質疑聲就是他點的火。 第97章 如愿 “大概什么時候會開戰?”蘇木問。 沈行在道:“快了?!?/br> “多快?” “等野利丹發現他派來的人沒能按時回去復命?!?/br> 西夏本就有意要尋釁, 發兵要師出有名。此次派來北豊的人被抓,定要將計劃提前。 知道個大概,后面的, 蘇木也就沒再多問??倸w問多了她也幫不上忙,倒不如安安心心養傷。 蘇木雖在云府住著,但一應吃穿,皆是沈行在的人在準備。吃飯時也不與云家一起,只與沈行在一起吃。 陪蘇木用過晚飯, 沈行在才回自己的院子。一腳才踏進去, 被云秀叫住。 云秀手中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的波斯貓,站在樹下怯怯地看著他,眼里全是欲語還羞。 沈行在往蘇木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又淡淡道:“有事?” 云秀還是不死心的。她自覺當初自己向沈行在施過援手。沈行在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從前云秀幾次三番往靖遠侯府闖,他雖不喜,也沒讓人攔過她。 母親教她,男人的心軟是最好的武器,只要他肯退一步, 她就有靠近的機會。 云秀將手中的貓一舉,笑道:“表哥, 你看這只貓像不像你從前養的那只?” 云家不待見沈家,但沈知待妻子的娘家人卻極盡真誠。兩家當初同在日晷城,云秀與沈行在少不了碰面,沈行在養貓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沈行在是重情重義之人, 哪怕是一只貓,他養久了,也會有感情。 聞言, 沈行在才將目光放在那只貓身上。的確與他從前養的那只長得差不多,云家為了和他打感情牌,找到這只貓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但他養的貓又不是這只,云家人算盤打得好,他卻不會沒腦子到將情感轉接在這只貓上。 “你若是沒事,就不要來這兒?!鄙蛐性诿碱^微蹙,有些不耐煩,往里走了一步,又忽然頓住,復又回頭,“往后這里不許出現貓?!?/br> *** 沈行在倒真是言出必行,只要出門,除非阮大夫要來問脈,否則一定將蘇木帶在身邊。 他辦正事時,便讓蘇木在隔壁的小隔間,找些糕點茶水話本子,讓她待著,等他忙完正事再過去陪她。 蘇木捧著話本子,有些說不出話。 “我覺得沈行在這是將我當孩子養?!?/br> 她見過王府里的嬤嬤,常常會將自家孩子帶在身邊,做事的時候便丟給孩子一點玩具,讓他在一邊自己玩。那樣子,和她現在也沒什么區別。 “侯爺這是不放心您?!鼻圄⒗蠈嵉?。 每回人沒看住就出了事,只能把人帶在身邊了。 蘇木盯著久久未翻過頁的話本,忽然笑了一聲,“我小時候都沒這待遇,倒是越活越過去了?!?/br> “沒什么待遇?”沈行在笑著走進來。 青簪見他進來,很有眼力見地退出去。 “沒什么?!碧K木將剛拿起的點心抬起,送到他嘴邊。 沈行在不喜吃甜食,卻還是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蘇木的手往里一送,直接將整塊點心全部塞進他嘴里。然后手臂未動,等著沈行在替她擦手,“關云南走了?” “走了?!鄙蛐性谧诰徒牡首由?,一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仔仔細細地擦拭她的手指。 從一入官學,蘇木就知道關云南往后也會繼承他父親的衣缽,一樣要上戰場領兵。這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虎將,那次四國比試,他的表現有目共睹,也頗得謝老將軍倚重,這次能得到這樣的機會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董仲寧也來了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畢竟董大人那關就很難過。 她用膝蓋碰了碰沈行在,“董仲寧怎么會來?” “誰?”手擦干凈了,沈行在也未松開,指腹描摹著她的掌紋,隨口問道。 壓根就沒記住董仲寧。 “就是關云南身邊那個胖胖的……”蘇木停了一下,“我最近看他好像瘦了,還黑了。他與關云南都是我在官學的同學,你還教過的?!?/br> 沈行在瞇著鳳眸回憶了一下,“你是說關云南身邊的那個先鋒官?他們二人也是官學學子?” 蘇木啞然,“你在官學那段時間,到底記住了誰?” “你?!?/br> 他到官學本也不是為了教書,并不在意見到過什么人,與他有瓜葛至今的,也就只有蘇木。 蘇木被他說得怪不好意思的,咬唇忍住了笑,才道:“董仲寧很尊敬沈侯爺。以前我說你壞話的時候,他還因你是沈侯爺的兒子維護過你?!?/br> “說我什么壞話?”沈行在掐住她的臉輕輕一拉。 天天讓廚子換著花樣給她做吃的,好歹養回來了一點,臉蛋圓潤不少。 蘇木閉了閉眼,忍著沒給他甩開。 她總算知道賀夫人口中那個十五歲的混世魔王究竟是什么樣子。即便如今在世人眼中是個孤傲不羈的小侯爺,骨子里的頑劣性,依舊未能完全抹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她面前展露無遺。 “忘了,只記得現在的沈行在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潔然孤高,簡直完美無缺?!?/br> 到了喝藥的時候,蘇木緊緊盯著那一碗冒著熱氣的、黑乎乎的藥,縮在床角嚷嚷:“沈行在你強人所難,蠻不講理,獨斷專橫,簡直過分!” 沈行在絲毫不與她講情面,“過分也要喝?!?/br> 蘇木喝過的藥不少,但再多,也依舊不喜歡喝。 “沈行在你不愛我了!” 沈行在沉默。 蘇木逮著機會得寸進尺,“你有本事說不愛我也要喝啊?!?/br> 她近來的脾氣越來越大,聲音又大又不講理,倒真像小孩子一般,還是個被寵壞的小孩子。 偏偏寵壞她的是自己。 沈行在無奈,放下藥碗,逼近她的床榻。一手撐著床沿,一手抓住她的腳腕往自己身前拽。 她一只手用不了,力不敵他,被他輕易拽了過去。接著手抄進她的腿彎,像抱孩子一樣將她抱了起來。 蘇木坐在他手臂上,還沒能緩過神。 沈行在抱著她坐下,將藥碗遞到她嘴邊,“喝一碗,滿足你一個要求?!?/br> “我的要求是明天不喝藥,可以嗎?”蘇木認真問。 “……除此以外?!?/br> “唉!”蘇木故作苦惱地嘆了一口氣,“這樣吧,你今晚給我講一個睡前故事?!?/br> “司徒蘇木,你幾歲?” 蘇木理直氣壯比了個二,“兩歲?!?/br> 要求雖然有些為難沈行在,但總比她要求明天不喝藥好。 沈行在答應她,將碗端來。 就見蘇木一個吸氣,接著捏住自己的鼻子,雙眼緊閉,視死如歸地張開嘴巴。 一碗藥喝完,在那兒大喘氣。 洗漱過后上了床,蘇木整個人縮在被子里露出一雙眼睛,示意沈行在履行諾言。 “睡前故事?!?/br> “?” “睡前故事?!鄙蛐性趲退戳艘幢唤?,“兩遍了,好好睡覺?!?/br> 蘇木險些沒被氣笑。